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脸色一变,握紧手中倭刀,心想这次性命休矣,情不自禁朝雍和看去,心中有六分奋勇,三分害怕,一分凄然。
忽听门外一人大声道:“哎呦!这儿这么有这么多尸体?出了什么事儿?”数十人齐声大呼,十分害怕。门外死尸残肢鲜血满地,还有七八具给斩为两段的尸体,状况惨烈,不有的人不怕。庄内众人心中疑惑,这些人说话都是福建土话,左良玉的军队从湖广开过来,都是湘南子弟,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左良玉属下兵将。
一人颤颤巍巍地走进们来,见庄内也是一般惨状,脸色吓的蜡黄。他一身农夫打扮,却是一名乡农。
那乡农向庄子总管鞠了一躬,道:“主……主家,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总管道:“这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来抢劫咱们庄子,给众侍卫杀退了。”那人脸色愤慨,道:“哪座山头的黑柳子,居然敢来冒犯李老爷的庄子,真是不要命了。也是咱们不知道,要是知道,总要集结全村的小子汉子,帮主家一块儿打架。”总管微微一笑,道:“你有心。”那乡农道:“咱们日前不是借了主家的马儿吗?今天还给主家。”总管朝门外一看,果然众乡农牵了数十匹骏马,站在门外,心中大喜,道:“是么?你家的婚事完了?”那乡农脸色尴尬,道:“哎呦,别说了。我们的新郎官儿啊,给……给教里的老爷们抓去了。”
总管道:“为什么?”
那乡农道:“我哪儿知道啊。”看着总管,不敢说话。
总管皱眉道:“我们景教从来不做欺压掳掠人民的事儿,你说出来,是谁将你家新郎官掳去的?” 那乡农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总管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家新郎官给放回来了?”那乡农道:“那倒没有,现在好像还给贼人扣着呢。”
总管道:“那新郎官犯了什么事儿?叫什么名字?”
那乡农道:“我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他……他叫雍和公子。”
此言一出,雍和吃了一惊,他细细回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曾见过这个乡农。
那管家道:“你是焦翁村的人,家家户户姓焦,怎么还有一个姓雍的子弟?”
那乡农吞吐半晌,终于说道:“您,您总听过凤凰山的金翎寨吧?”
总管朝西南方一座高峰指了一指,道:“我知道,就在那里。怎么了?”
那乡农道:“金翎寨的二寨主是个妖女,她……她最爱年轻男人。每半年都要村里轮着送一个年轻人上山,当……当压寨……压寨……”
他想说压寨老公,又觉不妥,转口道:“唉!今年轮到我家头上了。可是我家小侄子才十五岁,就这么一个独苗。从三年前开始,上山的五个年轻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听人说,是给那妖女煮了白肉吃了。哎呦,您瞧,咱怎么舍得么!所以……所以……就……懵了一个外乡客来,他昏昏沉沉,我们一商议,就要把他送上山去,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陈咬金,我们还没回到家里,路上遇到一个……一个鬼书生,他……他把那姓雍的给掳走了。”
总管冷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心疼自己焦家子弟,就糊涂抓了别人充数,让别人给那妖女坐白肉丈夫。真好,真好。”
那乡农理屈,干笑几声,退出门口,将马匹送还。几名庄内马夫出门接收。
见那乡农要走,总管不依不饶:“他一定不肯受你们摆布,倒地你们是怎么将他迷晕的?你们的**是像谁买的?”那乡农忙道:“不是迷晕,没有**!昨天夜里正好这外乡客要和隔壁流云村里的一个寡妇结婚,婚宴上酒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我们也去参加婚宴的,心想不过是一个外乡客,就算……就算迷魂了他,也没多少人在乎。当时我么也喝醉了酒,护短心切,一时糊涂,就,就把他偷抱出来,今早……今早……” 终于说不下去。
那总管冷哼一声,不去理他。
雍和十分尴尬,忽然想:“也不知道云氏怎么样了?”
晁晨龙道:“好在马匹回来,请尊主上马,咱们这就快走。”雍和点头道:“好。现在有四十来匹马了。众福建弟子,也都上马,众仆役侍卫和景教内务无关,就和这些乡农一起下山去吧!”
