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觉得不行,那便算了吧。”
北善之无奈的耸了耸肩,段尚燃不曾反驳。
好不容易让她迈出一步,他不想再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添加上其他的因素。
“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这几天辛苦你了。”
段尚燃的语气不再那么沉闷,北善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他使劲儿的瞧。
他的变化对比起以前,可真是天翻地覆。
“咳咳。”
冷不丁的,段尚燃掩着唇瓣剧烈的一阵咳嗽,北善之被吓了一跳,接着看着他满面通红的模样拧起眉梢:“怎么回事,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段尚燃总算停止咳嗽,一张俊脸上还因为咳嗽爬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衬着有些病态苍白的皮肤,有着说不清的怪异。
北善之的心中划过一丝什么,他迅速的凝重的看着段尚燃。
“你吃的药拿出来我看看!”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段尚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瓶。
几乎是在打开的一瞬间,北善之便黑了脸,面上一片怒色,他冷声道:“谁是你的主治医师?这药是他配的?”
“艾格斯。”段尚燃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北善之陷入沉默。
艾格斯是段家的专用医生,从段尚燃父辈开始便一直忠心耿耿,即便是商场将段尚燃促成的多疑性格,也不会让他怀疑到自己人身上。
但是偏偏无独有偶,这事儿还真是被自己人捅了一刀子。
“这药停了,我给你重新配药,还有,你必须现在跟我去一趟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防止这药的副作用。”
似乎在病人面前,北善之才能正儿八经的说话。
段尚燃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他还有一场仗要打,身体可不能垮。
“我做手术的事情,别告诉她。”
北善之闻言扬了扬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对了,岳织也跟你回来了吧?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提起‘岳织’,段尚燃眸光微沉:“她不是喜欢当看护吗?那便让她当个够。”
波澜不惊的语气,又似乎夹杂着如同冬日风雪一般,刮过脸颊,一阵刺痛。北善之经不住打了个哆嗦。
段尚燃眸光清浅的落在某一处,不争不闹,眼底一派平静,那是从鬼门关走出来的沉稳内敛。
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他明白了个道理。
这人啊,还是狠一点的好,先下手为强,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永远翻不了身。
对方要是不服,就打,打到他服气,打到他再也不敢将任何套路往自己身上扔!
无毒不丈夫,古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
昏暗的房间里,连唯一能与外界相通的窗户也被死死关闭着。
遮阳帘更是最后一丝光亮也给隔绝在外。
四周如同死一般的静寂。
吱呀——
平日里可以忽略不计的开门声,在此时却被放大了无数倍,那略微尖锐的声音,像一根细针一般,刺进岳织的心上。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面上出现一丝恐惧。
就在刚才,段尚燃来找她,说他有一个妹妹,但是因为一些事情受了刺激,导致精神失常,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她帮忙治疗。
她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自打回国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冷漠的判若两人,她还一度心慌,以为自己败露,但是通过今天这一番对话,她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之所以对她冷淡,大概是想在喻颜面前留个好印象。
她就说,这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男人。
但是……
他的妹妹病情到底是有多严重,怎么会将自己关在这样的屋子里。
“你好,请问有人吗?”
岳织清了清嗓子,出声询问,没有人回答。
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空气中漂浮着的异味让她皱起眉头,半晌还没见回应,她顺手打开灯。
“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灯光亮起的时候,她的面前忽然蹦出个人影,披头散发,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恶臭。
段晚晚见岳织扑倒,她骑在她身上,不让她动弹。
一张蜡黄的面上爬满皱纹,宛若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在那双骇人的眼神下,显得格外惊悚。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这屋?”
五年的非人折磨,已经让她自动形成警惕网,一旦生人靠近,不论男女,一律当做敌人。
没有人比她更想活下去,在一个除了生命,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面前,岳织领会到了什么叫做从心底蔓延的恐惧。
她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舔了舔过于干燥的唇瓣道:“你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你哥哥吩咐来给你治病的。”
她说的前半句,段晚晚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在提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她忽然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接着疯狂起来。
“他又想怎么折磨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他让人玩了我五年,还想怎样!”
