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映骤然抬眸,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
苏窈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精致的妆容下依旧是不以为意的神情,照样是不咸不淡的音调:“承认了么?”
姜初映看着她,背脊僵硬得笔直,不答话,但是放在腿上的手早,早已经紧紧聚拢,几乎捏碎指骨。
而苏窈则是端详着她的表情,舒舒服服的靠向椅背。
姜初映看着如今的苏窈,及肩的发,利落却不失妩媚,一身黑色露肩长裙,褪去了小女人的青涩,骨子里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风情。
不免回忆起,当初她细细琢磨过陆东庭是为什么喜欢她偿。
当时的苏窈,长发披肩,温婉漂亮,她便以为陆东庭是喜欢这样类型的女人。
可如今呢,苏窈坐在她勉强,无声地嘲笑她的无知。
男人或许会因为中意一个女人的长相而对她有意思,但是感情若加深一份,便会脱离肤浅的表面一分。
陆东庭啊,喜欢的可不止苏窈的脸和身段。
姜初映自嘲的笑了一声,复又慢慢郑重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把年纪就别装傻充愣了,”苏窈淡淡垂眸看了眼自己逛街的指甲盖,“你看见孟宝意为什么那么害怕?看来孟宝意不知道你对陆东庭的心思,但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姜初映勉强定住心神,“我是女人,有血有肉有感情,陆东庭是事业有成,魅力兼具的男人,我喜欢他很正常,更何况我曾经跟他交往过。你要是以此就定义我做过伤害孟宝意来破坏她和陆东庭的事,未免太过牵强。”
苏窈轻笑,转头看着外面的江景,声音恬淡,“我听说余霖和孟宝意的朋友是闺蜜,她那天可是跟随孟宝意进的我家门,我觉得余霖肯定知道些什么……”
姜初映彻底一慌,“你不已经是陆太太了么,非要弄清楚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哦,你们的这些陈年往事影响到我了,有人非要把你干的好事扣在我头上,我凭什么给你背锅?你跟苏西溪关系如何,说穿了,关我屁事,你俩狼狈为奸爱怎样怎样,前提是别打我的主意。以为天衣无缝吗?余霖是祁靖朗老情人,祁靖朗现在跟苏西溪有一腿,你跟苏西溪关系匪浅,而孟宝意的事,是谁做的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苏窈语速很快,但一字一句足以让她听得清,最后看着姜初映脸上表情莫测,这才缓缓说:“圈子就那么大,只要开了一条缝,就看得出端倪。要不是昨晚在医院看见了你,我还真怀疑不到你头上。”
姜初映腮帮紧绷着,“自以为是。”
“还狡辩,”苏窈撑着头,“你是不是特别怕这件事被陆东庭知道啊?更怕被孟家知道吧?”
姜初映艰难地动了动喉咙,“怎么?你威胁我?空口白牙,谁会相信你。”
“至少陆东庭会相信我,孟家也会怀疑你,我看你在霍家似乎混得也挺艰难的,倒时候谁会保你。”
姜初映看着苏窈,恨得咬牙,这一刻特别后悔没有听苏西溪的话,当初就该断了她的后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窈说:“等一下,你先说,你现在有什么困难吧,我不信你给陆东庭打那么多次电话,又跑去找季远骁,就因为你只是闲得慌而已。”
姜初映细细想着这些天的遭遇,几乎每一个能拿出三个亿的‘熟人’,在听说她想借钱之后,全都避而不见。
霍南琛若是有意让她走投无路,只需要传个话而已。
而唯一不会受影响的就是陆东庭和上城某些比较大的家族。
陆东庭的朋友们,跟她不过普通关系,她该如何开口?
季远骁……现在看来也是没有可能了。
姜初映一直没说话,苏窈渐渐没什么耐心,便直接讥讽地问:“你难道还真是打电话找陆东庭联络感情?”
姜初映冷笑,可看见苏窈嘴角的笑,渐渐又心灰意冷起来。
现在,她竟然要沦落到看苏窈脸色的地步了吗?
