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接到郡守的相邀之前,郑崖正捋胳膊挽袖子地要彻夜解剖所有的心脏,还拉着他们做助手。而苏雷因为体内血灵蛊的原因不恩呢该反抗,算算时间,他已经有二十个时辰没有睡了。经过了血灵蛊的磨合期,他现在对于郑崖已经没有了那种可怕的狂热念头,人也轻松了不少。总算能正常应对雷郡守的邀请。
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现在苏家正处于多事之秋,换家主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苏溯越默认了这种说法,所以现在对外,苏雷依旧是苏家的家主。
守候在一旁的侍女一一给他们倒了酒,笑眯眯地站到郡守身后:“这是酒馆自酿的杏花白,各位贵客不妨尝尝。”
郑崖兀自沉浸在能够大量练习解剖技能的兴奋中,对于喝酒什么的,敷衍地尝了一口,就眼神晶亮地盯着自家的小药箱。里面还带着两颗心脏呢,也不知道待会儿有没有机会再练习一次。
苏溯越倒是端起酒杯,稍微柔和了面容,看的一旁的侍女们脸红心跳:“不知郡守这几日有何发现?”
雷郡守看了眼苏雷,看他没有反对,才道:“下官在各个路口设置了检查站,到现在为止,只发现一具尸体。在连接楼焕郡和凤来郡一条官道上,但那不是苏家的人,倒像是影卫。”
苏溯越像是没有听见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倒是郑崖瞪起了眼睛。影卫?那么要不就和皇宫有关系,要不就是红璇玑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影卫啊?”曲泉好奇地问。
郡守的一个亲信回答:“影卫身上都有一块识别身份的令牌,虽然令牌的刻字被毁了,但就凭那材质和刻痕,我们可以猜出他是皇家影卫。”
苏溯越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手中落空空的感觉提醒他那次被抓的事情。“影卫身上的令牌,除非主子允许,一般都收录在主子的手里。”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影卫’要不是深受器重,要不就是有人要栽赃嫁祸,混淆视听。”苏雷道。
这时,一个差役匆匆推门进来,正要伏在雷郡守耳边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雷郡守爽朗地笑着:“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那差役似乎很为难,尤其看到苏雷的时候,面上的同情怎么也掩饰不住。嗫嚅半晌,他还是道:“在我们设在城东的站点往西五十米,发现一个殉葬坑。初步认定,那几百具尸体,是属于苏家的。”
此言一出,苏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果说商石带来那一车的心脏他还能安慰自己可能是他们搞错了,但楼焕郡的差役告诉他,发现了几百具苏家的尸体……
曲泉就在苏雷身边,见状赶紧扶了他一把:“要不我们去看看,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苏溯越摇头:“苏雷跟着我们。”
“现在苏家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你和还在凤来郡的苏合息。我们相信凶手要近身接触才能引发对你们的控制。所以你最好一直呆在我们身边。”郑崖勉强把思绪从小药箱中拉出来,神情严肃地警告。
苏雷虚弱地点点托,顾不上雷郡守怪异的眼神,想抓住最后的就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苏溯越的手:“你一定要帮助苏家!”
苏溯越淡淡地看了眼手上的红痕,眼神一暗,还是点了点头。
即使在最初的战乱之中,楼焕郡也没有出现乱葬岗这样的地方,因为它三面临海的特殊地理位置,无主的尸体要不实行海葬,要不就火化。
所以楼焕郡的差役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一个殉葬坑时,不少人都受不了地躲到一旁去吐了。
这是在东郊的一座小山上,因为地处沿海,即使是冬天山中的草木也没有凋零多少,依旧是郁郁葱葱的摸样。而就在这一片苍翠之中,露出了一个大坑。
坑里面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尸体,尸身穿戴盛装,像是要赴一场盛宴,衣服上没有丝毫血迹,没有尸臭,但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白而干瘪。因此更像是木乃伊之类。
苏溯越他们到的时候,空气中更多的是食糜和消化液混合的酸臭味。也就是说,要是空气只中有什么信息的话,已经被毁了。
郑崖只是皱眉看看周围明显适应不良的差役,耸耸肩,带上手套走上前:“你们先分出一部分人来守着这里,身上有伤的人赶紧离开,去找大夫先做个检查。其他人跟我去做口罩。”
毕竟有这么多的尸体,即使没有尸臭,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感染性物质。预防永远比治疗有效。
经过短暂的混乱,很快差役们就分成三部分,身上还有谁伤的只有两个人,郑崖点点头,让他们先离开。自己带着其中一部分往山下走去。
苏溯越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小心。”即使有小药箱傍身,郑崖的武力值依旧是个渣,现在他们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势力,郑崖必须自己小心。
郑崖刚走到山下的时候,商石在他们的坐骑旁负手而立。看见他下来,商石迎上去,面上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摸样:“我保护你。”
郑崖看了眼他空荡荡的右边袖子,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让他跟着。商石是冲着苏溯越来的,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不会对自己动手。这点认知,郑崖还是有的。
