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溪轻勾着嘴角,那声轻飘飘的‘呵’,不需多余赘述就已经诉出了她所有的嫉妒。
“说实话,我一开始都以为,你这种送上门去的女人陆东庭会瞧你不起,谁知道……”她突然顿住,轻轻侧了一下头,似乎是找不到形容词,她耸耸肩问苏窈,“要是你一开始就知道对陆东庭会像我当初对秦珩那样执念深重,割不掉舍不得,你还会傻到一再想跟他离婚吗?”
人在与他人做出比较的时候,往往想从对方身上寻求那么一丝优越或者安慰。可苏西溪照搬此法的时候,除了能拨动苏窈的痛感神经,自己却也没感到丝毫爽快,那一瞬间,她感到恓惶又怆然。心口那处的豁口,又开始穿过簌簌冷风,像被掏空的窟窿。
苏窈对她口中的一切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独独听到陆东庭三个字的时候,从指尖到心尖儿都在颤。
“你和秦珩?”她忍住疯狂想要外涌的酸楚,定定地冷眼乜着苏西溪,声音有些许喑哑,“少拿我跟他与你们相提并论。”
苏西溪从她口中听到对自己那段感情的否定,静默了半晌,凉凉笑着,咬着牙意有所指的说:“求而不得的人费尽心思,被偏爱的人却肆意挥霍。”
苏窈不屑,“求而不得?你得不到的,并不是我稀罕的,我苦苦相求的,你又认为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你求而不得,我肆意挥霍?苏西溪,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真该明白,自己的立场就是自私两个字的最好诠释。”
苏窈弯着腰疲软地陷在沙发里,目光却冷灼地盯着苏西溪,语气冷硬笃定,“所以,别回忆你曾经有多可怜,我不会有丝毫的触动,谁没有过过身心折磨的日子,我可怜自己也不会可怜你。所以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儿拿什么交换,用你想要的,换我想要的,很公平,很互补。”
苏西溪直接忽视掉她前半部分的话,重点抓得极准,“哦?我想要的,就因为陆东庭,你真的什么都会给?”
冷气钻进毛孔,静默得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苏窈垂着的睫毛微颤,苏西溪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是思考,还是已下决心。
“我要,”苏西溪交叠起双腿,微微倾身看着苏窈,一字一句,说得字正腔圆,“你在苏氏的股份。”
苏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内心和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一开始就已经料到。
周遭陷入安静,苏窈同她对视几秒,看似经过深思竭虑实则毫不犹豫的说:“好。”
苏氏的股份,她早已把大头给了萧宋离,如果她是无业游民全倚仗苏氏这点股份过活,那无疑是要抽掉她的生计。
但是她现在是Walrad的股东,虽然收益不如苏氏,至少足以满足她宽裕的日常所需。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股份,曾是她的执念,是她不惜一切也要拿回来的、属于她属于萧家的东西。
苏西溪并未得意忘形,只是淡淡露齿一笑,讥诮的说:“苏窈,你现在轻而易举的说好,有没有想过你曾经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苏淮生手里拿回这一切?”
苏西溪很明白,这些股份于苏窈而言并不是一堆象征着利益的复杂股市曲线,她更想证明的是,即便辉煌一时的萧家已经不复存在,至少它留下的东西还能成为苏家的掣肘。
苏窈没说话。
苏西溪不知道她是不晓得该怎样回答,还是根本不屑回答。
苏窈因为陆东庭,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同样因为陆东庭,再将得到的再拱手相让。兜兜转转,百转千回,她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苏西溪很想以此为由安慰自己,转念却又想到,或许苏窈从来没有将苏氏放在眼里,即便她在苏家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遗憾,因为她有陆东庭。
那她苏西溪呢?
她有什么?
“仅此而已吗?”苏窈目无波澜问。
“怎会?”苏西溪一脸你真单纯的笑意。
“我还要你,不管将来苏淮生给你任何东西,你都不能接受,无论是遗产,还是在世时的财产赠予。你、陆东庭和萧宋离也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做出任何有损苏氏利益的一切。”
苏窈看着苏西溪,突然觉得她也真够可怜,“我不接受,那你就确定他的财产会倾数给你了吗?”