事实上,苏窈能开口向她替陆东庭借钱,更有本事让陆东庭对她置之不理。
姜初映说:“我需要三亿。”
“三亿,”苏窈琢磨着,说了句:“不像是小数目。”
姜初映气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找已婚的前男友借三亿,我见过的人中,除了苏西溪,就数你的脸最大了。”
苏窈本来时刻提醒着自己要保持着礼貌,但是想想自己被人当成替罪羊,这个罪魁祸首还一声不吭,这时候更是理直气壮,她也就觉得,有些人要是以礼相待,说不定明天就爬你头薅你头发了呢。
姜初映手指捏紧又放开,倏然扬了扬下巴,眉梢微挑,“我去找陆东庭,说不定他就借给我了呢?毕竟当年,”她定定看着苏窈,“为了我,他砸出的钱,可不止三个亿。”
苏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怒从心底生,见姜初映眼底的得意之色,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冷冷道:“那我也就只好让陆东庭和孟家的人从姜律师身上入手,好好查一下当年的事了,毕竟孟宝意可不能白白糟了那么多年罪。”
“苏窈!”姜初映猛地抬高嗓音叫住她,“说吧,你想干什么?”
“自己去孟家和陆东庭面前说清楚,当年的事是你干的。三亿,我借你。”
苏家百分之八的股份转出去,三个亿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别用一副正室打压小三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想都不要想。”姜初映指尖在颤,说话却很稳,决不妥协。
她宁愿将自己手里霍家的股份交出来。
“那就没得谈了,”苏窈拎着包起身,也是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你也休想找陆东庭借钱。”
姜初映叫住她,苏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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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衍之联系了家那边,准备明天将孟宝意带回去。
安排好一切后,把上城家里的钥匙递给许元娣,让她回去梳洗一番再睡个觉,在这儿守了孟宝意两天,也没休息好。
许元娣刚走一会儿,孟洗砚吵着没吃饱,要吃麦当劳。
孟衍之知道他只是不想写作业,盯着他笔下的作业本说:“再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要么在这里做作业等我带回来给你吃,要么作业带上跟我出去。”
孟洗砚整个人都泄了气,反正去哪儿都得写作业,他就懒得再走路了,小小人儿瘫在沙发上说:“你帮我买回来吧,我要一对麦辣鸡翅,要鸡腿,要冰激凌……”
孟衍之刚走没一会儿,孟宝意醒了,怔怔地看着对着作业发愁的孟洗砚。
脑袋里一根神经总是扯得疼痛,即便睡眠也无法修复,她闭了闭眼睛,一呼吸间闻到自己身上弄弄的药水味,看了看自己因为输液扎针而青肿的手臂,动了动脑袋,偏头一动不动地看向外边。
突然,病房门被打开,她以为是孟衍之回来了,偏头一看,却是个穿着西装模样冷峻的陌生男人。
孟宝意看了他两眼没出声,似乎在用眼神询他招谁。
霍南琛假意看了眼病房号,“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孟宝意没当回事。
过了会儿他有倒转回来,又瞧了瞧房号。
孟宝意皱眉。
他问:“请问,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吗?”
下面传来一道一板一眼的声音:“这里是军区总医院。”
霍南琛低头,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小萝卜头仰头盯着他,眼神警惕。
不远处那个大人更加警惕,招手让孟洗砚过去她那儿,盯着他半晌,并未认出他。
霍南琛觉得自己的辨识度应该还算高。
他顿了顿之后,面无表情看着她,“不好意思,我走错医院了。”
“等一下,”她叫住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孟宝意脸上没什么血色,这两天又瘦了些,颧骨微突,素面朝天的,实在不是很好看。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拿起来看了眼,动了动喉咙,对孟宝意淡言道:“没有。”
随后他关上病房的门,接起电话:“什么事。”
“我愿意出让股权,”颓丧的声音传来,低声重复,“都给你行了吗?但是……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
“别让孟家的人知道……当初那件事跟我有关,不,是别让任何人知道。”
“你在跟我谈条件?”