山上雷郡守已经指挥着一干差役动手搬尸体了。苏雷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原本鲜活的生命现在苍白僵硬的摸样,捂着嘴坐到一边,双眼紧闭,神情悲怆。
苏溯越让曲泉跟着他。一来是防止苏雷犯傻,二来,曲泉一个女孩子,其实是不适合看这样的场面的。她小脸煞白却还以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溯越的摸样,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凤来郡郊区的一座平房内。
这里迎来了一个平日里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穿着宽大的斗篷,几乎将全身上下都包裹进去了。但因为身材娇小,穿起来实在没有楚尊那般神秘又惑人的感觉。只觉得那是一个移动的斗篷罢了。
他带着那黑衣首领,在这天半夜的时候出现在平房之外,单阳白的亲卫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黑衣首领一一扭断了脖子。
红璇玑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就从房顶下来了。因为顾忌凤歌的性命,他不能强行离开这里,又实在不想跟那女人共处一室,这几天他都是在屋顶打坐练功直到天明的。
感觉到这两人对他并没有杀意,红璇玑也就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单阳白是个蠢货,而且看情况也不是他这个阵营的,他没必要为他对上这两个难缠的人。
红璇玑护短没错,但对于他看不上的人,斤斤计较锱铢必报的性格却丝毫不比冷慕少。难道这就是流淌在灵族血液中的真是秉性?红璇玑摸着下巴,这么想的感觉真好啊。
解决完了一群看门狗,黑衣首领一脚踹开耳房的门,惊得梁雅兰从床上蹦起来,衣衫不整地滚下床,一路踉跄着到他面前:“首、首领?”
黑衣首领不说话,只是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露出身后的影子。他将宽大的帽兜取下来,一张人畜无害的腼腆面容出现在他们眼前。
十三皇子冷铭。
哟,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啊。红璇玑暗自吹了声口哨,不出意料被那黑衣首领眼神警告了。
啧啧啧,他以为他是为什么才吹口哨啊,难不成是为了那张不男不女的人妖脸?也太自恋了吧。他要看难道不会对着铜镜看自己吗?那才叫人心情愉悦!红璇玑耸耸肩,转身又跳上了屋顶,既然人都到齐了,他要想个办法通知冷慕他们来收网了。
冷铭看了眼那连背影都透着股王八之气的男子,忽然仰头道:“表哥?”
红璇玑猛地被口水呛到,一时间咳得撕心裂肺,同时还不忘给自己正名:“咳咳咳……谁、咳咳、谁是你表哥?咳咳咳!不要、咳、占老子便宜!”
冷铭轻轻一笑:“表哥,我也有灵族的血统。表哥可不要厚此薄彼哦。”
说完,看了眼神情慌乱的梁雅兰,又看看一脸冷肃的黑衣首领,冷铭道:“先去看看你所说的那凤歌是个什么人物。”
红璇玑在屋顶看着他们走*房,然后听见凤歌原本绵长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看来是被吵醒了啊,哦不,这种频率的话,被吓到了?奇怪,被什么吓到了啊?
红璇玑有点好奇,但又想到冷铭那番“厚此薄彼”的言论,摸摸鼻子,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催动内里扔上天。
老子就是厚此薄彼了,怎么着?谁让你小子这么不讨人喜欢啊!红璇玑在黑暗中嚣张无比地比了个中指。
他们璇玑营的信号弹都是特制的。影卫执行任务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有时候可能会遭遇围攻。但要是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由于事后的救治不及时,那就相当坑爹了。
所以,璇玑营的信号弹在爆炸的时候没有声音,也没有巨大的光亮,而是像星星一样,在同一个地方一闪一闪的,能够持续一刻钟。
除非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种光。若是没有注意看,很有可能认为只是夜晚的星光。反正今晚星星也挺明亮的。他曾经给冷慕示范过一次这种信号弹,依照冷慕那野兽般的直觉,估计这个信号弹一上天,就回被她捕捉到吧。
红璇玑很是轻松地躺下来,想到什么,又扒着屋檐对下面的三人喊道:“凤歌是我看上的女人,十三皇子想做什么都行,记得给她留条命。”
屋内的三人简直囧囧有神。凤歌原本因为看见黑衣首领的脸而害怕的心情,甚至还因为这句话被冲淡了不少。
她在青楼楚馆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人生在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无限可能。
她之所以答应冷慕的要求,主要是为了报答当年明若出手相助的恩情以及因为她的缘故,让那两人见面而导致后面的一系列悲剧。
现在看来,这件事结束之后,她还能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真是惊喜,不是吗。
平房中满是厚厚的灰尘,凤歌在里面呆了好几天了,每天就吃一点侍卫们带来的饭菜,冰凉的、甚至有些发馊的。因为要留着她让冷铭问话,梁雅兰也不敢太厉害地苛待她。但即使如此,依旧让她虚弱不堪,身上几乎落满了灰尘。
黑衣首领解下身上的外套,愣是在一旁的桌子上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服侍着冷铭做好,才转身向凤歌。
“你是谁?”在梁雅兰递送给组织的信件中,已经详细地说明了凤歌的身份。但她在其中还提到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再也没有与之相关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