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溪妥协松口,“关于陆东庭,我能帮你。值不值?”
“你?”苏窈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收紧,苏西溪手脚不干净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趁这时机掏出肚子里的坏水的可能性倒是大得多,“你能怎么帮我?还是说,我该问你百出花样,几时是个头?”
苏窈的声音里带着惯性的轻蔑,泠然得像细雨过境,轻轻淡淡的,虽未狂风大作,却涩涩生寒。
“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陆东庭有多被动,如果你已经打算跟他划清界限,从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那我无话可说。”
茶几上反射着炽白的光线,苏窈长时间凝视着一个地方,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刺痛。
“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已经心里有数了吧,是插手,还是旁观。”
苏西溪似乎在海边,那风声凛凛,几乎盖过她那尾音那声浅浅的笑意。
苏窈继续沉默,苏西溪也不急,仿佛已经知道苏窈想帮陆东庭的心有多迫切,继续着将自己想说的缓缓道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上会不会白白掉馅饼暂且不议,就说我,也不是什么心思善良的人,我自有我的目的,也不会白白帮你。但我保证,能帮到你。”
苏窈内心纷乱,手指不停拨弄着茶几上那只空荡荡的烟灰缸。
她拧着眉心,“你如果不是手里握着可以逆转局势的证据,我……”
“有。”苏窈话音还未落,苏西溪已经爽快应了。
苏窈深吸了一口气,“哪儿见?”
“明天你来公司,你不是和苏氏有建筑项目的合作吗?”
苏窈长时间没睡好,精神不济,缓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你在躲着谁?”
苏西溪轻轻哼了一声,语调戏谑,“倒也不是躲着谁,只是事情办成之前就走漏风声,容易出现拦路虎。”
苏窈挂了电话,将头埋在膝盖里,眼睛干涩得难受,垂下眼皮那一刹那,最是酸痛。
闭上眼睛,耳旁仿佛能听到灯泡丝里的电流在嗞嗞流淌,恍惚间她睡意袭来,梦里梦见陆东庭穿着监狱号服坐在审讯室里,她就站在单反玻璃外面。
她大喜,一遍遍叫他的名字,陆东庭却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她渐渐慌乱了,开始发疯似的拍打玻璃,直到她被人架走,他才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朝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
眉峰犀利,目光幽沉。
苏窈顿时就崩溃了,双腿酸麻无力,挣扎到额头青筋突起,缓缓朝地上滑去。
那种坠落感让她忽然惊醒,苏窈抬起头,眼前茶几上摆着是那只许久无人用过的烟灰缸。
耳边嗡嗡作响,心里惴惴,一摸自己的额头,全是黏黏的湿汗。
她松了一口气,才听见卧室里陆希承在哭。
苏窈赶紧从地上起来,因为长时间抱膝而坐,小腿酸麻,差点又倒回地上。
她咧着嘴嘶了一口气,撑着沙发起来往卧室里小炮过去。
陆希承睡觉向来比较安分,半夜惊醒的情况只有几个月大那段时间有过。
苏窈推门进房间,张婶也闻声穿了衣服出来。
苏窈开了灯才发现陆希承扶着婴儿床站着,一边哭一边喊她,“妈妈……”
看见她来了,双手向她张开,哭得更厉害。
他应该是醒来发现苏窈不在,慌了才哭成这样。
“在呢在呢。”苏窈将他抱住,摸了摸尿不湿,干的,随后抽了纸巾擦干他额头的哭出的细汗。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很敏.感的缘故,他能感知到周围气氛的变化,或许是最近她和叶棠茵都很压抑,所以给了他不好的感觉,今天下午开始他情绪就已经十分不稳定。
苏窈让被吵醒的张婶回去睡,她自己抱着陆希承躺到床上轻哄。
小家伙靠在她胸口上,攥着她的衣领不停抽噎,哭到嗓子失声。
苏窈一直抱着陆希承,几乎到天亮才把他放回小床里。
天色微眀,苏窈开始时不时的看手机。
刷牙吃早饭都心不在焉,终于在给陆希承洗漱好的时候接到了姚现打来的电话。
苏窈心里猛地被一揪,“喂,怎么样了?”
