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七死了后,姜融工道:“这帝王家没落之后的遗族,难道就真的逃不脱那血腥争斗的宿命,一个个都像他这样么?萧家如此,朱家也是这样,想来真是可怕。”
茅道士道:“姜少,不知你自己将来会怎样。你那老祖宗可是诸神之王啊!”
姜融工笑了笑道:“人说拥有重瞳的人杀气深重,像那西楚霸王项羽临死之时单身力杀数百人,我这一生只怕也逃不脱这种宿命。从长远来说,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像我这种人托生于世自有其必然因素;从短期来说,天道又无常,所以我父亲常说‘卦,不可算尽’,只看我如何把握了。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拿不准将来的命运。”
见二人如此议论,冥灵道:“你是炎族继承人,正所谓当局者迷,我在这里提醒你一点,其实你这命运的关键全系在一个人身上--她。”
它把短小的手指向松秀。
姜融工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他回头看向松秀,微笑道:“我明白了,难道这一切真是命运之轮在操纵么?”
松秀却笑道:“什么诸神之王,我看是猪神之王好不好,我小时候常看见爹爹在猪栏上写着‘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说是可以保住猪平安长大,你说你那老祖宗是不是很亲民。”
“是很亲民,”姜融工道:“不过松秀妹妹,听说女孩子最怕人挠痒,我,我和你拼了…”
他提脚就向松秀追去,两人在小山谷里展开百步神行,打闹不休。搞得茅道士和冥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得相视而嘻。
松秀害羞,哪容他在外人面前调戏自己,因此着力奔逃躲闪。姜融工追了一会,累得气喘吁吁,他停下来,弯腰用手撑着膝盖朝茅道士说道:“你这个道士,我追松秀是故意跑开,那是要给你机会去拿朱小七留下来的东西,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趣。”
茅道士大惊道:“我确实想得到那五把刀,但是你却如何知道。”
冥灵哈哈一笑,提醒他道:“君子成人之美,他这是君子之道,懂不懂,你这小道士,论做人,你比他差得远了。再说了,他有隐双瞳,又如何猜不透你的那点小心思。”
“预知未来之事!”茅道士眼睛睁得大大的,冷汗直流道:“我说姜少,这人世间谁与你为敌,那只怕真是他妈的,那个他妈的嫌自己命太长。哼哼,那我去拿了啊!”
“去吧去吧,少啰嗦,”姜融工对他摆摆手道:“他那里宝贝多得很,记得都打扫干净了,一件也别落下。”
“哎,我记住了。”毛道士欢天喜地地扑过去了,看那架势,哪里还像修道之人。
姜融工和松秀停止了打闹,他顺从地让她牵着手走了回来,两人也很好奇,都想看看茅道士能拿到些什么东西。
只听茅道士高兴叫道:“金木土水火五行古刀一套,九子实心血莲子一粒,这是什么,碧玉莲梗,天哪,出淤泥而不染,这是白玉莲藕,啧啧啧…”
“那是出淤泥而不染蛊,”姜融工笑道:“把它给松秀妹妹吧!”
“哦,好的好的,”茅道士忙不迭的答应道:“不过这碧玉莲梗,姜少能不能给我,我茅山宗主现在正需要。”
“碧玉莲梗,可以续断骨,你家宗主当年参加过和红日国阴阳寮的战斗,留下旧伤,你拿去好了,”姜融工道:“另外你道家之人最擅长炼丹,那颗血莲子,你也带回去吧。”
“真的,真的吗?姜少你可要说话算话,”茅道士兴奋已极,他大叫道:“这回我可立下大功了,君子一言…”
“赏你十鞭,”姜融工道:“看你那得意忘形的样,我很怀疑,你真是道士吗?”
