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坊主被闹的头痛。
直到罗坊主答应不将林馨赶出凝光院,华琬才放开手。
“你这般护着她,她会感恩才好,不过我虽然答应了不赶她走,但也不允许你每天晚上帮她制首饰,工巧是极耗神的,没日没夜,不出三五载,你的眼睛就会熬坏,至于我如何安排林馨,你不要再管。”罗坊主严厉道。
华琬知道已经触罗坊主底限了,不能再得寸进尺,安分站在隔门旁,躬身送罗坊主。
……
当天晚上用过夕食,韦管事躲回厢房,心存侥幸盼着罗坊主忘记责罚她们一事。
不料酉时中刻,两名身强体壮的仆妇进厢房捉了她,压根不听她囔囔争辩,直接丢到了柴房,并将柴房门锁上。
王芷蓉和许匠师相约了一起到柴房外探看韦管事,她们仍以为关柴房是小事,不足为惧。
不想才走到柴房附近就听见韦管事的嚎叫和哭骂,时不时还传来’啪啪啪’重重的拍巴掌声。
王芷蓉和许匠师面面相觑,不敢再靠近,转身跑回了厢房。
华琬此刻正闲闲地站在格窗前,她虽看不见柴房,却也能隐约听见些声音。
长廊烛火不停晃动黑影,华琬小心翼翼地将玉露清一点点涂抹在被蚊虫叮咬的红点上。
真的很舒服,才涂两次就完全不痒了,脸颊摸上去十分光滑,明儿红点肯定能褪去。
至于今夜被关在柴房内的韦管事,华琬虽有同情,却也觉得她性子太坏,该得个教训。
纵是林馨和她有错,可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何不肯罢休。
华琬才收起玉露清,林馨便走过来握住华琬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阿琬,这次真的谢谢你,往后你遇到什么事,我都愿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了。”
华琬不喜欢两肋插刀、赴汤蹈火这种言辞。
爹告诉她,叔祖父一家就是发誓要为甄家赴汤蹈火的,结果后来真就被灭了一府,所以此话不吉利。
“馨姐姐,皆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馨姐姐要提高了制饰技艺。”
林馨一时无言,其实她只想在凝光院蹉跎三、五年,留着女官身份,待顺利与李仲仁成亲后,她就会退出凝光院。既如此,她为何要那般辛苦地学呢,华琬现在替她包揽了,她以后也亏待不了华琬的。
……
子时。柴房内韦管事的发髻已经完全散乱,其仍不停地挥舞手臂驱赶一群群涌上来的恶虫,除了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叮咬严重,似乎还有蚊虫从衣领子、袖口钻到了里头,浑身上下的痛痒和脑海中的恐惧,几乎要将她逼疯。
韦管事就不明白了,这般多的毒虫,为何华琬从柴房出来时,面上仅有几颗红点。
韦管事力气渐渐耗尽,摇摇晃晃后倒在了柴垛上。
黑压压的蚊虫依然往她身上扑,迷糊间她告诉自己要忍耐。
因为王芷蓉言自己与朝中上品官员关系亲近,王芷蓉还说自己将来会是凝光院的院使,待王芷蓉当上院使,她就会进上界坊,会是金匠师。
问全天下哪位匠师不想成为金匠师,故此韦管事对王芷蓉言听计从。
不知怎的,原本信念坚定的韦管事忽然开始后悔,命都没了,谈何上界坊?
信念一垮,韦管事就昏死了过去。
……
第二日当韦管事被仆妇从柴房拖出来时,包括华琬、林馨在内,所有人都吓一跳。
韦管事的脸比正常整整肿大了一圈,数处被她用指甲抓破,一条条血痕凝固,变成黑黑紫紫的诡异颜色。
感觉到光线和清新空气,韦管事睁了睁眼,双目布满血丝,眼神空洞。
四周人影重重叠叠,她努力要找到王芷蓉,结果甚也分辨不了。
第二个被投入柴房的是与华琬同时从工学堂出来的许匠师,情形同韦管事一般无二,甚至由于体质缘故,许匠师面上叮咬伤比之韦管事的还难消褪,纵是敷了医馆磨的草药,怕也会留下浅浅疤痕。
王芷蓉切切实实地感到害怕了,她最引以为荣的就是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岂能变成韦管事、许匠师她们那副鬼样子?
