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薰儿瞬即埋下头,将伤口系的牢实后,赶紧低着头退后三步。
“薰儿,谢谢你。”筱羽轻唤一声。
“薰儿应该谢你才是,筱公子恩情如此,我如何、我和远儿如何报答?只是连累了你……”廖薰儿再不敢抬头望他,紧紧低着头,双手抚弄着裙角,喃喃细语,
“公子你这就赶快离开吧,公子的恩情薰儿不能报答,我会让远儿跟在你身边服侍你,也好替我报恩……”
“诶!薰儿小姐你这就见外了!”筱羽一阵摇头,“我也是苦过来的人,让人伺候我还不如要我命了!你要真是感谢我,你就收回那必要卖身换银子的心,不然,我这血就白流了不是?”
“可是,我——”廖薰儿还要说下去,便被筱羽打断,“你们放心,我的本事你们已经看到了,连这成都府的知府大人和那个来头更大的伍大人我都不怕,能指着他们鼻子骂,我也算是一号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了!
“薰儿,你这般善良的女孩,肯定会有幸福的一天,而不是毁在那老畜生手里!何况你想想,你如此嫁过去,你弟弟廖远他这一生也就再没了快乐,你毁了自己还毁了廖远,你知道么?
“听我一句话,咱们三人现在结成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不是说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嘛,一切有我在!”
廖远眼里燃起两团希望的火芒,拉住姐姐的手,向筱羽重重一点头:“嗯!筱大哥,我相信你!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大哥和英雄!我们三人一心,这道坎一定可以跨过去!”
“一切有我在……”廖薰儿听的喜从悲来,抬头紧紧盯着筱羽,霎时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她一阵自言自语,十八年以来,她第一次感觉,眼前终于有个顶梁柱,可以让自己喘口气歇息;
也终于见到了一面厚实如山的肩膀,可以让自己倚靠,这是在做梦么?也不知怎地,她骤然开口,深深望着筱羽道:“公子,晚上回来吃饭!”
“晚上回来吃饭……”筱羽本正在打探前方声响,闻听这句,身子骤然一抖,“晚上回来吃饭……”
他眼眶瞬时一热,只觉眼皮再也拉不住那道炽热,一颗泪珠夺眶而出。
“大哥你怎么了?”廖远一惊,廖薰儿也看到了筱羽的神情:“筱公子,你怎么了?”
“呃,没,没事!妈的,大雪落到我眼睛里了。”筱羽一揉眼睛,挤出一丝笑意,心下思绪却如潮水一般涌来……
那佝偻的背影,白发苍苍的面容,站在大门口,一声响起:“晚上回来吃饭……”
那一声声呼唤,曾几何时,让筱羽只觉稀松平常,有时走得急都不会回应,而今身在此时此地,换了人间,再一次闻听这句话,他再是坚强不破的内心狂澜,也如洪水开闸一般,狂涌而至。
当他早已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如此呼唤自己的时候,这句话却又在耳畔响起。
“你姐弟二人好好生活,相信自己,不要求别人,更不要作践自己,日子总会好起来!”
筱羽一抹鼻子,望着他姐弟二人,“我孤家寡人一个,无家无室,无依无靠,我忽如而来,忽焉又去,自由自在地像个钻地鼠一般,又快活的像个神仙一样,
“我会帮你们解决这事,然后我便要四海为家去了,你们好好过日子罢。”说罢一望那王家方向,似乎已经隐隐听到了马蹄声。
“公子!”薰儿一声娇唤,双泪如清泉一般落下,“公子如果不嫌弃,廖家三间寒舍,愿意为公子遮风挡雨,助公子潜龙在渊一程!
“公子你有鸿鹄青云之志,有一天,我们廖家寒舍一定因为你而蓬荜生辉,请公子不要嫌弃!”
“筱大哥,姐姐说的对,廖家就是你的家,大哥你不会孤单寂寥的,娘亲要是知道你为姐姐和我做了这许多事,她老人家一定会很开心!”廖远上前抓住了筱羽的手,期冀地望着他。
筱羽心下阵阵暖意,刚要说话,只听那马蹄声愈加清晰,当下一正神道:“你们这就回去,待我先解决了这事再说!廖远,赶紧和你姐姐走!”
“不!”廖薰儿强势地摇摇头,“公子,你既说我们三人同心其利断金,我们就永远、我们就在一起!不要分开!”
“对!”廖远一握拳头,“我们三人同心,一定会跨过这道坎!”
筱羽望着他二人坚定的眼神,点点头道:“那好,你们离远点!”见他姐弟二人走远了些,他回过身去,不远处,二十多匹骏马已然驰来,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怒气冲冲。
一个红脸衙役驱马上前,马鞭指着筱羽,一声高吼道:“大胆刁民,还不速速就擒!”
筱羽握着木棒走上前,冷声道:“公子我何罪之有,要来受擒?”
那衙役怒喝道:“你抢亲王老爷、坏人好事在先,殴打王老爷家丁在后,再击杀王老爷家狼狗一只,你这大胆包天的狂徒凶匪,罪行累累,本捕头现在来擒拿你,你不知罪,还待狡辩?”
“原来是捕头大人,失敬失敬!”筱羽冲他一抱拳,“我只问一句,根据我大炎律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而拔刀相助者,受人迫害自卫反击者,是否可受嘉许而免罚?”
“这个……”那捕头一沉吟,“根据大炎律例,这些行为确可受嘉许而免于处罚。”
筱羽点点头:“那有烦捕头大人听仔细了,这王员外恃强凌弱,欺辱一贫苦人家女子,逼迫她签订卖身条约,区区二十两纹银夺人一生之幸福,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这女子脱得他王家之迫害,这是否可算见义勇为?
“诸位兄弟,你们都是有母亲有姐妹的人,相信你们也是贫苦之家出身,通过自己辛苦打拼才走到了能吃皇粮的今天,但是,尔等仁兄好好想想,你们的母亲和姐妹,她们都是弱女子,女子红颜薄命,嫁得好便是福,嫁得不好便是难,谁愿意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要忍受他的大小老婆苛斥折磨?
“你们说说,若非他王家欺凌廖家贫苦悲凄,扼住人家急需银钱的咽喉,欺男霸女,这廖家女子生的如花似玉,岂会委身于他?
“我们的母亲和姐妹们,为了养育我们、照顾我们,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洒了多少泪受了多少伤!为让我等儿郎穿的风光,她们不眠不睡为我们缝织衣衫,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为了让我们身体健壮成长,好食她们不舍吃,哪怕一片肉也要省给我们,遭人冷眼,受人欺辱,只愿为了让家里的男丁、让我们出人头地,让我们撑起这个家!
“她们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添了皱纹,老了容颜,白了头发,泪已干,心犹热!而咱爷们却不能保护她们,反而置她们被人这般欺负,你们说我路见不平仗义勇为,于情于理于德于法,是否有错?”
他一番话,扯上所有捕快的娘老子和姐姐妹妹,说的是风惨云愁,义盖云天,竟让几个经历有些相似的捕快在一边擦拭着眼泪!
躲在一边的廖远已是泪如雨下,廖薰儿更是抽泣地双肩微颤,泪中有笑,笑嫣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