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扑腾了很久,天还没亮,宁晚晴的力气渐渐耗尽,她四肢已经酸痛,觉得也许马上就要沉入海底。于是她放松自己,不再动弹。这时,有一样东西流到她身前,撞击着她的身体。她用手去摸,竟然是一个漂浮在水上的东西,滑滑的,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也许平时会觉得这样的东西很恶心,但,现在,这就是她的救命浮木。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踢水上浮,双手攀上浮木,想把自己的身体挂上去。可是浮木太滑了,只要她一用力,浮木就翻身转个圈,她照样滑到水底下。
如此往复几次之后,宁晚晴最后的一点力气也耗尽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怎样沉下水底吗?她觉得,这是上天对她最残酷的考验。
就这么放弃吗?就这么放弃吗?她在心底一次次地叩问自己。心底那个声音回应她,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浮木就在你身前,你却上不去。最后,宁晚晴心底的那个坚韧的自己回应道:“不行,不能放弃,要想办法。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决不能轻易放弃。墨墨还在等我。”
想到木头会转,是因为木是圆的。如果从木的两头攀上去,会不会好一点呢?她够着浮木,来到它的树干较小的一头,果然,这边有个枝桠。宁晚晴高兴极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她沉到枝桠之下,然后猛力踢水,然后浮上来,双手抓住两边,想把身体升上去。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几次之后,她才成功攀上树干之上。
当她成功的时候,她已经脱力地倒了下来。她用微弱的呼吸来答谢树干。不管能不能获救,但暂时,她获得了一次生机。来不及细想,她已经挂在树干上昏睡起来。
树干随海水飘着,并被洋流吹到了一片海滩之上。她是被冷醒的,没有了温暖的海水,这里的水温比之前的低了很多。双脚被泡得已经发白,皮肤都皱得不成样子。幸好上半身已经被吹干了,不再潮湿。
这是一片沙滩,沙子被海水冲刷得十分干净。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洞,小螃蟹旁若无人地爬进爬出。也是,这样鸟不生蛋的地方,又怎么会有人来。
宁晚晴抬起头看看,太阳才刚刚升起,现在是早上时间。她从树干上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的陆地走去。由于昨晚出来得急,并没有穿鞋,再说就是穿了鞋,现在估计也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赤着脚就在沙滩上。细细的沙子按摩着她的脚底,有一种意外的舒服感。
从沙滩再往上走,她已经高兴不起来了。沙滩上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小岛,人迹罕至,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到处荒草丛生,各种树木茂密生长,遮天蔽日。就在她行走的不远的一段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的野生动物。
这些动物都不怕人,甚至对着她好奇地打量着。宁晚霞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感到十分害怕。她放弃了继续往前走,按照原路返回,也许沙滩能是个好的栖息之地。
可是当她返回沙滩上的时候,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的温度把她的裤子晒干了,也把她晒得浑身发烫。昨天晚上开始就再没没吃过东西,肚子里发出抗议的声音。怎么办呢?显然沙滩上没有食物,没有遮阳/物,她得进树林里面去找。
她看着前面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的,海天相接的地方是那么的遥远。海里除了飞翔的海鸥,什么也没有。极目远眺,也看不到一艘过往的船只。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她对前面的环境充满了害怕。
为了活下去,她给自己打气:也许树林里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继续往前走,才能找到生机。
树林浓密的树荫果然比外面清凉了很多。地上厚厚的落叶铺成一张地毯,走在上面软绵绵的。忽然一直小狗大小的猴子吊着树枝在她前面摇晃着,发出吱吱的叫声。紧接着,好几只猴子从别处跳过来。它们的动作极其敏捷,双手十分灵活,跳跃间的动作潇洒帅气,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特殊,她一定会为它们鼓掌。
宁晚晴不敢行动,她站在树底下,任由这些猴子观赏。以前都是人在动物园看猴子,现在却变成了动物们在小岛上观赏人。只能说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发生,难道这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意思。
宁晚晴知道猴子并不是食肉动物,她虽然不至于担心猴子会吃了她,但是也担心猴子攻击她。因为现在她是一个陌生人,侵入它们的领地,如果不能表现出善意,就会有被驱赶的可能。
她尽量表现出无害的样子,双手抬起放在头上,向她们微笑着打招呼:“嗨,猴子们,你们好,我是来这里玩的,不会伤害你们的。”
可惜猴子听不懂她的人语,互相看着她,发出吱吱的叫声。其中有一只大猴子,坐在一个树杈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其它猴子吱吱讨论着,大概在问:“这是什么东西?”宁晚晴猜,这些猴子一定是没有见过人。
