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道士按照冥灵的吩咐,对着它指出的方向大声喊道:“言辰韩致远,是你们吗?是的话快来我这里。”
喊话很有效,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人,不过不是言辰和韩致远,而是姜融工和松秀。
这两人听到茅道士的喊话,以为他遭遇了危险,就一前一后,百步神行而来。
姜融工看到现场的情形,颇为吃惊,看到茅道士无事,这才放心。
松秀则不同,她看到冥灵后,就寒着脸不靠近,同时黄毛也挡在她身前,低声吠叫。
冥灵道:“小姑娘你很厉害,不过我不是你的敌人,用不着紧张,因为祝由不害蛊。”
听了它的话,松秀这才放下心来,她喊住黄毛,对冥灵说道:“我也是一样,蛊不害祝由,你是谁?”
“它说自己是冥灵,”茅道士道:“你们知道这里的含义吗?”
“冥灵,”姜融工惊讶道:“古代传说中的神灵,这个我知道。”
“哦,你知道,”冥灵道:“你说说看,我也很有兴趣你对我们究竟了解多少。”
“上古的时候,蜀王杜宇统治的地域内有一个叫冥灵的人死而复活,被人当成神仙尊敬对待,”姜融工道:“后来杜宇把王位禅让于他,冥灵当上王后造福于人民,备受尊崇,杜宇反而被人遗忘,因此他化身为杜鹃,啼叫泣血,以抒发胸中的委屈。这是民间传说,但是冥灵在世间却是真有,它是千年的龟灵,吉祥之物。”
他看了看那只无壳老龟对冥灵道:“莫非,莫非你真是生活在老龟的体内?”
冥灵点点头,不慌不忙说道:“这个我不辩解,这个人亲眼看到了,我相信他会让你们信服的。”
姜融工看向茅道士,看见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东西上面,”冥灵说道:“你们能来到这里,自然也是知道它是什么地方了。那么,你们真想进去?”
“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一个巨大的树桩,”姜融工说道:“冥灵之木,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此地是龙脉的入口,它受龙气滋润,所以才能长得这般大。我们此行,是为了解除龙脉的封锁,使华夏国南方繁荣发展,以壮我华夏国力,让她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所以就算此行有千难万险,我们也要前去。”
“哦,原来如此,”冥灵目光炯炯道:“你们可有信物?”
“有的,”姜融工把玉佩拿出来给他看:“这是昆仑神玉,只有炎黄蚩尤族嫡系继承人才有,你一看便知。”
“嗯,”冥灵仔细看了看那个玉佩说道:“不知道它是否为真,不过我有个办法可以验证。”
“如何验证你才能相信。”姜融工问。
“这个人自称叫作朱小七,他的体内寄生着一个修猡,”冥灵说道:“你那个玉佩如果是真的,自然可以用来禁锢它,然后你带着它去解除龙脉封锁,利用龙气的焚化,可以把它彻底消灭。”
“不,你们不能这样,”修猡鬼父惶恐叫道:“我修炼几百年,存天理,灭人欲,好不容易才到达这个地步,天可怜见,牺牲了多少后代子孙,耗费了多少财货民力,不,我不甘心,你这支那小辈,阻挠圣兽八岐,又劫走了伊势神宫的夜茜圣女,我恨不得把你剥皮挖心,吸干你的血,把你的阳具做成木乃伊,把你的鲜嫩肝脏撒上芥末…”
“嘴臭,”冥灵大喝一声道:“到了我的地盘还敢撒野,先前竟然控制那几个人想要谋害我,我这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手一用力,不知运用了什么方法,朱小七脸上立马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大张其口,扭鼻吐舌,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不到一刻,竟然脸变红色,似乎有鲜血渗出。
“朱小七,”姜融工说道:“原来他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哈哈,我正要找他为丐帮主报仇。”
听了姜融工的话,那朱小七脸部抽搐,努力了很久才用那一双空洞的滴血窟窿对着他,换回本尊的声音说道:“姜少,人间的无冕之王,你来了啊!”
姜融工听见这个声音,心中无比厌恶,鄙视道:“你这个弑亲的叛徒,也知道穷途末路的凄凉滋味,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朱小七道:“众叛亲离,这原本是人一生中最不幸的遭遇,昔日因今日果,我并不后悔,但我有一事不明,如果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就帮你们制服修猡鬼父,如何?”
