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认为喻颜死了。
段尚燃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就连钟书,也时常看着他疯狂寻找喻颜足迹的行为叹息。
但是钟书不说,他不能再将段尚燃这唯一一点念想也给剥夺。
然而他不知道,有一种感情,是永远不会山穷水尽,即便是一方消失的无影无踪,另一方也会不死不休的纠缠。
段尚燃像是疯了一样,不惜任何财力物力,他找她找的几乎快走火入魔。
但是,没有人知道,除了他的地下势力。
所有人都以为,段尚燃对于喻颜的死毫不在乎,他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然后在深夜来临时,接受上帝的惩罚。
最爱他的人,他给弄丢了。
所以上帝惩罚他,惩罚他夜夜被梦靥所缠绕。
比起死亡,段尚燃更愿意用失踪来形容喻颜现在的状态,自她失踪后,段尚燃的烟瘾愈发的严重,从以前半个月一包烟,到现在的一天两包。
办公室里的窗户常年开着通风,一进办公室,却依然有着令人皱眉的烟味儿,钟书为此无数次的劝诫,但是他不听。
段尚燃的性子开始变得很极端,他越来越擅长将自己逼到绝路。
五年的时间,他将段氏集团的产业链从国内延伸到欧洲,他行动迅速,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新闻被媒体渲染的愈发频繁。
以前从来不让自己被娱乐八卦所报道的人,也不管不顾,他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白天与段晚晚朝夕相处,晚上便用烟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段尚燃还是做不到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不能视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于不顾,但是他还是将她留在身边,仿佛这样,便是恕罪。
“段总,您不能再抽烟了。”
钟书看着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深感担忧。
就算是他想惩罚自己,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一次性一包烟,很伤身的!
段尚燃恍若未觉,他将烟头掐灭,又点燃一支新的烟,嗓子被尼古丁祸害的愈发沙哑,听起来带着致命的魅力。
“今天她做了些什么?”
钟书闻言轻叹一声道:“还是老样子,自从段总您将周防郁放出来之后,她便每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才能从房间出来,每一次一回到别墅,便昏睡,然后第二天八点被送到木屋,周而复始。”
“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段尚燃问,声音冷冽,不含一丝温度。
钟书对于他的态度,愈发的恭敬,将头埋到胸前,沉声回应:“没有,一切如常。”
得到回答,段尚燃挥了挥手,从落地窗前转过身子的时候,忽的眼前一黑。
完全没有预兆的黑暗,突如其来,段尚燃身形一个踉跄,钟书听到声音急忙扶着他。
“段总,您没事吧?”
脑袋晕眩了片刻,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视线变得迷糊,不像之前的那么清晰,却依稀辨认得出,他淡淡的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先去忙。”
钟书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无奈的离开。
正午的阳光从玻璃反射进来,照在段尚燃身上,似乎能融化一切的冰冷。
他的视野中,周围的画面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讽刺的低低一笑,他目光瞬间温柔起来。
“是你终于忍不住,来惩罚我了吗?”
低喃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但是并没有人回答。
段尚燃颓然的坐在办公椅上,眼神哀伤。
五年了,他找了她五年。
但是无一例外的,消息石沉大海,投出去之后,便再没了回音。
很奇怪的,在他们都说她死了的时候,他却坚信着,她一定还活着,在世界某个他不知名的地方存活着。
正如她所希望的那般,没有仇恨,没有纠葛,安安静静,平淡的度过这一生。
或许他不该去寻找,他不该再去破坏她这来之不易的安逸。
但是,喻颜,你真的好狠。
五年过去,连一点活着的消息都没给他,是真的这么恨他吗?
是恨的吧,她应该恨的,他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女儿,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她凭什么原谅他?
“但是,就一点,给一点你还好好活着的消息好不好?然后我一定不会再纠缠你,你想自由快活,我给,告诉我你还好好的,好不好?”
多少次了,他的自言自语,从来都不会得到回应。
指尖的细烟已经燃烧到皮肤,一点一点灼伤着他的手指,皮肉瞬间翻卷起来,带着细微的呲呲声。
窗外阳光明媚,但是再也照不到他的心里。
……
墨本机场。
一个穿着墨绿色风衣的女人,巴掌大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眼镜,几乎将整张脸都盖住。
她手两边分别牵着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穿着相似的衣服,仔细看去,两张小脸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是双生子!