他话音刚落,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女人,黑色连衣裙,高跟鞋触地有声。
正文 273.273.你姑不是私底下早就扬言要搞死他老婆吗?
霍南琛站定,远远看着她。
她也停了下来,微微皱眉,一脸疑色,似乎是压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霍南琛手里还拿着手机,听筒里是姜初映不安的询问:“你到底愿不愿意?”
他就一瞬不瞬盯了眼前面那人,然后阴狠地朝电话那头说:“愿不愿意?我要是不愿意你能拿我如何?走投无路的你,我想让你今天把东西交出来,你拖死也过不了明天。”
霍南琛说完,挂断了电话。
“陆太太,真巧,”霍南琛一口平板的嗓音跟来人打招呼偿。
苏窈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后面,他身后几步即是孟宝意的病房。
苏窈怀着三分怀疑问了句:“霍先生来找人?”
“找个朋友,他在第一人民医院,我走错地方了。”
“看来霍先生的司机不太认得路也不太认的字。”大门口顶大几个‘军区总医院’的字也能走错地方。
而且总不能巧合到,他走错了医院,恰好还错进了孟宝意的病房。
有些东西,联系起来想想,让人背脊一凉,忍不住颤栗。
霍南琛不置可否,压根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
苏窈努力绷紧了脸皮,才淡然自若地要笑不笑地朝他走近,她云淡风轻地询问:“刚巧我是来找人的,您背后那间病房里,住的就是我要找的人。”
霍南琛挑了挑眉,“是吗?那就不打扰了。”
忽然,护士站那边响起了铃。
护士赶紧往病房那边走,病房门也打开,一道小小的身影蹿出来,“护士!护士姐姐……”
苏窈一怔,看了眼冲出来的孟洗砚,又看了看霍南琛,顿时瞳孔放大了一圈,愣愣地瞧着霍南琛,“你……”
霍南琛压了压眉心,目光冷冽看向她。
震惊之间,孟洗砚一把抱住苏窈的腿,顶着一双操心的八字眉焦急地望着她:“苏阿姨,我妈妈喘不过气了!”
“怎……怎么回事?”苏窈低低问,然后下意识看向霍南琛,该不会是他做了什么?
慌忙之间,护士撞开她,急忙往病房里去
出去了半天的孟衍之也回来了,之前脚步还算稳当,节奏分明,见状,立刻抓住孟洗砚问情况,然后回头跟苏窈点了点头示意,目光却停在霍南琛身上许久。
后者不以为意地抬脚往电梯方向走去,孟衍之才带着孟洗砚进了病房。
男人从身旁经过,带起一阵风,夹杂着一股清冷的味道。
苏窈一把抓住他,探究地看着他,脑子里有些凌乱,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霍南琛看了她一眼便要离开。
苏窈捋了一把头发,转身就追了上去,趁电梯门即将关闭之际,闪身进去。
苏窈不再废话,直接问:“你认识孟宝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窈发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孟洗砚……是你的孩子?”
“陆太太,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苏窈一急,差点一把提住他的领子,明明,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他却不承认,她也不能拿他如何。
“是你,”苏窈指着他说,“让姜初映陷入窘境的,是你!姜初映需要三亿度过难关,姜初映的律师事务经营得甚好,所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资金需求,除了在公司。公司里没谁跟她有那么大的仇怨,使她刚拿到股份不久就遭遇如此棘手的事,除了你。那孩子的眉眼分明跟你那么像……如果当初孟宝意因为姜初映而错过了陆东庭,误打误撞跟别的男人上了床……”
“陆太太,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别将一切建立在‘如果’之上的事,作为结论。你这番话一旦传去,损坏了我的名声,造成霍氏的损失……”他顿了一下,偏头看向苏窈,拧着浓眉,低声警告,“那可是诽谤罪,我可以告你。”
苏窈紧紧握着拳。
电梯到了,霍南琛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窈上了车,一把摔上车门。
平静之后,整个人陷入座椅之中,双手遮面。
要是这件事真的跟霍南琛有关系,根据他今天的反应看来,这事又复杂了许多。
不管霍南琛跟姜初映之前的恩怨,万一这件事他站姜初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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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南琛出了医院,上车后有人打来电话。
“霍总,看来你得尽快拿到股权了。霍副董已经确定了你给姜初映下套的事,我查到了,他最近还和想让股的那个刘董来往密切。一辈子被你们爷俩压着头,他心里不知道多郁积,到时候刘董让股给他,他股份几乎和您持平,又煽动众股东的话……时间不多啊,别再拖了。”
“姜初映已经答应让股了,让律师尽快走程序,我把姜初映带回来。等她签字画押之后,看谁还跳得起来。”
“好,我马上吩咐下去。”
姜初映又打来电话,霍南琛接起,“考虑好了?”