“太太,今天我可以安排你和陆总见一面。”
苏窈听出他语气中有些勉强,笑容收了收,抿着唇,“你跟他说好了吗?”
“我……那个,我还没告诉陆总呢。总之你待会儿过来,照我说的做就行。”
“好。”
苏窈把陆希承打包送到叶棠茵那儿去,但没告诉任何人她要去见陆东庭。
路上遭遇上班高峰期堵车,苏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两秒看一次表。
快到看守所的时候,姚现打电话来催了两次,她到了之后停好车,姚现带着她快步往里面走。
苏窈焦急的问:“是时间到了吗?”
周围是森严高墙,苏窈和姚现走在走道中间,高跟鞋皮鞋的声音清脆作响。
“我打点了一下,让他们多给点时间,怕陆总起疑,我让宁律师跟他多谈会儿拖住他。”
苏窈一愣,脚步停了。
姚现发现不对劲,转身看她,“怎么了?”
“他不想见我?”
姚现意识到说漏了嘴,“不是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要来?还有,起疑?”苏窈不敢置信地问,气到不知该说什么。
姚现舔了舔唇,神情严肃又有些无奈,“陆总说过,他不想让你插手他的事,更不想让你见到他现在模样。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帮你的,但是江总说……”姚现看了一眼苏窈,声音低了低,“他说,还是不要对你太狠心了。”
姚现转身,心情复杂的抹了一把长满胡茬的下巴。
他不赞同苏窈见陆总,但是拗不过苏窈的请求,又不敢违抗陆东庭的命令,两难之下找江御笙问问他的意见。
其实只是想让江御笙也点头说,不要让她见,那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拒绝苏窈。
但是江御笙说的原话是,陆东庭狠得下心,是因为没看见苏窈现在是什么鬼样。
“快走吧,抓紧时间。”
两人刚走到休息区,专为律师和当事人谈话提供。
陆东庭却是占用了休息区的一个房间,以用于私密谈话。
苏窈心想,这样的话,他在这里面的一切应该都有人照应。
越是靠近,她心跳越加速。
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姚现事先已经跟这二人说好,可以放苏窈进去。
距离那房间十来米距离,门却率先从里面被打开。
苏窈的呼吸仿佛被扼住,叫也生生的再挪不动。
她睁大眼睛看着门口,先出来的是宁钦。
宁钦朝苏窈点了点头,走出来之后站在一边,紧跟着苏窈已经看到了橙色衣角……
他走出来,却没看她,低头看着手里一份文件,看完之后递给宁钦,嘱咐了两句。
苏窈看着他没什么波澜的脸,情绪上涌,‘陆东庭’三个字就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当人的情绪复杂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应功能会出现短暂障碍。
陆东庭交代完,刚要走,余光发现了她,顿了一下,抬起头来,远远望着她。
是了,就是这个眼神,跟昨晚她梦里梦见的一般无二。
棱角愈发分明的轮廓,尤其沉冷犀利的眼,在看见她的时候下意识的拧了眉。
苏窈掐着衣角,朝他扯不出一个笑。
“陆……”
苏窈刚动了动喉咙,声音还未补全,陆东庭却已经转身朝更里面走去,站在门口的警察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隔离她的视线。
她呆住,不知所措的看向宁钦。
宁钦无奈的挤紧了眉。
苏窈又气又怒,看着那抹橘色背影,高大如斯,竟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陆东庭!”
