他这一声轻呼,震惊了其余三人。向阳夺过许畅轩手中宝剑,横驾在他脖子上,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王,你这该死妖人,今夜我便斩下你的脑袋,以报伤我师兄师姐之仇。”
银衣男子望着向阳,竟是满脸欣喜之色,轻声道:“这些年来,我王可好?人间传闻我王已死,我偏是不信,便与子炎、血魅行走于人间各处,今日终于将你寻到……”这男子竟是十八年前跟随向不允身边的妖界大将银狼。
“休再胡言乱语!你莫是被我师姐打伤了脑袋,是故神志不清。”向阳爆喝一声,手中利剑微颤,已然在他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向阳不明白,当自己与这男子靠近之后,心中为何会产生一种很熟悉的亲近感……然,这种亲近感让他莫名恐慌。
银狼被他如此逼迫,心中的欣喜随之淡去,定定的瞧着向阳那张自己万分熟悉的脸庞,这是一张与向不允一模一样的脸,可是细瞧之下,还是略有不同,这少年眉宇间多了一股向不允没有的英气与儒雅,且年轻很多。或许……他真的不是妖界之王,只是长相刚巧与向不允相同罢了!可是这世间,又何曾会有莫不相干的两人长相如此雷同……思及此,银狼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忆起一人来,幻月山庄内彩蝶那丑八怪……依稀记得当初征战四方,很少留在庄内,唯有一次见过那彩蝶,却见她大腹便便,当时不曾多想,此刻看来,这少年定是……彩蝶与向不允之子。
向阳三人不曾料到银狼此时脑中的思绪万千,见他沉默不语,还道这银衣男子被向阳手中宝剑威慑住了。许畅轩奔上前来,夺下向阳手中宝剑,扬手便要一剑斩下银狼的脑袋。银狼嘿嘿一笑,身形一晃,他已抢下许畅轩手中之剑,飘然站立于三丈之外。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银狼提着许畅轩的宝剑,洋洋得意道。
“还我宝剑!”许畅轩怒吼。
“想要我还你宝剑,便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自己来拿。”
“你这天诛的妖人!”许畅轩知其厉害,跺脚怒吼就是不敢上前。
向阳眉头微蹙,沉声道:“还了宝剑,你便是去吧!我们不伤害于你。”他心中有自己的计较,这男子来此已有一柱香功夫,刚才许畅轩施展苍龙御雷剑诀,引动九天神雷,声势浩大,再耽误下去,只怕太清师叔他们便是到了。
银狼望着向阳,嘿嘿笑道:“公子年少,却甚是明白事理,比之这令人生厌的小子招人喜欢,这长剑你若喜欢,给你又何妨。”言罢,他将宝剑抛出,向阳抬手接住。
许畅轩被他绕着弯的侮辱,心中愤恨,却又敢怒不敢言;抢将上来,夺过向阳手中之剑,冷笑道:“我命这妖人还剑,他却是不肯,师弟一言,他却是给你,莫不是师弟你与这妖人相识?”
向阳一惊,慌忙道:“师兄误会,我整日在藏经阁清扫打理,怎会识得他。”话刚说完,突听一道剑气破空之声在身侧爆起,两人随即转头,却见一青衣人影挥剑急速扑向不远处的银狼。正是闻讯赶来的太清道人。
向阳见得太清道人突然而至,心中暗自叫苦,这银衣男子此番定是命丧青城山了。他虽不认识此人,然,那莫名的亲近感作祟,令他不忍见之。
银狼跃身躲过太清道人的攻击,飞身立于十丈之外,嘿嘿冷笑道:“你这老道,多年未见,脾气一点没改,还是那般火爆,上来便动手。”
太清道人铁青着脸,喝道:“无耻妖兽,孤身一人竟敢偷袭我青城派,胆子甚大。”
银狼眼珠一转,笑道:“何为偷袭?我只是来瞧瞧我家少主好是不好,莫不是你青城派弟子总是欺负于他?”言罢,他抬手一指许畅轩,对其怒目而视。
两人说话间,玉隐道人已带了门下弟子赶来,悄声在旁观望。
太清道人顺着银狼手指之处望去,瞧见向阳,随即大惊,瞬间就明白了银狼口中所说的少主是何许人也。
太清道人冲着许畅轩月疏桐二人怒喝道:“他是何人?怎地身着我青城派弟子之服?”
“启禀师傅,他是我青城派弟子向阳,多年来一直在藏经阁帮觉迷师叔整理书册,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是故师傅不识得他。”月疏桐不明师傅为何盛怒追问向阳身份,慌忙作揖解释道。
太清听得向阳之名,心中更是爆怒,咆哮道:“孽障!觉迷这蠢货怎地如此糊涂,养虎为患!”
