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内年龄低于十岁的未成年人有198人。
族人认知中的成年不完全等同于性成熟,成年更多的意味着身份的转变,从一个只进不出的无底洞转变为能够为部落做贡献的劳动力。
具体点说,十岁是道坎,在满十岁之前,可以免费享受部落里的公共资源,一旦跨过这道坎,男孩就必须去狩猎,女孩就必须去采集。
之所以定为十岁,一方面是因为原始人的平均寿命短,部落的生产力又极其低下,能够养活的“无业人口”很有限,因此需要族人尽早投入生产活动;另一方面,十恰好是两只手的手指数,记忆方便。
成年也是性成熟的一个重要指标,但不是唯一指标,还要综合考虑晨勃、梦遗、月经等性征。繁衍是部落的头等大事,原始先民对这方面的了解算是比较深入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发展出各种生殖崇拜,以及某些与性器官相关的堪称残忍的成人礼。
岩堡人对成年的定义和东北的原住民差不多,但他们有一个古老的传统:即将成年的男人必须独自去野外历练,历练的时间越长,回来时的地位和威望也就越高。
现在,他们已经是天空氏族的一员,自然不必再遵守过去的传统。
不过张天打算建立一个新的传统:把学堂的结业考核当作孩子们的成人礼,在结业考核中获得的评价越高,今后不说地位更高,起码起点会更高。比如在制陶课程中取得优异成绩者,结业后就可以直接担任监工之类的管理者。
这样做既可以激励孩子们用功学习,同时还可以引导整个族群自然而然地产生社会的分工,以及社会阶层的分化,这比由张天和林郁亲自“选贤举能”要高效得多,也公平得多。
随着生产力的增长、饮食条件和习惯的改善,人的寿命将逐年提升,成年的标准也将水涨船高,从如今的十岁到十一岁,再到十二岁、十三岁……
不要小瞧了这一岁两岁,原始人的寿命之所以短暂,环境因素是一方面,过早地从事高强度的工作,无节制地压榨人体的潜力,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推迟成年的年龄会反过来影响整个族群的平均寿命,延年益寿。从十岁开始工作,到三十岁死亡,和从十二岁开始工作,到四十岁退休,站在整个族群的角度,后者显然能够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站在个人的角度,较晚成年也可以避免落下许多病根,使生命更有质量。
学堂招生无疑是这个冬天最火爆的热点,天空祭司总能为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重大改变!
得知这个消息的各部落顿时炸开了锅,在打听清楚学堂的职能,弄明白招生是什么意思后,所有人都争相报名。
冬日漫漫,闲着也是闲着,有机会体验一把新事物,何乐不为?
前来宣布消息的枭却将头摇成拨浪鼓,大声道:“你们不能去!学堂只招收未成年人!连我都无法参加呢!”
立刻有人反驳:“我怎么听说你和荆他们都被录取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有黄!”
“我们部落的藤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录取,是聘用!”枭抬高声量,“我们几个不是去当学员,而是去当老师,负责传授孩子们知识!”
荆、黄和藤等几人纷纷出言证实。
“聘用是什么意思?”
大多数人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词汇。
枭解释:“聘用就是交换的意思,但不是以物易物,而是用东西交换我们的时间和付出。天空祭司说了,冷天本来应该休息,在其他人都休息的时候,我们仍然要辛苦工作,理应获得回报!”
众人恍然,都认为这种安排很合理,这样才公平。
枭说回正题:“年满五岁的小孩都必须上学,从明天开始正式上课,五到七岁的孩子早上来,八岁以上的孩子下午来!”
“天空祭司和巫师大人也是老师吗?”
“当然!”
“需要带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带,人来了就行!”
妈妈们七嘴八舌地询问,普遍比孩子还要兴奋。她们很清楚知识的重要性,尤其是天空祭司和巫师大人所掌握的知识,在她们看来,这或许是天空祭司和巫师大人挑选接班人的方式,万一自家的孩子被相中了……
想到这,妈妈们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在每个妈妈的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优秀的,她们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能够被选中!