还好罗坊主说了,第三个被投入柴房的是与韦管事交好的陈匠师,她还有一日时间。
当日放堂后,王芷蓉顾不上用夕食便匆匆离开凝光院。
方公子与她说,有事可到梧桐巷的平三堂寻当家掌柜,当家掌柜会替她递消息。
这平三堂是一栋三层棕漆木楼,王芷蓉一直以为方郎君指与她的地方一定是风雅之地,不料……
过来招呼她的掌柜下颌处蓄了一撮小胡子,一旁端着酒壶穿梭于桌椅间的女娘,在经过她身边时还砸了嘴巴子。
掌柜朝王芷蓉拱了拱手,“不知小娘子独自一人到平三堂所为何事,所寻何人?”
掌柜的态度王芷蓉尚能容忍,可大堂南边角落里的几位男子,却令她反感和作呕。
好歹她也是凝光院九品女官,那几人的目光竟然敢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更甚的是那目光似长出了手,能将人裳裙都扒光了去。
王芷蓉心中徒生屈辱,双手不自觉环胸。
方公子怎能让她来这种地方呢。
王芷蓉咬着嘴唇,本就诱人的红唇愈发娇艳欲滴。
“这封信还请尽快交于方公子,我有要紧事。”王芷蓉挺了挺身板给自己壮胆,一双天生媚眼此刻冷森森的,将信与一方木牒递到掌柜眼下。
“哟,原来是方公子的人,失敬失敬。”口中说着失敬,神色、语气却仍旧淡淡。
“娘子运气可真好,我们方公子此刻就在二楼雅间,虽然方公子不随意见人,可像娘子这般姿色过人的,想来方公子也盼着见了。”
不知哪个人说了句轻佻话,四周传来嗤嗤的暗笑声。
王芷蓉粉脸臊的通红,也不等掌柜示意,转身就朝二楼走去,临转角了王芷蓉还能听见一些人的调笑声,“小娘子怎走的这般着急,哈哈哈哈……”
王芷蓉眼里透着恨意,她要向方公子告状,绝不能轻饶了对她言语不尊重的登徒子。
待瞧不见王芷蓉身影,堂内的几人小声议论起来,其中一位身穿赤色直缀,发髻上包黑色幞头的男子向掌柜问道:“不知方公子从哪里弄来这么个绝色,贵人可真是艳福不浅。”
平三堂看着是个门可罗雀的冷清酒楼,实则是方镆瑞安在民间专门搜罗美色的窝点。
底下人以为方公子是为了伺候各方贵人,却不知,方公子寻了的美人,都只是为了二皇子。
“为了权钱主动送上门的。”掌故低下头拨拉算盘。
男子又道:“那娘们是少见的尤物,待方公子和其他贵人玩腻了,我们也可尝尝鲜。”
“说话还是小心些,那女娘姿容非一般人可比,说不定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仔细她记恨上你们。”一名身穿褐色短打的男子头也不回地朝平三堂外走。
黑色幞头男子啐了一口,“老七是屁眼大的胆子,这么多年了,姿色卓绝还少?哪个不是玩腻了再被抛弃,想当凤凰,得看有没有那命。”
黑色幞头男子话音刚落,周围附和声一片。
……
王芷蓉走到二楼雅间门口,心怦怦跳的厉害。
当初她离开工学堂,族人言她除了这张脸,便再无甚用处,要将她嫁于绥城望族的一名鳏夫,她本万念俱灰,是方公子的出现,令族人不敢随意置唤她,后来方公子将她送入凝光院,她更是将其视为神祇。
思及方公子风流俊朗的容貌,王芷蓉羞红了一张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