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又一动不动地站立, 不多时,那些七杀关于师父的传言便又从脑海中惊悚地飘过,她希望那一切不是真的…
自打白子画见徒儿就那样毫不留恋地离他而去, 他的痛已然超出了六界所有人的想象!他每一根存储了花千骨记忆的神经都痛到悸动, 直到那一根主干神经彻底炸裂!而其他的便是混乱不堪….
这后果导致他不仅仅是堕仙那么简单, 而是成了魔头!当一个人的神经病了, 也仅仅是得了神经病而已。白子画的那一根神经不是病了, 而是炸了,彻彻底底的不存在了…
那一张最熟悉的可爱小脸,现如今是他脑海中的碎片, 那些碎片只会让他痛苦不堪,却再也堆积不起来…
花千骨抬眼望去, 只见师父将那些随从带来的箱子打开!她仔细观瞧, 原来是沉甸甸的草莓, 他毫不节约地将其全数抛在湖里。
花千骨只顾着叹息草莓的命运,却没有想到他下一瞬便在她无法阻拦的条件下, 解开腰带,方意识到大事不妙…
是不是她又要被迫偷看他的裸背了,还有裸…
虽说他们早已成了亲,她可以正大光明一本正经地偷看他的一切,可这里是过去啊, 天晓得他得知自己在偷看他会怎样反应?
不待花千骨思考明白, 白子画已解了外衣, 跃入水中。此时此刻他莫不是要用草莓水泡澡?当年高高在上, 不染纤尘的师父, 怎生这般俗气了呢!真是,朱门草莓臭, 路有饿死骨啊!
既然走为上此刻不行,那便先勾引为上,勾引现下的师父是不大可能,先将未泡坏的草莓勾引一些来吧!
此情此景,苏前辈的秘籍是如何记载的来着?糟糕,琉夏让她多看个几遍,她虽看了数遍,确是走马观花,重要的细节都不记得了。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啊?看秘籍,哪是可以跳的呀?她到底该做什么,如何摸不着头脑啦?
模模糊糊依稀记得那本书里也有一个池子,有大王爱妃什么的在里面乱七八糟的,池子里面好似放了什么幺蛾子?
花千骨绞尽脑汁,才挤出那么一点画面。池子里面许是放的蛇吧,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哦!
只是,花千骨平日里最怕蛇了!白色的蛇,黑色的蛇,还有五颜六色的….在脑海里过一番….她便吓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如何将蛇放到池子里做师父的陪衬?况且,她总有种串戏的感觉?都怪自己平日里只顾着趁机粘着师父,看话本子看杂了!
临时抱佛脚也不行,该如何是好啊?眼见着师父在水里招摇了好一会,那景象好不孤单!再不放蛇下去,他就要洗完,那草莓也落不到她的口中了!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花千骨一刻不曾逃跑成功,就要将大任挂在心上。不然的话,搞不好哪一日,小命就提前没了,到时候可无法兑现对他的承诺了!一念至此,她决意拼了。花千骨催动仙绝,使出吃奶的力气,招换美丽的白蛇。
不曾想,她高估了现如今的法力。美丽的白蛇未招呼成功,倒是呼唤了一群花斑野鸡脖子。
只见花花绿绿的虎斑游蛇乍现,向师父歪歪扭扭、摇摇摆摆地驶去,看得她怎叫一个心惊胆战!琉夏那本秘籍到底靠不靠谱?怎么看,怎么是个与勾引毫无用处的馊主意!更何况,那蛇会不会害了师父?以他那么高深的法力,总不至于…
花千骨捂住不清明的灵台,蓦然间慌乱不堪,可仔细又想了想,秘籍中的池子里好似不止有蛇呢?都怪自己不刻苦,事到如今,也只能将想到的答案,有的没的,都填上去…
花千骨引蛇出洞,实属狗急跳墙,有病乱投医!本来一个师父,莫名其妙地成了大魔头,就够可怕了。此刻的她哪怕有琉夏万分之一心机,也不至于乱到这个境界。
她不敢妄自揣测湖中的状况,将头暂且别向一旁。接下来又当如何,是不是该自己登场了?总觉得放蛇做先锋,还是匪夷所思,她越想越觉得日后再也不能相信那秘籍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也不知师父与他们纠缠的怎样了?