众人齐声答应。
阿莹嘟嘴道:“那我呢?”
李宁道:“别院里还有十几个婢女老妈子,此刻没了主子,一定十分害怕。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你是他的亲妹妹,就算坏人来了,也不会难为你的。”阿莹嘟了嘟嘴,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雍和心道:“她是铁央典的亲妹妹,左良玉的人马来了,也不敢和她为难”。
李宁命司徒三兄弟和老煤头守在别院之中,留下七八名没有负伤的侍卫大汉,以便湖广教众再来,也好照应府中女眷。
众人出的门去。雍和骑了一匹紫鬃大马,众景教弟子也都上马,伤者和别人同骑一马,以防身子虚弱,路途颠簸,摔下马去。众侍卫杂役和众乡民一起,当先朝山下走去。
小否抬头笑道:“我也想骑马。”
雍和微笑道:“你岁数还小,不能骑马,还是先坐轿子吧,等以后你大了一些,我教你骑马好不好啊?”
小否喜道:“当然好!”
桂公公骑马驶到雍和身边儿,低声道:“你不是说你能脱身么?”眼神一寒,道:“你又是什么南宗的尊主了?”
雍和只有苦笑,道:“这事儿一言难尽。”
晁晨龙骑了一匹黑马,驶到雍和身边,低声道:“咱们也快些走吧。”
桂公公哼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山坡一片树林中驶出一辆枣红马大车,正是快马宋三的马车,桂公公服侍小是小否二女上了车,重新上马,骑回雍和身边,冷声道:“要是公主之毒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我先行上路,去杭州等你,你给铁央典追杀,南方么,怕是呆不下去啦。还是快些北上吧!你别忘了,你现在也中了两种奇毒,要是不服解药,到时候……到时候……嘿嘿。”
雍和淡淡地嗯了一声,打马飞驰,李宁乘马跟在雍和身后。
雍和回头,瞧了那庄子一眼,短刀紫稚拍马,当先冲出。众马随后齐奔。四十来匹骏马绝尘而去。
雍和众人纵马疾奔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下马稍息。
李宁手捧倭刀,送还雍和。
雍和瞧他面有忧色,问道:“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那里么?”
李贞卿上午匆匆离开,想必是回了南宗,为雍和之事周旋,雍和虽然也猜到这一节,但是心里还是希望李贞卿能以巧妙之法脱身。他回护已经被公认为天尊叛徒的“基路伯”,此刻已经成为了景教南宗的公敌。
李宁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雍和安慰他道:“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逃出左良玉和铁央典的算计。”
李宁道:“但愿如此。”
众人歇在路边,福州城已遥遥在望。
晁晨龙走过来,道:“咱们先不要进城,绕过福州,尽快离开福建为好。”
雍和道:“那咱们去哪儿?”
李宁道:“南方五省,中五省都有南宗的人,现在想必都已经得到讯息,要擒拿基路……要拿住尊主。咱们最好先去北方。”
南宗势力弘大,听李氏父子说话,似乎军政两界,都有南宗势力掺和。他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景教南宗的众矢之的,几百万的南宗弟子,除了福建宗徒之外,似乎人人都想取他性命。
现在铁央典做了南宗的宗主,有没有实权魄力先不说,肯定是将李贞卿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欲除之而后快。自己这个假尊主卷在他们两人的争斗漩涡之中,不仅前途未卜,更是性命堪忧,心中心想快些离开这些景教教徒,明朝天下之大,哪里都能是自己的所在,唯独在景教之中,那是连性命也保不住的。
听李宁说他们要逃去北方,心下盘算:“现在福建肯定是待不得的了,去了北方,那是北宗的地界,确实安全一些。我要是现在离开这些人自己逃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能跑多远?福建在中国极南之处,北上路途遥远,怕是连江苏都没有去到,就给南宗的人擒住了。还是跟他们一起走的好。南宗的人似乎都有我的画像,是什么时候画的呢?我一直都在天香阁里,从没有出去露面。”
李宁道:“咱们稍歇一会儿,马上就要走。当心遇到开来的左良玉军队。”
晁晨龙道:“是!”下去吩咐弟兄,随时预备上马跑路。
雍和想起一事,问道:“你和我说,那本《尊经》之中,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那是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