苏窈咬着牙朝陆东庭的方向走去,半路被宁钦截住,“苏窈,那里面不能进去了。”
“陆东庭!”苏窈不死心的又喊他。
这一次,他停了下来,但也仅仅是顿了下脚步而已。
姚现看了苏窈一眼,小跑到了陆东庭身边。
陆东庭沉声警告,“下不为例。”
这话不轻,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尤为清晰,这四个字像钝器敲在苏窈身上,惨痛不已。
苏窈看着他也不回走了,红了眼眶,“陆东庭你混蛋!”
“混蛋!”
宁钦无言的看着苏窈,眼底有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他知道陆东庭的顾虑是什么,怕苏窈见了他,会不顾一切做出什么事来。
再则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此情此景下,没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更不论是陆东庭这种长居高位玩弄权术的男人。
“好,好,”苏窈发狠似的着点头,“陆东庭,你今天不见我,以后也别想见我了!”
“苏窈,别赌气。”宁钦低声劝道。
苏窈转身就往外走。
她今天还特意穿了一身白色一字领不规则上衣和黑色刺绣半裙,气质漂亮还有点小性感,更是画了精致的妆遮住了连日来的憔悴。
可陆东庭只送了她四个字,下不为例。
好一个下不为例,苏窈委屈得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正文 422.所以说你为什么欠虐呢?别人对你好一点觉得都是有阴谋
可陆东庭只送了她四个字,下不为例。
好一个下不为例,苏窈委屈得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小腹突然一阵痉挛,连同胃腔也跟着开始绞痛。苏窈顿时感到额头在冒虚汗,撑着墙,她难受地用手捂住肚子。
宁钦和姚现同时神色凝肃起来,相视一眼,问苏窈:“怎么了?”
苏窈眉心拧得紧紧的,像有人伸手破腹而入掐着她的内脏一般,那一瞬间过后,绵缓的痛感发散至全身,四肢都在发虚。
稍微好转之后,她强打精神调顺呼吸,说:“没什么,最近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老|毛病犯了。”她又刚好是生理期,折磨更是加倍。
“这样,”宁钦暗自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能开车吗?要不要送你回去?”
苏窈思及跟苏西溪有约,拒绝了,也没提到这事儿,扛着一股子难受自己走在前面出了大门。
苏窈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情绪中,从头到尾也没有注意到宁姚二人神情有所异常。
云层遮挡了烈日,有片刻的阴霾,苏窈踩着高跟鞋,背脊仍然是挺得直直的。宁钦单手插着腰,摸了摸下巴,让姚现跟着他去法院。
姚现随行下了台阶,见苏窈开车离开了,才吐苦水似的道出刚才的惊慌,“刚才我还以为她怀,怀……”
姚现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连话都理不清楚。
宁钦挑挑眉。
姚现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宁钦刚才的反应,想来是跟他差不多的想法。
“说来也不是没可能。要是这个关头有个好歹,陆总出来之后,必然一刀了解我。我偷偷将陆太带来见他,他就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他指着宁钦,“对了,你也是帮凶,到时候我会供出你的。”
宁钦单手拎着车钥匙解锁轿车,单手往裤兜里一揣,潇洒倜傥,全然不当回事儿似的,“怕什么,不是有苏窈顶着吗。今天老陆不见苏窈,她要是因为这事儿跟他较真,他哪还有时间来理你我?”
姚现咂咂嘴,“这理吧,说是说得通,但是陆总记仇本事一流,这事儿您不会不知道吧?”
宁钦突然停下脚步,反身看向身后侧的宁钦,“陆东庭他什么星座来着?”
“呵呵,怎么宁律师您怎么也开始研究星座了?”