花千骨奓着胆子再次抬眼望去,恰见那些蛇龇牙咧嘴,而后血肉横飞,好好的湖水顷刻间红成一片,也不知是草莓汁液还是蛇的血液。
传言没有错,如今的师父,他非但坏到无以复加,还如是残忍。从前只是听闻,如今亲眼所见,她惊得胆战心寒,一时情不自禁,“啊”得一声脱口而出。意识到大事不妙,正要拔腿逃命,下一瞬,一只手已然将她吸了过去。
白子画抓住花千骨的脖子,将她似小动物般举在湖面。此时的她再也想不起任何下文,不知用何语凝噎?本就不精明的脑袋空白成一片。花千骨“哇…”得哭了出来,哭得好不伤心,好没出息,好不委屈!
花千骨自打重生后,已习惯了在师父面前,哭闹使人得逞,耍赖使人进步。然此刻的师父非但不宠她半分,还丝毫不懂得怜悯,他不屑道,“怎么,有本事放蛇出来咬人,却没骨气撑着,本尊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没用的杀手。是七杀派来的?难怪无能至此!”
“本尊?”花千骨被这称呼惹的又是一阵目眩,师父何时如此称呼自己?当年他是长留尊上的时候,还从未这般不可一世过!
这样的称呼让花千骨不爱听到了极点,而此时此刻为了保命,也只得隐忍,“内个,师….啊,不,大魔头,我没有要杀你啊,你杀了那么多小生命,也该残忍够了,就放了我吧!”
白子画的声音从戏谑转为阴森,却出乎意料地改了称呼,“你若不是要谋害我,引蛇至湖中作甚?”
花千骨说她放蛇是为了勾引他,他会信吗?虽不知勾引确切的意义,但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然,琉夏也不至于那样忧心她东窗事发。
花千骨现如今神识缺失,诡计也不大够用,更不大会说谎,只得拼了命地编了一个有现实依据的理由,“我只是…只是…好饿,然后,那些…蛇也饿了,恰巧湖中有草莓,我这才…”
“难不成你没看见湖中有人?”白子画对这样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一手捏住她的喉咙,面色阴沉不堪…
花千骨的直觉告她,她要说没看见,显然是忤逆了他的意,下一瞬就要被他捏死。琉夏早就跟她说过,遇了大魔头,要沿着他欢喜的方向夸大其词,才能苟且偷生。她颤抖着身子,面色惨白,用沙哑的声音回道,“看见了,看得非但…十分通透…还….穷形…尽相!”
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以为琉夏的话应该不会错,她也是拼了!不曾想到的是,师父听闻此言,不但未被勾引到,他甚至还愈发不满!
他愤怒地将她一把狠厉抛进湖中,伴着周遭红的绿的皮肉碎屑,花千骨惊得心急火燎,一时忘了一切,“师父,我….不会游泳!”
而令人崩溃至极的是,他听了她脱口而出“师父”二字,竟丝毫未有反应,只自顾自地飞到岸上,瞬间整理好了衣装…
即便给他冠以“师父”之名,他也毫不在意,难到他真的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他没有对她后世的记忆,这是自然。而从前的呢?
花千骨依旧在湖中挣扎,而他根本不理会她在水中的扑腾得如何惨烈。只跟没事人似得,挥了衣袖,抬腿走得一干二净!
任花千骨再三绝望地呼喊,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她本以为,自己好歹在七杀习了几日妖法。即便呛水,也没那么容易不省人事!