“还是那句话,你能守口如瓶吗?否则,我绝不松口。你要是敢来硬的我,我也随时可以曝光你对我做的那些龌蹉事,就算我死了也会拉你垫背。”
“好,马上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回G市。”
霍南琛说完挂了机,木着脸一把将手机摔在座椅上,“臭丫头胆子越来越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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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好几日,孟宝意在苏窈去医院的第二天就出了院,回了B市。
这天晚上,苏窈哄完陆希承睡觉,出了卧室的时候,听见叶棠茵在客厅沙发上蜷着腿小声跟陆东庭打电话。
“你到底几时能回来,这都九月了,再过不了半月你儿子就要百天了,到时候我们去跟你爷爷吃顿饭……知道了?三个字就完事儿了?你回是不回来……不确定?你最近有没有跟窈窈打个电话啥的?最近她老是出门,不知道忙些啥,我这心里很不平静啊,喂,喂?臭小子,竟然挂了!?”
苏窈就站在卧室门口,见叶棠茵挂了电话,自己也将脚缩了回去。
陆东庭这边正是早上,挂了电话直接将手机交给了姚现,看着站在上面的财务部主管,对着ppt念数据,他心里一阵阵的火往外冒。
指着那人说:“调回到上一页。”
“我看了下你们财务部的报表,好像多了个一千三百万的支出,你这里为什么跳过了?”
主管心里打着鼓,但是很镇定地多看了陆东庭两眼,“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疏忽,我之后再去对一下……”
陆东庭反手将会议文件夹往桌上一拍,“不好意思?你跟谁说不好意思?跟我啊?一千三百万,你一个不好意思糊弄过去,我拿到的财务报表上没有写明这项指出的具体原因,你还直接给我打太极想跳过。一千三百万,你生吞进去还会消化不良呢!”
陆东庭一身萧肃戾气,环视了一圈垂首不语的众主管,随后缓了语气,慢条斯理中带着狠劲儿,“上次过来没查你们财务部,一个二个的就以为有空子钻是吧?我不管你们帮谁干事,要么把这笔钱具体去向报给我,要么自己把这漏洞给我填了。散会。”
财务部主管散会后立刻躲在角落里拨了个电话出去。
“陆副总,陆总他让人调了财务部的明细,手里掌握着精准的数据,我……”
被称‘陆副总’的陆翰白骂了句“我
操”!
主管又为难地说:“陆总说,要么说出这笔钱的去向,要不我自己把钱补上,副总,这……”
祁靖朗憋着一口闷气说:“我今晚把钱给你,你补上,就说是之前疏忽,数据没对上。”
“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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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翰白在这边挂了电话之后直骂娘,陆东庭真他妈阴险,突然打着谈项目的幌子,跑去查账,盯得这样紧,他和祁靖朗还怎么做事?