宁钦拧眉一笑,“管那么多干什么?问你就说。”
“天蝎座。”
“哦,”宁钦若有所思的一声,一下子将姚现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吊了起来,他接着温文尔雅笑笑,右手圈了个圈放在嘴边,微微笑:“姚秘书,那你差不多是要完了。”
也不想想他宁钦的老婆是谁,直接从根本上就与姚现拉开了不止一个段位。
到时候顾涟漪给苏窈做做思想工作,陆东庭恐怕是感激他还来不及。
姚秘书望天无言。
觉得让陆东庭永远住在VIP监狱套房里,也挺好的。
这边才这么想,上了车之后便又沉下心道,“从现在到一审开庭的时间就三天,我们手上的证据不多。”
“是不多,但是能撑过一审。现在基本能确定的是,陆瑞姗和祁家那边手上还有证据当做筹码,他们当然是能给陆东庭安多少罪名就安多少。他们当然巴不得明天就开庭,时间越短越好,才让我们没有时间收集足够的证据反击。陆瑞姗那边能拿出来的不就是经济罪那几条,她不知自己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这个容易击破,主要是贩毒这块……”
“要是陆总没进去,所有的事处理起来都要方便得多。”
因为当初祁靖朗和陆翰白贩毒的事情,陆东庭从头至尾最清楚。但当初陆翰白从公司挪了钱去支援祁靖朗,那笔钱出了公司就没了具体流向信息。
法庭上,只讲究证据。
之前祁靖凌暗中手机这祁靖朗贩毒的资金明细,以及内部联系邮件资料,但是被祁老爷子知道后,剥了他在B市公司的实权,所有资料被删除,之前传送给陆东庭的所谓‘证据’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
陆东庭这儿有陆翰白当初绑架苏窈的证据和他挪用公司资金、与祁靖朗在北美有频繁资金往来却去向不明的明细,顺着这条线追下去,应该就可以查到祁靖朗跟东南亚毒贩的往来证据。
可现在卡就卡到了这里,时间不够,祁家既然决定要让陆东庭背黑锅,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所有的能被查到往来信息可能已经无法追查到。
就像是推理过程中遇见了瓶颈,前进一步都需要左右瞻望,好不容易有个突破点,却发现前方仍是看不清坦途的羊肠小道,更糟的是,过了这小道也许还是条死路。
宁钦手撑着车窗,抿着唇盯着前方路况,低声应和,“得想个法子把起诉的事了解了,让老陆尽快出来,不然陆瑞姗和祁家人都是定时炸弹,单凭我们是应付不过来的。”
“可贩毒,这罪名……着实棘手。”
这场官司,一审勉强可以以双方证据不足为由,打个平手令场面僵持,能给他们争取更多时间去举证。
但如果有了决定性的证据,一审就能反败为胜。
宁钦冷笑了一下,清风和煦的男人,眉目温和,突然间,目光骤然阴沉,然后重重沉了下来。
“去香港的机票买好了吗?”
“陆总通知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买好了。”
“希望不要像老陆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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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到苏氏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她早午饭都没吃,开车加堵车差不多快三个小时。
她靠着车座,深深陷入其中,脸色煞白,几欲要虚脱。
苏窈闭了闭眼,恍然惊醒一般睁开了眼,一刻也不得停的下了车,直奔楼上苏西溪的办公室。
她在来的路上打电话通知了苏西溪,等她到了办公室,苏西溪却在开一个临时会议。
路过全透明的会议室,苏窈看见寥寥几人开着会,苏西溪坐在主位上,有人在做报告,苏西溪凝着脸色翻手里的文件。
可能是察觉到了外面的人,苏西溪低下的头突然抬起,目光看向外面。
苏窈面不改色站在外面,焦灼之意却尽显。
苏西溪两手十指交叉,冲她做了个嘴型,“十分钟。”
苏窈点点头,去了她办公室外面的待客室坐着。
一沾上柔软的皮质沙发,苏窈就觉得满身疲惫,胃痛加生理痛你来我往相互折磨,她都不知道哪种痛才是真实。
秘书递上热水,她抿了一口,觉得反胃,放在一旁不再理会。
大楼里的冷气开得狠,裸露在外的脚踝微微发寒,她靠在沙发上,眼皮直往下耷。
她闭上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只知道混沌之间听到了轻微的言语声,顿时就清明了。
看向外面,苏西溪刚从会议室出来。
她走到门口,看了眼苏窈,“不好意思,多耽误了几分钟。”
苏窈拎起包若无其事的跟苏西溪进了办公室,顺手反锁。
苏西溪刚在桌上放下文件夹,听见声响后转身看了苏窈一眼,意味不明的哂笑了一声。
走过来又将门打开。
“锁上。”苏窈语气轻而强硬。
“暂时先不谈事,”苏西溪指了指手表,马上都要十二点了,“我让秘书订了餐,吃完饭有的是时间。”
不等苏窈说话,苏西溪瞄了她一眼,“刚才就看你脸色不好,不会是早饭也没吃吧?”