……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孩子们在妈妈的陪伴下从居住区朝学堂走来,同来的还有许多好事者,慕名前来观摩“入学仪式”。
张天、林郁和一众教师在学堂前等候,学堂周围被清理出一片空地,其间有跷跷板、秋千等简单的娱乐设施。
枭昨天统计了学员的人数,其中小班(五到七岁)56人,大班(八岁以上)39人。
小班和大班的课程不尽相同,共有的课程是数学课和符号课,这两门是基础课程,分别由张天和林郁担任授课老师。
数学课的主要内容包括识数、记数和简单的算数,符号课则教孩子们辨认和书写部落里已有的各种象形符号和一些抽象的符号。
此外,小班还要学习三门课程:绘画课、手工课和游戏课,分别由禾、蛇胆和枭担任授课老师。
绘画课和手工课不必多说,游戏课其实就是益智课,由枭带着孩子玩益智类游戏,包括七巧板、名为“捕兽锁”的鲁班锁、名为“困兽道”的华容道、以及斗兽棋、五子棋等棋类游戏。
当然了,以上的游戏大部分还在规划中,制作出来的和枭掌握的目前只占很小一部分。
小班以基础教育和兴趣教育为主,大班则在基础教育之外,还要进行职业培训,可供学习的课程包括农耕、制陶、渔猎、百草、纺织、烹饪、建造、养殖……以上课程均由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担任授课教师。
当然了,并非每个课程都要学,大班的孩子可以自行挑选其中三门课程进修,课程的课时为一年,冬天学习理论知识,天气回暖后就要跟着大人们实习,结业时进行考核,最终评价会综合考虑该学员全年的表现。
也就是说,当一个孩子年满八岁升入大班,他将有两年的时间,一共可选修六门课程,总该选到适合自己的行业,拥有一技之长了。
以蜂蜡燃烧一半为每节课的授课时间,每两节课之间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具体多久由授课老师自己估摸着来,不要太离谱就行。张天做过实验,按照这个课程表,从清晨日出开始,到中午太阳升至头顶,正好可以上完五节课。
枭点了点数,小班的孩子们到齐了,男孩女孩分作两团,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散漫而吵闹。
如今男女平权,什么三从四德不存在的,这个学男孩上得,女孩自然也上得,在族人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枭大喝一声“安静”,孩子们顿时鸦雀无声。
张天开始列队,高的站左边,矮的站右边,花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让这56个孩子站成了7乘8的队列。
他面朝孩子、家长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在入学仪式上发表致辞。
无非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鸡汤……以前他最烦这种演讲,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不过张天的致辞很短,言简意赅,和后世的各种领导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如今已是腊月天气,屋外天寒地冻,张天快速讲完,便招呼孩子们进屋。
屋内早已通上地暖,墙上的蜂蜡和炕桌上摆放的油灯将屋内的一切照亮。油灯以陶为盏,以桐油和鱼油为燃料,以灯芯草为灯芯,当然和白炽灯的亮度不能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明亮了。
孩子们发出惊叹,东摸摸,西看看,兴奋不已。大人们在屋外围了好几层,探着头朝里好奇张望。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张天走进学堂,其他科的老师也都跟了进来,在学堂后面坐下,旁听授课,学习教学的技巧。
“自己找位置坐下吧,家长们可以回去了,不要打扰我们上课,等放学了再来接自己的孩子。”
张天驱散屋外围观的人群,关上门。
孩子们尽皆落座,地炕上传来的暖意令他们身心放松,眼睛四处张望着,和同桌的小伙伴兴奋讨论,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有趣,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张天走向最前面的讲桌,讲桌也是一张炕桌,但比孩子们用的要大一些、高一些。
他在讲桌后坐下,桌上摆放着一堆小木棍、小石块、用白垩制成的小粉笔,以及一把用竹篾做的戒尺和一块方方正正的惊堂木。
他举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啪!”
孩子们悚然一惊,立刻噤声,紧张兮兮地望向他们的天哥,不,现在应该叫老师了。
张天板起脸,目光扫过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孔,用很严肃的口吻说:“课堂上不准说悄悄话,更不准大声喧哗,有什么想说的,举手向我示意,得到我的允许后才能开口。这是课堂的规矩,谁要是违反规矩……”
他说着,拿起手边的戒尺,狠狠敲了下桌面,发出一声可怕的脆响。
“……我就会用这条戒尺打他的手心!”
孩子们吓坏了,天哥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是温柔亲切的形象,哪里见过他这样严厉凶狠的一面?但见他神色如霜,不似说笑,孩子们不禁坐直了身体,紧闭上嘴巴,再不敢吵闹。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第一堂课是数学课,我知道你们之中的许多人已经学会识数,不会也没关系,我这堂课要教你们的,正是有关数的知识,只要认真学习,就一定能学会……”
……
开学第一天,孩子们过得很愉快,甚至还意犹未尽。
第一堂课的内容通常是最简单的,数学课和符号课上教的知识都是平时最常用最常见的,绝大多数孩子早已掌握,今天纯当复习了。
接下来的绘画课、手工课和游戏课就更没有压力了,课堂上的氛围也不似前两堂课那么严肃,孩子们都玩得很开心。
等到太阳升至头顶,家长们蜂拥而至,尽管只有一两百米的距离,她们仍然迫不及待地赶来,迫切地想要了解今天都学了些什么,孩子表现得如何。
最后一堂课结束,孩子们彼此说笑打闹着涌出学堂,奔向自己的妈妈,炫耀着今天的学习成果:
“瞧!这是我画的画!能看出来我画的是什么吗?猪?怎么会是猪呢?这是你啊,妈妈!”
“我用木头雕的星星,好看吧!老师夸我有天赋呢!”
“你会玩七巧板吗?你肯定不会!老师说了,只有聪明的人才会玩!”
妈妈们笑容满面,她们更关心另两堂课:“天空祭司和巫师大人都教了些什么呢?”
孩子们如实回答,然后挺起小小的胸膛,很自豪地说:“非常简单!他们问的问题我全都答上来了!”
妈妈们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奖。
下午轮到大班的孩子上课。
八岁以上的孩子已经很成熟了,平时经常帮大人干活,独立性和自主性很强,下午来上课,几乎都是独自来的。
头两节课仍然是数学和符号,之后由各科的老师进行“宣讲”,介绍本门课程的主要内容,上课、实习和考核的方式,以及结业评价的给分标准。
小班的孩子们回到家后接着高高兴兴地画画、做木工、玩七巧板;大班的孩子们则苦恼于课程的选择。
他们知道,他们去学堂不仅仅是学习知识,天空祭司说得很明白,明年考核时的评价将关系到他们成年后在族里的地位,以及未来主要从事的行业!
想到今天的选择如此重要,或将决定他们的一生,这些大孩子们顿时倍感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