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总!“
随着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唤声,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
段尚燃眉心微微拢在一起,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悦。
钟书来不及为这出格的动作负荆请罪,平复了下呼吸,直奔主题。
“夫人,夫人出现了!”
啪——
手中正拿着的文件掉落在桌子上,段尚燃眼底席卷而来的狂喜,但五年没有笑过的人此时竟然连该怎么笑都忘记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霍的下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半晌之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她在哪儿”
钟书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平板放到他面前,调出喻颜出入玻璃艺术屋的画面给他看。
“段总您在艺术屋安装的摄像头在夫人出现的瞬间便将其记录下来,这回绝对是真实的。”
钟书说着,语气里难掩激动。
过去的五年里,他们曾接到无数个相似夫人的情报,但是,每次满怀期待过去的时候,得到的结果却是加倍的失望。
但是段尚燃依旧风雨无阻,来来往往,一颗心估计早已经脆弱的经不起任何情绪。
段尚燃的目光落在件屏幕的画面上,监视器的画面有点模糊,五官看不太真切,即便是被一堆数码拼凑的异常模糊的脸,他也能在一瞬间认出那是喻颜。
那是他的喻颜。
她看起来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一眼,这么多年不曾安定的心便瞬间宁静下来。
他下意识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殷切的问着钟书:“钟书,我这一身,看起来如何?”
钟书笑了笑,眼眶有些发酸。
他太清楚了,段总这五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分明只剩下那么一丁点的信念,却还是强撑着让自己一点一点强大。
不管那薄弱的信念究竟还能不能撑得起他越来越负重的生活,他活的太辛苦了。
“很合身,段总,需要我去订花吗?”
钟书深吸口气道。
段尚燃正要应下,又急忙改口:“来不及了,你去帮我订餐桌,不要定辣的菜,再开一瓶红酒,哦,还有她喜欢百合,餐桌上一定要摆上一束百合……”
“段总,您是现在过去艺术屋?”
钟书犹豫了许久,还是打断他的话。
段尚燃愣了愣,声音戛然而止,狭长眸子里的光束闪了闪,垂在一旁的手掌紧紧握起。
为什么,她真正出现的时候,他却开始胆怯了?
钟书心脏一颤,低叹一声。
“走,现在过去。”
空气像是就这么凝固了一般,良久之后,段尚燃的声音才低低响起,这一句话,像是用尽了他一身的勇气。
去吧,去见见她。
不管她恨他也好,骂他也罢,只要她还好好的,这便足够了。
钟书闻言点头应下,带头去车库开车。
段尚燃在办公室里深吸口气,眸底的光束定了定,抬步踏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
艺术街的一家玻璃艺术品店里。
喻颜带着念念暖阳闲逛着,这里的店面像是后来扩建的,人也应该不是墨本本地的,对于喻颜来说,确实是省去不少麻烦。
不论她现在是喻颜的身份,还是喻欣的身份,这张脸,始终引人注目。
“妈咪,这些小兔子好可爱,我能全要吗?”
念念欢快的声音响起,喻颜顺着她的小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排透明玻璃的兔子,有大有小,表情各异,看起来确实很灵巧可爱。
她笑着点点头:“好,但是念念你觉得,这些小兔子买回去你还能摆在哪儿?。”
念念女孩子气特别严重,对玩具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因此家里玩具大大小小加起来,一间客房可以塞得满满的。
小小的女孩子闻言认真思索了下,然后改口:“那我买两只好了。”
是个喻颜想要的答案,她满意的点点头,正要拿玻璃兔子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探过来,轻而易举的将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架子上,拿下送到她手里。
喻颜顺手接过,面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道:“多谢。”
“不客气。”低沉磁性的声音蓦然响起,喻颜笑容瞬间僵硬在唇角。
她抬眼,对上一张俊美的面庞。
狭长的眸子,面部轮廓分明,下巴上隐隐泛着青色,是刚出啦的胡渣,他看起来比五年前,要憔悴不少。
既然来到了墨本,相遇便是必不可少,这一点,喻颜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之前曾设想了无数次的重逢,却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但是,曾经猜想的见到他的心情也全部被打翻,她以为自己会恨,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将他撕碎,但是此时,却平静的像是两个陌生人。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喻颜颇为感叹,轻轻勾了勾唇角,声音清甜:“好久不见,姐夫。”
段尚燃贪婪的一遍遍描绘着她的五官,却被‘姐夫’这两个字彻底的炸毁理智。
姐夫?喻欣?