姜融工冷笑道:“制服?呵呵,只怕是你被它控制了吧,我现在自有制服它的办法,何用求助于你这无义的败类。”
“不要说大话,姜少,”朱小七道:“摘星人何等厉害,手握炎黄令,尚且不能制服它,你难道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知道你机巧百变,但是有时候花言巧语并不能真正解决难题,不仅如此,还会在关键的时候弄巧成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个机会,让我证明一下给你看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个冥灵也似乎听出了什么端倪,它插话道:“你是用本尊说话,看来还真有自己的一套,不过我从不接受人的威胁,你要想死得痛快点,就显出真本事来吧。”
“你们都要我死,”朱小七道:“这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对这人世早已厌烦透了。这样吧,我答应你们,先制服它,然后请你们告诉我,我这一生到底哪里错了。”
他说完这几句,不等人们回答,就往口里丢了坨黑乎乎的东西,咽下去后,伸手入口,在喉咙口小心掏了起来。
姜融工见他十分痛苦,不住呕吐嗝逆,几次三番停下来休息,但是最终还是抓住了什么,他在万分难受中用两根手指夹住自己的舌头拉了出来,然后用另一只手从小布包里取出一把长满了绿锈的小刀,在舌根处割了几下。
他手指连动不停,紧紧抓住一根钢丝扯出,这时候舌头才又缩回,弄得满口是血道:“修猡鬼父,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不到也会有今天吧,哈哈。”
然后又对姜融工他们说道:“它想控制我,我先以小利诱惑之,所以才杀了几个人供它享用,但是它绝没有想到,老子我早就准备了万全后手来对付它,你们仔细看着。”
他抓住钢丝用力拉,每拉出一段就用牙齿咬住,把拉出来的钢丝缠绕在指头上,等手指到了牙齿边便松口,然后又继续拉出。如是者几次三番,众人终于见他胸腹里有了响动。
他身体胸腹之处有物体在不住碰撞,“咚咚”响声清晰可辨,似破鼓,似哀鸣,中间间杂隔膜撕裂之声。但朱小七丝毫不为所动,他继续拉扯,终于使那个物体到达喉部位置。
此时那物体突然膨大,把朱小七的脖颈涨得和脑袋一般大,这还不够,还在他胸前下垂得老长一节,仿佛变成了一个严重甲状腺增生的人。
松秀吓得躲到了姜融工的后面,但几个男人都胆大包天,他们饶有兴致地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茅道士早已从惊魂未定中恢复了过来,他一边看一边对姜融工说道:“姜少可有东西吃,我饿死了。”
姜融工“哈哈”一笑,取出蕨根粑粑递给他,叮嘱道:“少吃点,慢慢恢复。”
茅道士饿了好几天,知道此时不能放开肚皮猛吃,他塞了一块粑粑在口里用力咀嚼,口齿不清地回应道:“我省得,我省得。我练过辟谷之术,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这时候朱小七万般痛苦,他的一张脸涨成了紫黑的猪肝色,犹如戏台上的包公。他不住嗝逆,口中流出大量涎水,面目狰狞地毫不松手继续拉扯,和那个修猡鬼父做着殊死搏斗,终于把钢丝拉到了尽头,让它绷得笔直。
他放下小刀,握手成拳,奋力向胸前那个犹如痈疱的怪物击打,看得姜融工和茅道士眼皮一颤一颤的,几乎要流出冷汗。
终于,那怪物好像吃不住痛,渐渐缩了回去,朱小七乘胜追击,“嘣”地一声把它拉出了口外。
几人仔细看去,只见他手中吊着一个精编细织的钢丝网兜,如同袜子大小,柔软荡漾,不住晃动着。那钢丝网兜里面有一个肉质的皮囊,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丝线中间。
朱小七长长呼出几口气,然后猛烈咳血,弄得胸前血淋淋的。他用手中的钢丝把网兜入口缠绕了几十圈,然后打了个死结,这才说道:“这网兜里面是一条猪尿泡,我为了对付修猡鬼父,刚才特意吞了一坨积年的烟屎<烟屎,烟斗里的泥巴状污垢>进去,估计够它受的。不过我也快要,快要完蛋了。”
他双眼已失,无法表露神情,但从那痛苦的语调里仍然能听出饱含的凄凉:“冥灵,我想现在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想要得到龙肝凤胆了吧?那并不是完全为了我自己,我是想增强体质,好去对付这个妖怪。”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钢丝网兜“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只听他说道:“拿去,无冕之王姜少,告诉我,我为什么失败。”
姜融工上前捡起网兜,对他说道:“人性,明白吗?你缺少的是人性。”
朱小七惨然一笑道:“在杨家田,我曾听你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既不仁,我又何必遵循人间的道德。”
姜融工道:“没有人性,不管你以前的遭遇多么令人同情,你都是条畜生,必然走火入魔,危害人间。相反,你看冥灵,它虽然不是人类,但有慈悲之心,所以才能守护在龙脉入口,它尽管外貌难看,但多么让人尊重,我很愿意把它当成朋友。”
“畜生,呵呵,”朱小七笑道:“老龟蜕化,竟然变成人形,不知我死了以后,是变成什么?但愿不要变成虫蚁,被人一脚踩死。姜少,你等我死后,一定要把我烧化了,不要让虫蚁来吃尽我的身体啊!”
他精疲力尽,进入弥留之际。临死之前,只听姜融工的声音还不住在他头脑里飘荡:“放心,善恶有报,乾坤无私,等我解开龙脉封锁,你将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这青山绿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