他立刻跟祁靖朗说了这事,祁靖朗默了半天,“你跟你那叔叔姑姑一起搞点事不就好了,你姑不是私底下早就扬言要搞死他老婆吗?陆东庭一天掌权,咱们那事就一天办不成。你真想一辈子被他压着?你不干,那我就单干了。”
陆翰白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愤然恨恨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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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希承百天的时候,陆东庭意料之中没回来,苏窈和叶棠茵一起带着孩子出去跟陆长南吃了顿饭。
只私下请来了叶家那边的亲戚,陆家这边,只来了陆长南一人,苏淮生已经扬言没生过苏窈这女儿了,苏窈不愿他打电话,就算打了电话他应该也不会来。
陆长南问起的时候,苏窈就说他有事来不了,其实,又有谁不知道其中端倪。
正文 274.274.看了我这么久的笑话,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陆长南面不改色地一笑,带过了这个话题,逗着坐在腿上的小曾孙,乐得合不拢嘴。
吃饭的时候,陆长南看了苏窈,问她陆东庭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苏窈愣了一下,很快的就重新扬起淡淡的笑,“他最近忙,可能暂时回来不了。”
陆长南意味不明地多瞧了她一眼,昨天打电话问陆东庭公司里情况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撄。
陆老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陆希承晚上收了不少红包,晚上回到家里,苏窈把他放在一溜儿的红包面前,小小人儿皱着眉不利索地去扒拉红包。
微信上突然传来几声提示音,她点来来看,都是陆东庭那几个兄弟,分别发来了百日红包,数额不小。
苏窈一一谢了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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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远骁看着苏窈发过来的道谢的信息,笑了笑,收起手机。
这时候,应酬的晚宴也散了,季远骁起身,寒暄几句之后往外走。
等在门口的服务生递给他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粥和几道清淡的招牌菜,“季先生,这是您点的东西,请拿好。”
季远骁接过,“谢了,”他看了眼袋子里,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又问:“这些东西,确定刚小产过的人吃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都是清淡的东西。”
季远骁这才放心,一大波人还在里面嘘寒问暖约下次再见,他已提着东西离开了。
他一翻看手机,想给白翘打电话,前面由远及近地传来絮絮而谈的对话。
有男人说:“姜律师,这个案子你到底能有几成把握?”
“对不起陈总,现在不能给您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敢保证,如果您提供的资料和证据完全属实,胜诉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您大可放心。”
女人说话的声音清亮柔脆,却调理清晰,语调不重不缓,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那就好,”男人欣慰,顿了一下,又问:“姜律师啊,我最近听说,您退出霍氏了,转让了股权?”
姜初映微怔,转眼已是长袖善舞般的职业化笑容,“是的,毕竟精力有限,想将重心放在律师事务所的发展上,那边交由我哥哥大理,我也放心。”
“哦,这样啊……”
姜初映笑,一抬头,笑容便黯淡了下去。
双方从相对的方向,同时往电梯间走,陈总一看见季远骁,背脊便不由自主地稍稍弯曲,几步到了季远骁面前,“季总,太巧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季远骁跟他寒暄几句,看向旁边的姜初映,既然打了照面,也不能当做是没看见,她微微颔首,然后偏头看向了一边。
电梯下到最底层,那位陈总离开后。
季远骁拉住姜初映的手臂,问她:“你把股份给了霍南琛?”
“嗯。”
姜初映很难露出笑容,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霍南琛是想继续嘲讽她呢,还是对她表示歉意和同情?
没有任何原因,这个想法突然跳进脑子里。
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被推远,即便站在季远骁的立场上,他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她的请求,但她作为那个当事人,心里不甘、怨怼,但自己也没立场去说什么。
所以她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面对季远骁,干脆要走。
而季远骁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问:“很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那天的话说得重了。”
姜初映蓦地心里一紧,握着包的手收了收,“没关系,你也没义务帮助我。”
“没找到其他办法么?”
姜初映往前走的脚步突然一顿,看也不看他的望着前方,哂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连苏窈都求过了。”
季远骁眉头一皱。
“苏窈?”
“嗯,”姜初映低头,“她找我见过一面,问我给陆东庭打电话干什么,我说了之后,她说不会借给我,陆东庭也不会借给我。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偏头看向他,自嘲的笑笑:“是不是觉得我罪有应得,死皮赖脸,总是打扰前男友和人家的妻子?”
季远骁不发表意见,尽管心里有疑问。
姜初映微垂着眉眼,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没吃饱吗?”