喻颜后退一步,将念念暖阳的手一左一右的拉着,然后轻声教导他们:“念念暖阳,这是你们姨夫。”
“姨夫好。”
念念是个典型的小花痴,只觉得眼前这个叔叔长得分外好看,乖巧的甜甜唤了一声姨夫。
暖阳性子老成,不爱说话,只是瞥了一眼段尚燃,淡淡吐出两个音:“姨夫。”
段尚燃无视两个孩子的话,一双眸子深深的锁在喻颜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垂在一旁的手掌紧紧的握起,骨节处泛着青白。
她不是喻颜,喻颜不会这么冲他笑。
她是喻欣,她不是喻颜……
段尚燃失魂落魄的擦过她身旁,面色苍白的似乎下一秒便要倒下。
喻颜狐疑的看着他,语气关切:“姐夫,你怎么了?”
段尚燃恍若未觉,只是踉跄着回到车里,丢了魂儿一般。
在车里紧张的等待结果的钟书见状,笑意瞬间消失,他看了一眼段尚燃,迅速下车,却在见到喻颜的一瞬间,身子僵硬。
他太了解喻欣了,五年前,他能在没有一次认错的情况下,准确的分辨出喻颜与喻欣的区别,五年后也不例外。
不远处站着的人,分明是喻欣!
他绷紧了身体,眼睛死死的瞪着喻颜。
后者见到他,微笑着点头颔首:“好久不见,钟书。”
钟书面色愈发的复杂,而此时身后车里传来一声怒吼:“钟书,开车!”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喻颜的方向,闪身上车,阳光下,车子绝尘而去的影子,衬着这条艺术街,像极了一副新鲜出炉的画作。
艺术屋里的喻颜笑意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五年了,她将自己当成喻欣活了五年,五年来,她早已经逃不开喻欣的影子,她硬生生将喻颜活成了喻欣。
到最后,自己都会错乱。
“我们该走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暖阳上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一张帅气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喻颜点了点头,左右牵着两人上车。
念念怀里抱着玩具,一路上不吵不闹,十分的乖巧。
暖阳更不用说,天生寡言的性格,只要给他一本书,坐上一天都没问题。
喻颜慈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着,唇角荡漾着一抹暖意。
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时,恰好看到一家以段尚燃名义命名的玻璃艺术屋,眸子里的情绪瞬间冷冻起来。
这次回来,她要将自己丢失的所有东西都拿回来,将那些欠下她命或情的,也统统收回!
待到将心愿了了之后,便回到意大利,再也不回来。
墨本,就让它随着记忆一同销毁吧。
“小姐,到了。”
老张的话将喻颜的思绪拉回,抬眸看向眼前的建筑物,眼底晕开一丝温暖。
“念念暖阳,待会儿到舅舅家,不许调皮,知道吗?”
她提前吩咐着,说是念念暖阳,但实际上只有念念需要时刻看着,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她记得她小时候可不像念念这么皮,段尚燃更不是。
段尚燃……
想到这个名字,喻颜动作一顿,这在意大利从来不曾想到的名字,今天竟然出奇的蹦了出来。
难道是回了这座城市的原因?
摇了摇头,将关于他的记忆甩出去,牵着念念暖阳走进这座纯白的建筑物。
‘白树’,只是白瑞川给这栋别墅所取的名字,很符合。
“舅舅,我们来看你啦!”
念念闲不住,脱了鞋子赤着脚冲进屋子里,开始到处寻找白瑞川的身影。
喻颜无奈的笑笑,帮暖阳换了鞋子,才缓慢的进屋。
“我自己会系鞋带了。”
目光正随着念念而动的喻颜忽的听到一句低语,她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暖阳在说话。
蹲下身子,仰视着眼前小小的男孩,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道:“暖阳真棒!”
被夸赞的男孩耳根不自然的浮上一抹潮红,别扭的别过头,喻颜深吸口气,起身领着他进入客厅。
五年前她被送到意大利,安全生下这一对双胞胎,但是因为怀着他们时身体出了问题,导致暖阳的身体一直孱弱。
念念一岁下地到处跑的时候,他只能安静的坐着,后来长大了些,身体逐渐好转,但依然与健康挂不上勾。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导致暖阳性格内敛,喜欢与书本作伴。
说到底,终究是她亏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