谁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惨兮兮地躺在了柴房。琉夏正万分焦急的望着她,“啊,千骨,你总算醒了!没想到大魔头白子画竟如此不给七杀面子。好端端的,被他折磨成这个样子!呜呜..幸好你还活着,这若有个三长两短,要琉夏如何向圣君交代?”
花千骨此刻仍有些迷糊,却虚弱地寒心道,“圣君?他若是在意半分,也不至于送我至虎口。现如今,逃不逃得出去,还不知呢,或许就那样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花千骨正要流下心酸之泪,琉夏却先她一步大哭了出来。“千骨,谁说你会丢了性命。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况且….况且…”她欲说还休,“总之,千骨,你信我,最多再忍一年,就熬到尽头拉!”
花千骨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师父历劫,真的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甚至,她有些悲观地想,难道因为她的存在,反而害得他历不过了?痛苦的日子非但遥遥无期,还一片渺茫。既然剩下一口气,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想这个,是到哪里弄点好吃的,补补深受创伤的身心!
花千骨强忍着虚弱坐起身,摸一摸身上嘴里可还沾着蛇皮蛇肉蛇胆汁什么的?这一摸感觉哪里不对。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涌上心头,“琉夏,哪里来的魔界衣衫?”
“这….”
“真的太难看了!”
琉夏上下打量花千骨三番,方意识到光惦记着她如何转醒,却忽略了另外一只严重非常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见一魔兵将你残忍的丢在这里。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花千骨不顾被大水淹过的崩溃,砰得一下串起老高。她晃了两晃,拎着砍柴刀就向外冲。
琉夏急得一把拉住她,“千骨,您这是要去哪砍柴?大病初愈的,安心再歇歇可好?”
也不知哪来的蛮力,花千骨将琉夏甩开丈外,“我去砍了那魔兵,究竟是哪里来的魔兵?”
琉夏急得抚了一把冷汗,“哪有你这样以卵击石的?实话跟你说,那人不是魔兵,是大魔头本人。我怕你对他太过气恼,才推倒魔兵身上,或许少气一点!那大魔头岂是你惹得起的,千骨若是真的想砍他,也该等着身体痊愈了不是!”
见花千骨拎起砍柴刀那劲,琉夏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慌乱中道出真相,都不知接下来劝不劝得动她!而此刻,出乎她的意料,花千骨砍人的冲动却哗啦一声,被顷刻间熄灭了,“长留果然是个不入流的魔山,连做的魔界衣服都这般太难看,我不要穿,我要去讨回原来的衣服!”
“那你还要砍那大魔头吗?”
“谁稀罕砍他?”
琉夏拦不住花千骨,却楞了一瞬,这变的也忒快了!然还是不放心地尾随其后!只是,花千骨未踉跄几步,又栽倒在地!
琉夏无奈的摇摇头,将花千骨拖回到草席上,苦口婆心安慰道,“千骨,你还是好生歇息吧!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
即便花千骨再想要回衣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已,也只有安心躺下,卧薪尝胆!这几日,琉夏对使计不成的自己深深愧疚。她利用她的所长,为花千骨物色来各种美食,总算压住了她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愤怒!
自打前番花千骨被师父养的白白嫩嫩后,还未曾生过病。那湖中,许是戾气过重!再加上如今的长留山,已成了魔界的领地,没有了昔日灵气…
本就不强的术法受了压制,才导致如此惨状。待花千骨彻底康复时,一个月已然消逝!
这些时日,花千骨吃香的喝辣的,各类闻所未闻的美食,将她的心情养得好不美丽!渐渐地,她竟不那么记仇了。
甚至,反过来还有些自责!她怎么就忘了,师父历劫历得这般辛苦,她也不是没有错,为何要怪他呢?为何他当真成了凶恶的大魔头呢?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找到东方,帮自己出出主意才是!希望接下来,千万不要越来越乱!