“给白翘的。”
姜初映怔了一会儿,心里特别地难受。
被宠坏的人任性惯了,失宠之后便会觉得仿佛天都塌了。
姜初映觉得,好在她当了这么多年律师,看待这种问题,除了心里难受点,至少还能保持客观的角度。
她叹气,“上次的事,需要我给白翘道歉么?”
季远骁说:“不用。会打扰到她。”
姜初映心底猛地被揪了起来,看着季远骁大步向前的背影,那股心酸像大浪铺天盖地而来,生生将她甩了个跟头。
她站在原地,轻声说:“那……那就不打扰了吧。”
停车场里很安静,安静得脚步都有回声,一句细语,清晰地传进了季远骁耳朵里。
————————
陆希承睡着了之后,苏窈抱着电脑去书房看齐宗临发来的邮件。
她还在看的时候,聊天消息框弹出一条消息:“看完没有?”
苏窈:“在看了。”
齐宗临:“陆东庭要是不同意,你又很坚决的话,你不如找找他的私章在哪里,再练练他的签名。”
苏窈:“……”
齐宗临:“呵呵,我开玩笑的。总之劝你一句,无论如何,别做伤害自己的事,你的未来还很长。”
苏窈:“不会。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处理好。”
苏窈看着聊天框的内容,突然心神不定,目光下意识地就去巡视陆东庭的书桌桌面,没有什么印章之类的东西。
她伸手拉开旁边的抽屉,刚打开,觉得好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就要关上。
目光却被抽屉里一样眼熟的东西吸引了去。
棕色牛皮封面,是个日记本。
————————
陆东庭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二点。
一楼黑漆漆的,二楼走廊亮着昏黄的壁灯,幽幽暗暗的,正好衬得出那四个字:夜深人静。
他拎着拉杆箱上楼,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往卧室的方向,途经书房,半掩着门,门缝间,晃眼看过去像是走廊上投射下去的。
这么晚了,苏窈应该睡了,他心里想着,想着就先去客卧冲洗。
刚走过几步,他突然停下,将拉杆箱放在一边,返回到书房门前,伸手将书房的门一推,开了。
之前那道幽暗不明的光线,部分是来自于书房。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开着一盏橘色的灯管,黑色真皮椅的椅背对着门口的方向,隐约可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缩在上面,人对着窗口那方,灯光下除了一人一电脑,她手底下还压着什么东西。
陆东庭走近,看清楚她手底下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之后,停下了。
她干干净净的指尖滑过白纸上的黑字,还是保持着原来那样蜷缩着的姿势。
陆东庭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纤白手腕,谁也没说话。
“陆东庭,”过了很久,她轻轻开口,幽幽的嗓音有些沙哑,仿佛已经太久没有说话,语调都也已经变的陌生和磕磕绊绊。
她终于抬起头,笑了,笑意缱绻,渐渐地漾开,像是一朵花苞绽放的过程,从慵懒到浓丽,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看了我这么久的笑话,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望向站在一米之外的男人,太久没见,他依旧是那样高大如斯,清冷英俊,深沉莫测。
深沉这个词,换个贬义的意思,便是城府了。
“这东西,你是什么时候看过的呢?”
空气极度安静,只听得见他简单的三言两语:“结婚前。”
“哦,这样啊,”她笑。
“你笑什么?”陆东庭语气泠然,萧肃而紧绷,像秋日的雨,冬天的太阳,是冷的。
“笑我自己啊。你说得没错,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蠢胆肥,暗自为自己每一步计划的成功而洋洋得意。殊不知……”她‘呵’的一声,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殊不知,人家不过就是高高在上等着看你笑话罢了。”她顿了会儿,复又看着他隐藏在光线下的模糊轮廓,“陆东庭,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
陆东庭抹了一把脸,目光隐怒,语调从牙缝里挤出,“不然你想我怎样?直接把着东西甩你脸上让你滚,告诉你别腆着脸跟我玩这些把戏你就高兴了?你若是会轻而易举罢手的人,我们俩怎么也不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