机场不少女孩见到这一幕轻声尖叫起来,女人都是视觉动物,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美的,便会刺激到她们的神经。
尖叫,算是轻微的。
人群中有几个外国人,眼尖的认出,那是意大利分外红火的艺人,喻欣。
“看见没,那是喻欣啊,她怎么会出现在中国?”
一句流利的英文瞬间在人群中炸开,喻欣这个名字吸引了无数双眼睛。
带着宽大眼镜的女人置若未闻,专心致志的带着两个baby往机场门口走去。
人群骚动,但是她身边却未能接近半个人影,以她为中心,一群隐在人流里的男人将她护的极其安全,在一声声的喧闹声中,她带着baby顺利坐上车。
“妈咪,你在中国也这么火吗?”
一道甜甜的声音响起,女人低头看着这张与她极为相似的面容,轻轻笑了笑:“念念不喜欢?”
名唤念念的小女孩摇了摇头,一脸崇拜:“念念长大以后,也要当大明星!”
大明星啊……
“念念和姐姐真的一点都不像呢。”她摸了摸念念的头,眼神里忽的流露出悲伤。
“姐姐不喜欢当大明星吗?”念念又问,一脸天真。
妈咪一直说她有个姐姐,但是她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以前她会闹着要看姐姐,后来也就让她活在了她们的交谈中。
“嗯,姐姐喜欢跳舞,但是姐姐不喜欢当大明星。”
她轻声与念念对话,车厢里,坐在一旁的男孩子始终沉默,小小年纪,却老成的不像话。
“那姐姐跳舞是不是很厉害?”念念被勾起了兴致,刨根问底,还没得到回答,却被一双小手拉过去。
“啰嗦,看风景。”小男孩凶巴巴的说着。
念念轻哼一声,嘴里喃喃着风景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长一个样,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很快的,忘记这一茬。
看着两个孩子的之间自然的互动,她勾了勾唇角,眼底一丝黯然划过。
姐姐跳舞不厉害,她还没来得及教呢,便再也看不到了……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喻颜目光落在这座城市的建筑上。
五年了,变化还真是大啊,玻璃产业也不知是谁引进来的,透明的玻璃艺术品,将这条街道渲染的像是童话世界。
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部黑童话。
在这里,她丢失了梦想,丢失了亲人,丢失了爱情,丢失了女儿。
她曾经所富裕拥有着的一切,都被这座城市吞噬,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五年前,她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坐上了去意大利的船。
白瑞川用几近残忍的声音告诉她,喻欣也死了,她是代替她死的。
喻欣留给她的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好好活着,连同她的那一份一起】
这句话便成了千斤重的担子,让她每天生活在压力下。
她想一死了之,但是她没资格死,这是喻欣让给自己的生活,她就算是跪着,也得走下去。
喻欣死了,以喻颜的身份死了,她带走了一切关于她的事情,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字。
从那天起,喻颜便不再是喻颜,她是喻欣。
她要活,替喻颜好好的活,精彩的活。
不仅如此,她要让之前伤害过她的人,一点一点偿还回来。
不是她变得,是这个世界变了,她若不狠,便活不下去!
“妈咪,我想要那只玻璃兔子,好可爱!”
念念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喻颜回神,看着那张灿烂天真的小脸,眼底化开一片暖意。
暖暖和念念,是真的一点都不像。
暖暖懂事贴心,念念顽皮可爱,但是都是她的宝贝,她和暖阳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弥补暖暖缺失的礼物。
“好,张叔,麻烦停下车。”
喻颜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别说是一只兔子,就算念念要天上星星,她也会想方设法的摘给她。
她承受不起了,再一次的丧子之痛。
只有她还活着一天,便再也不会让这两个孩子受到伤害。
任何人,都不行!
喻颜牵着念念和暖阳,下车后径直走向那家玻璃艺术屋,进门时,门框上似乎闪过一抹灯光,她没在意,抬步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