“我是人,我是你们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这些小猴子都是调皮的,其中一只比小猫大点的,胆子特别大。它从树上滑下来,几步蹦跳到晚晴面前,抬起头,挠着脑袋看她。它黄色透亮的眼睛里写满好奇。
树上的一只大猴子身体紧绷,做好跳跃的动作,如果宁晚晴敢伤害它的孩子,它就会马上跳下来攻击她。
宁晚晴被这只可爱的猴子逗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蹲下来,笑着对它说:“你好,你真可爱。”
小猴子感觉到她的善意,往前走了一步。晚晴没有动,还是那样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想要和它握手。
哪知道小猴子以为她是在邀请它,它咧开嘴,然后猛地跳到了她的肩膀上,吱吱地叫着,表达着它的喜悦。
宁晚晴从来没有和一只野生的猴子这么亲近,她觉得小猴子就是一个孩子,调皮而天真,透着可爱。她用手扶住小猴子的身子,站起来,小猴子抱着她的头,更加兴奋。
不知道是小猴子的原因,还是晚晴表现出的善意被这些猴子感受到了,它们不再排斥她,吱吱叫了一会,就各自去玩了。
而那小猴子好像喜欢上了她,上了她的肩膀之后,就不愿意下来。有了它在肩上,晚晴行动不便,但是却觉得十分安心。也许,这个岛上的动物并没有那么可怕。
为了填饱肚子,她必须在岛上找到食物。肉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既没有火,也没有猎杀的工具,更没有猎杀的力气。
以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她参加过野外求生训练,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哪些野果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她还有一些印象。穿过一片高大的阔叶林之后,这边的树木明显变得矮小了很多,草也变得更加茂密。
忽然,小猴子跳下她的肩膀,从旁边的树上跳到了草地的另一边。另一边是一片香蕉林,小猴子爬上树,摘起香蕉来。
这里定然是雨水丰富的地方,那边的香蕉树高大茂盛,郁郁葱葱。上头的香蕉个大而且很长。小猴子在树上吃得高兴,并掰了一个扔下来给她。
宁晚晴看着地上的香蕉苦笑,如今,她已经沦落到要一只猴子施舍的地步。如果你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摘,她只能说,这些香蕉树都太高了。
小猴子十分懂得分享的道理,它连续不断地把香蕉丢下来,吱吱叫着,好像在说:“快吃,快吃!”
宁晚晴已经顾不上空腹不能吃香蕉的道理,只想把肚子填饱。吃饱之后,她抱着小猴子,重新开始她的冒险之旅。
欧阳慕琛他们已经在海水搜索了很久,直到这天中午,还是没有晚晴的身影。搜索的范围已经扩大到2海里范围。
所有人都情绪低落,连搜救的人员都已经放慢了动作和下水的频率。大家都觉得希望越来越小。朱安妮坐在甲板上,看着茫茫的大海,心灰意冷。
欧阳慕琛正在静静地等消息,他心中希望就像上次一样,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秦宇航拿了食物过来给他,希望他吃一点,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谭轻月看着现在的情况,觉得十分不容乐观。他想打个电话告诉夜流光,但是,昨晚他已经接到了老总裁的命令,以后,凡是有关宁晚晴的情况,凡是能影响夜流光工作的消息,都不用报告给他。而且报告给他也是无用,还是算了吧!
中午时,阮轻语也到了这里。她走到皮军野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就安静地和他一起等消息。
船上安静得可怕,只听到风声和指挥搜救人员和各个搜救船之间的联系。无线电力不时发出声音,但全部都是“没有发现目标”,听起来让人十分绝望。
太阳东升西落,搜救的人员疲惫不堪,但是却没有听到收队的命令,渐渐地,他们不再落水,而是在救援船上休息起来。
天准备黑的时候,欧阳慕琛拒绝相信晚晴已经死了,他固执地认为晚晴还在其他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他决定不找了。因为他害怕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不要找了,收队吧!”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看着前方的天空,解释道:“只要找不到,我就相信晚晴一定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
皮军野等人默认了他的说法,搜救指挥队长松了一口气。他们从昨晚开始工作,早就想收工了。回家好好吃顿热饭多好。于是,他简单准确地下了结束搜救的命令,其他队员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航。
当皮军野和阮轻语下了船,上了车,准备回家时,都感到非常难过。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如何和小墨墨说,今天他们都去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阮轻语首先提问:“等会,怎么和墨墨说?”
皮军野把头埋在双手间,没有说话。阮轻语也不再说话,车里沉默的气氛十分让人窒息。开车的手下大气也不敢喘,目视前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有人拉开了车子副驾座的门,只见欧阳慕琛坐了上来,并关上了门。阮轻语和司机看着他,等他解释。
欧阳慕琛也目视前方,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轻语冷着脸问道:“欧阳先生,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是要蹭车?”
欧阳慕琛像一颗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回应。半分钟之后,才道:“我可以……去看看那个孩子吗?”