“哎呦,我失态了,”茅道士拎着一包东西离开朱小七那令人厌恶的尸体,不好意思地把一个雪白的莲藕递给松秀道:“从此以后,茅山道门永远为二位敞开,欢迎你们前去做客。”
他对二人拜了个稽首,表示郑重承诺。
“呵呵,一定一定,”姜融工见他严肃起来,也收敛了玩笑态度,恭敬地说:“茅山一派,位列三山符箓之首,自陶弘景宗师开派以来,大师葛洪、诗仙李白等高人辈出,尤其是茅山道场,我叔叔老姜曾数次前往观摩,我也早有心向往,将来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一次。”
“你二人若能前往,那意义非同寻常,我看不如这样,”茅道士脑中灵光一现道:“现在城里人流行蜜月旅行,待将来二位玉成好事,把第一站就选在我们那里如何?反正湖南距江西又不远。”
“哈哈,你这个臭道士,难道也思凡,”姜融工笑道:“就没些个什么禁忌?”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茅道士正色道:“我们茅山道士在这方面较为开放,既可结婚成家,也不拘荤腥。正像我们那灵官殿上的一副抱柱联所说‘十万朝山非为别,忤逆子孙休见我;一半进香也有功,孝顺儿女皆为你’。”
“哇靠,你这是个什么对联,想赚老子的香油钱,不成不成,”姜融工道:“凭今日对你的恩情,我要是前来一定是一毛不拔,不仅如此,还要好吃好住,另外,老子离开的时候,你们还得塞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否则,哼哼。”
“哥哥,你哼哼什么?”松秀奇怪道。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若不答应他的条件,就要动,动粗。”茅道士挠挠头道。
“你个纨绔子弟,江湖恶少,”一听这话,松秀猛然间柳眉倒竖,她举起手就要去揪姜融工的耳朵:“我这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厉害。”
姜融工赶紧躲开,他连呼“冤枉”,委屈道:“松秀你不懂,这个茅道士鬼得很,他想借你我的名头为茅山打响招牌,我这样做是要收点广告费,你不要被他欺骗了。”
“你总是有理,”松秀怀疑又气愤道:“那个茅道士,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是有那么一点儿考量,”茅道士吞吞吐吐道:“不过这对双方都有好处,要不然姜少,我就答应你的条件,如,如何?”
“当然,没那个条件我不来。”姜融工用眼睛白了白他,然后“哈哈”大笑。
茅道士望了望他,也以大笑回应。他和姜融工相处一月有余,知道此人面恶心善,你让他一尺,他必退你一丈,因此大胆答应,并无不安。
况且,凭着这血火战场里打出来的情谊,有什么麻烦不能解决的,搭上这层关系,将来回到茅山,那还不是康庄大道、一帆风顺么?
想到这里,茅道士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我们得救下韩致远,姜少,你二位刚才过来的时候,没发现他和言辰的踪迹么?”
“没有,我正在考虑去哪里找他们,”姜融工说道:“你一路奔逃至此,有没有感觉他们会跑到你前头去?”
“不会,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修罗鬼父必定知道,”茅道士道:“它不是傻子,早控制朱小七分出人手去追赶了。”
“嗯,有道理,”姜融工道:“据此推断,那么他们很可能到对岸去了。”
“对岸,”茅道士道:“嗯,若真是这样的话,倒是为我们找人省去了一半时间。姜少你来看,我们现在深入此谷不到一半路程,现在排除了你我所在的这一边,他们体力有限,跑得再快也不会超过我,所以…”
“你有辟谷之术,可以不眠不休地奔跑,可他们不行,所以我们只要过湖去,搜寻这片山谷的四分之一范围就行了,”姜融工说道:“我有办法了,这次我们来个打草惊蛇,你们过来听听我的计划。”
松秀和茅道士靠拢过来,听姜融工介绍了他的想法以后,不由连连点头。
他们向冥灵说清事由,说是找到韩言二位后就来这里前往龙脉,请它守好这里,以待佳音。
冥灵爽快答应,它说自己正好利用这点时间召集同族,尽快转移,重新找到一个新家。
“同族,”三人吃惊道:“它们在哪里?”
“下面,”冥灵指了指脚下:“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这么多,”姜融工瞪大眼睛问道:“那它们不会都和你一样修成人形了吧?”
“有一些,但大部分都还懵懂无知,”冥灵道:“我们有几个聚居地点,但转移需要时间,我去通知大家,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嗯,我懂了,”姜融工道:“这个事急不得,但也别拖太久了,我们要配合解放大军南下,这件事会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龙脉释放,氤氲天地,福泽散布,祥和三湘,刀兵止歇,国泰民安,”冥灵道:“这是万世不建的功业,可惜只能你们几个知道。”
“是的,但君子固穷,不汲汲于富贵,也不刻意扬名,”姜融工道:“我的起点较高,不被穷困所限,所以最适合来做这个事,要是社会最下层的人来做它,过程和结果也许都会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的原因。”
“万物生于世间,各安其命,各守其责,不唯你们人类是如此,我们也是一样,”冥灵答道:“我走了。”
它走到老龟身边,踩着它的肥脚爬了上去,慢慢把小小身子隐没在那如同蟹黄一般奇特的膏状物里。
“我们下去,”姜融工招呼茅道士和松秀道:“蛇王在湖里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