苏窈勾起嘴角,话语间夹枪带棒,“苏西溪,你演舞台剧呢?”
“苏窈,所以说你为什么欠虐呢?别人对你好一点都觉得是有阴谋。”
苏窈反击,“小人之心不可不防。更别说是你。”
苏西溪冷笑一声没再计较。
点的餐到了,秘书拎着印着饭店logo的纸袋进来,将几样菜挨着摆在茶几上。 шшш•тTk an•co
苏窈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两样荤菜都头晕目眩,胃里翻滚。
苏西溪坐下,筷子都提起来了,见苏窈闭着眼睛将头别在了一边,她的脸色实在难看,粉底都遮不住那样的惨白。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有点严重,去不去医院?”
“胃不舒服。”
“那你还不吃饭?病死在这儿了,我跟谁谈判去?”苏西溪说,完了又拿小瓷碗给她盛了碗汤,又说:“先喝汤,这个不油腻,然后再喝粥。”
苏西溪一直都在控制饮食,吃得也清淡,平常小粥青菜都能对付,尤其爱喝粥,想着苏窈要来,才点了几个大菜。
“苏西溪,你再讨好我也没用。”苏窈吹着睫毛看了看面前的汤。
“讨好你,你怎么那么看得起自己?”苏西溪笑得欢乐,还一边反讽,“爱吃不吃,待会儿你要是一副死相坐在我面前,没劲儿,我可能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窈抿着唇,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你告诉我,你手上的证据,有多大的分量。”
“吃完再告诉你。”苏西溪悠闲的夹起一块水晶虾饺,心情不错,平时她都下不了决心点这些菜。
苏窈静默了一会儿,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胃里流过一阵暖意。
正文 423.苏窈你知不知道你运气已经很好了,你都已经嫁给了陆东庭
苏窈抬头瞄了一眼苏西溪,她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一脸平静,剪了齐颈短发之后看起来多了分精干。
苏窈垂着眼暗暗的想,她见过隐忍的苏西溪,见过因嫉愤而怒目圆睁的苏西溪,也见过兵败如山倒后差点疯魔的苏西溪,此刻她却有着稳操胜券一般的从容。这么多年来,她和苏西溪就像是天平的两端,一方得势,必然有一方失势。她能如此沉着泰然,当真十分确信自己五指之中的东西,能实现谋图?
苏窈承认自己现在很虚弱,很着急。
她也明白,自己现在全心全意扑在陆东庭的事上,很容易在双方对垒中占下风。
她努力的想要扛起精神,像以往跟苏西溪相互扔对方刀刃的时候,面不改色的在她头上戳出一个血窟窿。
她盯着碗里没有油水的汤汁,却抬起眼的时候,瞳仁黝黑,只是漠然的盯了苏西溪一眼。
饭菜味同嚼蜡,苏窈吃了几口,勉强舒缓自己的胃痛,她怕自己心理压力太重的同时不顾好身体,真的会撑不下去。
秘书收走残羹,苏西溪率先起身亲自关了门,想苏窈歪着头摊了摊手,像是在说这下放心了?