段晚晚疯狂的嘶吼在空间里回荡,岳织瞬间呆若木鸡。
饶是惊吓过度,她也知道了,段尚燃所说的治疗心理疾病压根就是个谎言!
她把她推到这个已然疯狂的女人面前,是杀鸡儆猴?
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说起来,你这双眼睛和那个女人真是像极了。”
压在她身上的段晚晚忽然变了一副面孔,她手指轻轻抚上那双充斥着惊恐的眼睛,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怎么能那么像呢?相像的我看着它,就像看到了那个女人一样……”
段晚晚几乎呢喃着,岳织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但是记忆中钟书似乎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你的眼睛和一个人很像。
世界上相像的人多了去,岳织开始是庆幸这双眼睛和一个人长得像,钟书才会无所保留的告诉她一切。
但在今日,岳织开始无比恨起这双眼睛。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落到今日田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都该是我的,我的!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岳织出神之际,骑在身上的段晚晚忽然尖锐的叫了一声,而后迅速的割破自己的手掌,她心中大骇,直觉那是不好的行为,连忙死死咬着自己的牙关。
段晚晚双眼通红,已然丧失理智,她力气出奇的大,割破的那只手在岳织面上胡乱抹着,而后撬开她的嘴,将沾满血液的手指伸进她嘴里。
尝到血腥味的时候,岳织心中紧绷的那根线忽然断开,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段晚晚,跌跌撞撞的冲出去。
她跪在路边,手指不断抠着自己的咽喉,迫使自己呕吐。
她吐的昏天暗地,吐到最后嘴里一片胆汁的苦涩,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都是段晚晚疯笑着说的一句话:“都去死吧,我们都一样,得了艾滋病,一起去死吧!”
艾滋病,艾滋病,艾滋病……
岳织满脑子被这三个字所占据。
她是医生,知道对于现在的医学来说,艾滋就相当于死亡。
她当然也知道,艾滋血液的传播几率最大,即便她将胃里东西都吐出来,也无济于事!
眼前逐渐被泪光朦胧的时候,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顺着皮鞋往上是笔直的双腿,剪裁得体的西装,打的一丝不苟的领结,以及那张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脸。
“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力气早已经在与段晚晚挣扎的时候用尽,此时任由自己没有任何仪态的做在地上,然后以一种仰视的姿势看着他。
段尚燃习惯性将目光看向声音的发源地,没有焦距的眼睛,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这些对比起你们万家对我所做的一切,还是不值一提的,不是么?”
清冷的声线一如既往,今天的段尚燃没有穿休闲装,一身黑色西服看起来更是禁欲满分。
岳织的眼睛里充满迷恋,她痴痴的看着他。
“我没有……”
“许强还记得么?哦,对了,那个时候你还不记事,你父亲应该记得的。”
段尚燃声音依旧平淡如水,说出的话却让岳织一个激灵。
他说错了,当时她确实不记事,但是后来这件事情从母亲那里原原本本的听过,许强是谁,她比谁都清楚。
“你应该感谢你的计划没有成功,否则今天可就不是染上艾滋这么简单,去好好谢谢欧阳奕,让你直接跳过过程吧。”
段尚燃俯视着她,分明看不到任何物体,岳织依旧像是被人锁定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眼底的痴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恐惧。
这,才是真正的他么?
“先生,那些都是万家做的,和我没有关系……”
岳织恢复了些力气,她言语激动的便要扑上来。
段尚燃纹丝不动,只是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她身上的时候,身后两个黑衣男人一左一右的架起她,像丢小鸡一般的扔到地上。
“滚。”
冰冷的字眼从唇齿间吐出,如同一颗巨石将岳织的话堵在嗓子眼。
她恐惧的看着撕破温和伪装的段尚燃,眼底充斥着浓郁的嫉妒。
“段尚燃,我好心好意对你,是你不识好歹在先……”
“吵死了。”段尚燃眉心微蹙,不耐的挥挥手,便听得岳织一声尖叫。
她身子便被人拎起来,毫不怜惜的扔到路上,狼狈不堪。
看着那边缓缓踏进别墅的背影,岳织咬牙切齿。
“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