是日,天气大好,本想着与琉夏一同出去走走。而她只道是为她物色红果去了,迟迟不见归来。
花千骨等红果等得委实辛苦,便独自一人去寻她。据她所言,红果在西南方十里处,左拐,前行,右拐,再左拐,再前行就到了。饶是花千骨认路那般烦难,这样的路线听起来也还是找得到的。
西南花千骨是晓得辨认的。偏巧东方的太阳升起不多时,她向着反方向前行,准没错。而现如今的花千骨!已成了路痴界传奇,她又一次迷路了!
这一次迷得格外的厉害,也不知走了多久,她陷入了一个迷阵,那阵中摆着千奇百怪的石头,让她不知所措!
当她意识到无论如何也绕不出去时,却冤家路窄地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却又不知如何接近的人。前方席地而坐的那个背影不就是他吗?怎么出门忘记带砍柴刀了?该死!其实,她并非要砍死她,她怎么会舍得?那个人,是师父啊!
只是,不想被师父杀死,砍柴刀还是要带着,拿出来吓唬吓唬他?转念又一想,带与不带有分别吗?就凭师父,能被砍柴刀吓到?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究竟要笨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在他历劫之前,被他宠到了几乎是无边无际的地步,她真的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的。而如今,他那样对她,即便有千般理由,她还是有那么一口气,下不去的!
以师父的功力,不会发觉不到背后有人?想想看,与如今的他将是各种解释不清,就只有趁机逃走了!
花千骨蹑手蹑脚,试图从他身侧绕过!可她也做好了准备,随时被他抓到,抽筋剥皮!出人意料的是,他不为所动!行至咫尺处,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师父到底是怎么了呢?
花千骨原本想的是,师父若是发现了她,她便一石头拍在他的脸上,拍他个措手不及!虽然,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可除此之外,要怎样才能逃跑呢?左右师父是拍不死的!她连他万分之一的功力都没有,硬碰硬是不行的!
而此刻,花千骨明显感到哪里不对啊?师父现如今的性情残忍不堪,见了无端多了的蛇就那样狂杀。见了周遭有人,他也不该是这样静静的!
正当她游移不定之际,他已一口血喷了出来,依旧不曾发觉她的存在。他是怎么了?成了魔学会喝别人的血了,喝血喝多了?喷血又是为了什么?
花千骨又担忧又害怕,奓着胆子行至他的前方,却见他目光呆滞,仿佛元气即刻便要涣散!
花千骨的心一阵抽紧,即便现如今的她再笨,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关头,还以为他好好的!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
不,师父是传闻中的大魔头,法力那般强大,怎么会死的如此轻易呢?
花千骨稳了稳心神,又摸了摸衣袖,将从单春秋那偷来的仙丹塞进师父口中!她催动那卑微的法力,顺了顺他体内因走火入魔而逆转的气息。
而后,她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将要没事,才放下心来!然她清醒地意识到,他醒来后,又要翻脸不认人了,她的麻烦也要来了,她要伺机尽快逃亡!可她就是放心不下,脚挪不开半步地看着他……
不肖片刻,白子画的双目果然又有了光泽,已然涣散的神情恢复了清明与魔力!世上可能没有比她更傻的,都知道师父服下仙丹便会没事,还要亲眼看着他醒来,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当花千骨意识到一切已为时已晚时,不得不拾起那块石头,去吓唬他,不要乱来!只是人未吓唬成,却顿觉沫子纷飞!
一阵阴风迎面扑来,石头碎末喷得她满脸,满发,浑身上下尽是。甚至还有石头粉尘落入她的眼中,扎得她痛出泪珠!
此刻的花千骨该有多后悔,天地间无一人晓得!未等她好生懊悔一番,已然咳嗽不止的喉咙被揪了起来,“谁放你来这里的?你想杀我?”
现在的白子画果然六亲不认,他恩将仇报的拧紧她的喉咙,再次捏得她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