苏窈坐在沙发上没动,体态慵懒,眼神却锐利的望向苏西溪。
苏西溪回到她对面坐下,偏着头打量了苏窈几眼。
苏窈不耐的伸手拨了拨耳畔的几缕碎发,眯了眯眼睛,看向一边。
“你知道吗,你跟陆东庭越来越像了。”苏西溪突然发表结论。
苏窈垂在身侧的沙发上的手,手指突然颤了颤,然后无声曲起。她记得以前,不知道是苏西溪还是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有人说男女之间的夫妻相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在相处的时日久了之后,被对方潜移默化地影响,两个人的动作、神态越来越像,才有了所谓的夫妻相。
苏窈心里笑了笑,很阿Q的想着,要是陆东庭出不来的,她身上所留下的他的影子,会不会时刻提醒他人陆东庭的存在。
真是典型的透着假乐观的悲观,苏窈赶紧切断了自己的思绪。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苏西溪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个棕色牛津包。
她坐回到苏窈对面,从包里翻出一个深色文件夹放在腿上,眉目微垂地盯着它,发出很细微的一声轻笑。
很多人都说过,苏西溪笑起来的眼睛,跟苏窈相似个七七八八,她牵着笑,弯着眼看向苏窈,“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你就笃定了我想要?”
苏西溪靠在沙发上,摸了摸柔软又有质感的沙发,悠悠说:“苏窈,你知道吗,从我进苏家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是一个有不得软肋的人。你性格护短又固执,自以为沉着冷静,其实面对感情,胆小又倔强,要么当鸵鸟,要么就横冲直撞到头破血流。无论是你和你父母的关系,还是和陆东庭的感情,不都是这样吗?”
为了萧嘉,她不惜跟苏淮生撕破脸,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苏淮生睁着眼一天,就要让他一天不安生。她很好奇,为了陆东庭,苏窈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苏窈心口顿时像堵了一团棉花,有一股气被堵住,下不去也上不来,她咬着后槽牙笑得敬业又刻薄,就像她要说的话一样。
“哦……从进苏家的第一天就摸透了我的性格?那你在我们还素不相识的时候,在背后偷偷研究了我多少?你心思倒是深沉,可惜头脑简单了一点。不然秦珩为什么打死也不娶你,不然为什么你处心积虑想要苏家财产,仍是落得一无所有?好在当个经理从头开始,钱虽不如以前多,倒也能练练你的脑子,看,至少你现在已经成功让我对你想用来谈判的筹码燃起了兴趣。只是少拿你的自以为是对我指手画脚,第一你不配,第二我不高兴了我可能就会生出反骨,你想让我怎么,我偏不随你的意。”
苏窈不承认但事实是她恼羞成怒了,她看着苏西溪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就像努力吞下一口闷气一般,苏窈觉得很解气。
掐架的精髓在于狠戳对方的痛处,戳中一处是一处,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苏西溪露出一抹嘲笑,下一瞬,她沉下脸,梗着脖子看向苏窈,“苏窈,我警告你,别惹怒我。”她说着,眼睛一眨不眨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文件,眼角上扬,“这是祁靖朗和东南亚毒贩资金往来的流水记录和邮件。”
苏窈的脸渐渐绷紧,苏西溪得意之色尽显,继续掏出一个U盘和录音,“这里面还有更有趣的。”她慢条斯理的将东西又一一放回去,问:“这下,可有把你的反骨拧断了吗?”