他们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孩子。阮轻语和皮军野同时答道:“不可以。”
他可以预料到他们的排斥,毕竟他做了那么多不应该做的事,特别了带走晚晴。他解释道:“我只是看看他,让我看看就行。”
阮轻语讥讽道:“那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死了心吧!”
欧阳慕琛转过头来看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阮轻语不由的移开了眼睛。“我没有说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他。”
皮军野立刻反对:“那也不行。”
欧阳慕琛执着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和他长得太像,会引起他的怀疑的。而且他知道是你捉走了晚晴,他会问你,晚晴在哪里?”
欧阳慕琛心口一痛,晚晴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害怕回到这样的问题。
“我在门外偷偷地看,这样行吗?我跟你们保证,没有经过你们的允许,绝不带走他。”
阮轻语和皮军野对看一眼,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他们都知道绝不能让欧阳慕琛知道墨墨的存在,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如果连偷偷看一眼都不行,他们不知道欧阳慕琛这个私自鬼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而且他们从欧阳慕琛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就像他们一样。虽然十分恨他,但大家都知道,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真的只是看看,我不会私自带走他了。”这时候,走前关于一定要夺回儿子的想法已经不敢再想。如果又出现晚晴一样的状况,他真的会自责至死。
阮轻语和皮军野都不再出声,拿不定主意。他们就这样坐在车里,心里各种心痛。半个小时后,天已经全部黑下来,码头边的灯光显得稀稀落落的,其他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几辆车。都是皮军野、欧阳慕琛、谭轻月的人。
皮军野终于开口:“开车。”
几辆车陆陆续续上路,向阮家开去。
刚上大马路,皮军野又叫了停车。他对欧阳慕琛说:“叫他们不要跟着。只准你一个人去。”
欧阳慕琛马上对后面的人下了命令,不要跟着。
皮军野的车重新跑起来,后面的车,包括谭轻月的车都是过了几分钟才重新上路。
朱安妮靠在谭轻月的肩上,忧伤地问:“阿月,晚晴一定不会有事的吧?”
谭轻月想把她推开,又不忍心。想到她现在心情难过,就暂且让她靠着吧!他目视前方,僵硬地道:“宁晚晴福大命大,上次都没死,这次肯定会没事。你别担心了。”
可是朱安妮听了却没有感到一分高兴。因为茫茫的大海,无尽的黑夜里,想要生还的可能性小之有小,如果遇上鲸鱼,他们是连尸体也找不到的。
她马上在心里“呸呸”几声,然后默默地祈祷晚晴能够逃出生天。也许奇迹真的会发生也不一定。
皮军野的车到了阮家的院子后,正对着大门停好。他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见到墨墨。忽然,皮军野说:“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墨墨吧,今天我们就是出去找晚晴了,但是还没有找到,就这样。至于你,你还是不要下车了,就在车上看吧!轻语,你等一下把墨墨叫出来。”
阮轻语下车,司机把车退到了院子的围墙边,关上了车灯。这时,阮轻语准备进屋,大门却打开了。那个灵动的小人跑出来,打招呼道:“小姨,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阮轻语尽量把表情放轻松,蹲下来和他对视道:“小姨今天出去忙了,这才有空。”并转移话题道:“宝贝今天在家乖不乖?”
阮风墨翘起嘴角道:“这还用问。这世界上还有比墨墨更乖的孩子吗?”
阮轻语被他臭屁的样子逗得既想笑又想哭。
这时,墨墨看到了围墙边皮军野的车,拔腿就想跑过去。阮轻语拉住他道:“墨墨,你干啥?”
墨墨指着皮军野的车道:“那是大伯的车,大伯回来了。”
阮轻语拉住他的手不放,喊道:“皮大哥,你回来了吗?”
皮军野打开车门下车,向他们走来。墨墨挣开阮轻语的手,向皮军野跑去。“大伯,你回来啦?”
皮军野大步上前,伸手把他抱了起来,走到阮轻语跟前道:“恩,回来了。”
墨墨奇怪道:“那你怎么不进屋?”
皮军野解释道:“大伯累了,在车上休息了一会。”
听说大伯累了,小墨墨十分心痛:“来,墨墨给你按摩按摩!”说着把双手放在皮军野的额头两边轻轻按摩起来。
皮军野闭上眼睛享受地道:“哎呦,好舒服啊!墨墨好厉害!”
小墨墨咯咯地笑起来,按得更加卖力。皮军野听着他的笑声,心痛得不得了。也许,知道他妈妈失踪,可能已经不在的时候,他再也笑不起来。都是他的错,都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有负首领的重托。
小墨墨揉着揉着,感觉到有一束视线紧紧地胶着他。他回过头去,车上黑黑的,好像有人。“大伯,车上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