在场之人除了银狼与突然醒悟的玉隐道人外,皆不明白太清道人所言。月疏桐急道:“师傅此话何解?向阳师弟在青城山长大,与我们情同手足……”
“住嘴!你等年幼,可知十八年前率领十万妖兽残害人间的妖王名叫向不允,而他……”稍顿,太清道人扬手一指向阳,续道:“他与那妖王生得一般模样,再蠢之人都明白两人关系。”
太清道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这宁静的夜里,也炸响在众人的心头。突然间明白自己身世,向阳心中更是混乱不堪;他竟然是……是妖王的……子嗣!霎时,他的脑海中,过往宛若层层潮水般蜂涌而至:年幼时每一次异变的惊恐,哭泣,后习得静心咒的抑制过程……一切不同于常人之处,瞬间明了,却是更为心乱如麻。
月疏桐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睁大瞳孔瞧着身旁的向阳,喃喃低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最喜爱的师弟,怎会是妖王的子嗣,怎会是……妖兽!”她突然一把抓住向阳的手,尖叫出声,“师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师弟,这不是真的!”
向阳望着她泫然欲滴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悲伤,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事实如此,他又能说什么!
太清道人怒喝一声,“疏桐住嘴!退下!”
月疏桐被他一吼,随即哭了出来,“师傅,你定是弄错了!师弟自小在青城山长大,怎会是那妖王之子……”
“放肆!为师今日要大开杀戒,灭了这两妖人,你与畅轩退下!”太清道人怒道。
许畅轩见得太清道人生气,慌忙拉了拉月疏桐的衣角,低声道:“师妹,我们退到一旁吧!待会师傅施法,只怕会伤及你我。”
月疏桐双目流泪,望着他突然一甩手,推开许畅轩,转身跑了。许畅轩大叫,“师妹!师妹!你要去哪里?”随即跟了去。
向阳望着月疏桐伤心离去的身影,想要跟去,犹豫了一下,却又站在原地不动。此刻,他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她。
银狼瞧着向阳神色间的变化,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哈哈一笑道:“看来你青城派门下弟子之间感情甚是深厚哪!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便是该去了。”言罢他跃身欲走,太清道人见他要逃,飞身拦在他身前。
“多年未见,今日阁下竟来得青城山上,便是该留下让我等好生款待一番。”
银狼冷笑一声,道:“款待不敢当,叙旧到可使得,只是仅你我二人叙旧,甚是无趣;改日我邀了同伴,定是上山拜访,且好生问候一下玄妙那银毛老道。”身形一动,银狼随即错身往左边竹林闪去。太清一惊,右手光华凝聚,紧跟银狼的背影印至。
银狼嘿嘿一笑,腾地顿住前行的趋势,往旁边一闪,施展瞬间转移法门,跳至五十丈外,太清的掌印便落了空。太清愤怒的低吼一声,掌风再次紧随而至;然,这银狼修炼百年,妖术甚是精深,仅此片刻功夫,便已全身灰雾缠绕,待得太清道人第二掌劈至,他身形抖动,化作一团灰雾,瞬间消失于半空中。
太清道人一跺足,怒骂:“可恶的妖兽,逃的到是甚快。”他修为有限,倘若是玄妙真人在此,任是这银狼速度极快,此番只怕是难逃此劫。
向阳远远的瞧的银狼逃走,心中稍定。可是接下来,他该怎样面对青城派众人?却是想不清楚。
玉隐道人静静的瞧着向阳,沉吟不语。今日早晨他在绵竹后院便已见得此人,只因当时向阳满脸乌黑,他恍惚间只觉此人熟悉,不曾想到这门下弟子与那妖王的联系。
太清道人盛怒异常,走将回来,见得向阳,抬手欲杀之。向阳自觉无脸面对师叔,便闭目不语,等待太清道人掌风落下,片刻,突觉周围一片寂静,睁开眼来,便见玉隐道人举手架住太清道人的手掌,正与其四目相视。
“师兄,此人毕竟是我青城派门下,由觉迷师弟一手抚养长大;今日你将他杀了,怎向觉迷师弟交代,又怎向门下众弟子解释……我看,还是将他交予掌门师兄处置为好!”
太清道人瞪着玉隐道人良久,才冷哼一声道:“竟是如此,那你看着办吧!”言毕一掌拍开玉隐道人的手掌,瞪了向阳一眼,掉头愤怒而去。
玉隐道人转身望着满脸愧疚的向阳,叹息一声,心中颇不是滋味。这少年虽是妖王之子,却在青城山中长大,且今夜与疏桐畅轩二人一同抵御自己的族人……纷纷扰扰,世事变幻,此刻是该责备觉迷师弟糊涂,还是该……感慨天意难料!
不肖片刻,余下弟子便已随玉隐道人离开。向阳呆立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中繁星点点,月色如纱,想不明白事情为何如此?这一切事情到底为何如此?
夜,如墨覆天;他的前尘,是否也如今夜这般,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