苏窈死死的捏紧藏在腿边的拳头,毫无疑问,苏西溪说的一点都没错,软肋就是她受制于人的关键。
楼层太高,车水马龙的声音仿若天外来音,苏窈从落地窗望向对面,写字楼的反光玻璃映着烈日强辉,在苏窈眼里,像是冬日里没有温度的冷太阳。
她嘴唇微蠕,“你有什么的条件。”
苏西溪突然笑出了声,似乎苏窈的态度是她意料之中,但这话由苏窈亲口说了出来,令她心情愉悦。
苏西溪接下来却是答非所问。
她翘着腿,微微晃了晃脚尖,以平淡无波的语气回忆着说:“你刚才说,我在背后偷偷研究了你多少?我确实研究过你。从我懂事起,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苏淮生养在外面的孩子,见不得光,注定一辈子不能如我妈所想那般名正言顺。可你说这世上,私生女私生子那么多,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乎一个名分呢?每次被我妈逼着练所谓的礼仪形体,还有各种各样的乐器,我都会在心里嘲笑她,明明住在小三专业户的公寓楼里,还装作是名媛,明明外祖父也是书香世家的老知识分子,到了她这儿却如此糟蹋自己。
在我跟你上了同一所高中之前,我都觉得所有的指指点点都无所谓,可直到我发现,其实永远都活在苏淮生那个名正言顺的女儿的阴影之下。那会儿新生刚军训完回学校,我们班总有男生在讨论六班有个女的长得真不错,比咱们班苏西溪还高冷。后来,高一六班那个班花大名传了出来,听说也姓苏,有人说长得跟苏西溪挺像的,苏窈是苏淮生的女儿,苏西溪呢?
我有时候会远远看着你,心想,同样都是苏淮生生的,为什么你就能众星捧月?哦,也许是因为你有个比苏淮生还能干百倍的外公和舅舅。你无法想象,我从别人的口舌之中受过多少蔑视。我痛恨死那些阴毒的比较,我痛恨我妈是个小三,我更嫉妒你苏窈。还记得那次我们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吗,你被我的篮球砸到头,我是故意的,你跑步被撞倒,也是我故意的。所以为什么人们总说嫉妒可以吞噬人心,至少可以让人变得不纯粹。
后来我跟我妈终于进了苏家,我看着你终于卸下了脸上的高傲,哭红着脸,瞧着都可怜。这时候,只有让你更气愤,才能让我备受屈辱的尊严,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所以我对你笑,你也很给面子的失控摔了我一个巴掌,我被苏淮生护在身后,你被苏淮生赶出家门。一个巴掌,还你撕心裂肺,没有比这更值的。”
苏西溪说话时,眼底了无烟波,平铺直叙地对过往进行一番细细回味。
“你想说明什么?你很恶毒,还是你可悲又可怜?”苏窈竭力装作并未被撼动的样子,心里却因为忆起那年的家变而在心底引起一场海啸,仍旧是触目惊心。
苏西溪并未因此而恼怒,反倒是笑意渐深,“不管你怎么说,没有以前的我,就没有现在的我,更没有谁能拿到这些好东西,你说是不是?”她晃晃手里的文件袋。
苏窈静静看着她,眼神冷清,也没做声。
苏西溪拨了拨短发发尾,“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只想说,如果你回来的时候,跟苏淮生服软,他未必不会真心对你,你想要的他未必也不会给你。因为连我妈都悲哀得没发现,她能顺利被扶正,不过是因为苏淮生害得萧家家破人亡后,他知道再也不可能和你们母女若无其事地生活,与其留着萧家作为隐患,倒不如痛斩乱麻,狠就狠到底。她也不知道,我爸书桌的抽屉里永远压着一张你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只是他没想到,你这个平常乖巧得连斗嘴都不敢的女儿,竟敢一步步紧逼,逼得他无路可退。可你自己回想一下吧,你把苏淮生逼得进医院的时候,他可有如他嘴上那么狠,倾其所有来对付过你?但宋晓瑜跟我不一样,这就是亲生的和外面的差别。”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咬了下唇,低着头说:“有些人,生来命就是好。地球上几十亿人,我喜欢的男人偏偏就爱的是你。你总觉得自己命苦是不是,觉得自己受遍了世间的委屈。可苏窈,你知不知道你运气已经很好了,你都已经嫁给了陆东庭了,你傻到不知道抓紧他而固执地跑来跟我跟苏淮生抢那区区几分家产,呵,真是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