“那就是我的事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还有,我要你,让萧宋离把苏氏的股份也转让给我。”
苏窈顿时眉心一皱。
“怎么?不愿意了?”苏西溪笑着摸了摸自己圆润的指甲,掀起眼帘大量了一眼沉着眼深思的苏窈。
苏窈想了想说:“股份为萧宋离个人所有,我无权干涉。”
“那我……”
苏西溪正要耸耸肩的时候,被苏窈打断了话,“你可以以萧宋离手上股份的市价计算,我另外折现给你。唔……只是可能需要比较长一段时间,现在我在酒店的股份卖出去也卖不了多少钱,但以前陆东庭帮我做的投资一直都有比较高的收益,我请专业人士评估之后再转到你名下。”
苏窈平静得让人害怕,苏西溪却不再淡定。她说得不以为然,可一字一句都如同惊雷,将苏西溪震得一脸难以置信。
“苏窈,你疯了吧,”苏西溪表情有些怔,一再强调,“那样的话你会一无所有。”
苏窈不以为然,面带轻嘲,气定神闲地反问:“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西溪嗤笑一声,看向一边,喃声道:“苏窈,你可真是陷得彻彻底底,不负众望。”
苏窈想起了苏西溪刚才的话中的意思,大意为她多么喜欢秦珩,可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不可逆的隔阂。
她问苏西溪:“要是今天你是我,你愿意为秦珩做这些吗?”
苏西溪看着休息室的门的方向,下颌因渐渐咬紧的牙齿而出现属于女性轮廓的坚毅棱角,可她却半晌无声。苏窈能想象出,她内心正遭受着怎样的煎熬与撕扯,就如同苏西溪提及陆东庭的时候,她的感受。
果然,她和苏西溪有些地方还是不尽相同,都喜欢在对方伤口上撒盐,谁先跳脚失措谁先输。
苏西溪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嘴角勾出一个笑,“我专门拟了个协议,到时候拿去公证,你先签了吧。”
苏窈看着她递来的A4文件纸,上面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条条款款,大意是她以后将无法获得苏淮生乃至苏氏丝毫利益,条款细致,无空可钻。这让苏窈想到了四个字,有备而来。
她甚至在想,苏西溪什么时候就开始做这些打算了?
但是一一扫下来,她却没有看到任何条款说明要让萧宋离也让出手上股份。
再细想过苏西溪刚才说话的语气,她瞬间明了,苏西溪只想让自己在苏家的地位不再被动摇。
有些道理苏西溪还是明白的,她若是将苏窈逼得走投无路,就算白纸黑字画了押让苏窈答应以后不再找她麻烦,可陆东庭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反正今后萧宋离手上那些股份也并不能再轻易撼动苏淮生和苏西溪最大股东的地位,这笔交易,算是公平。
苏窈签了字盖了私章,苏西溪将装有证据的文件袋交给她,想了下,还是出声郑重提醒道:“这份资料,不能提前让任何人知道,并且一定要作为底牌亮出。”
苏窈喉咙微动,拿过文件袋,“多谢。”
苏西溪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随后收了回来。
“你等一下,”苏窈站起来的时候,苏西溪叫住她,说:“我很好奇,所以问你,陆东庭把所有不懂产给你了,用一部分抵萧宋离的股份都绰绰有余,为什么不?”
苏窈心里翻动,她没看苏西溪,垂着头将文件好生收好,嗓音微微喑哑:“知道什么叫夫妻共同财产吗?没有一方的同意,不能随意乱动。”
苏西溪还是觉得苏窈很可笑。
————————
苏窈上了车,没有立刻就走,用手轻缓地揉了会儿小腹,她望着光线刺眼的入口方向,想起了离开办公室之前苏西溪说的话。
“你刚才问我,如果我是你,我会不会为了秦珩那样做。如果是两三年前的我,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现在,我看得比你,比所有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天真少女明白得多。我为之真心付出的男人视我如廉价敝履,喜欢我的却仅仅把我当做慰藉工具,只此两个男人之后,我才知道,钱,才是最重要的。至少有了它,我再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可以昂首挺胸。我不必再依附于谁,不必廉价地送上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那时她还坐在办公椅上,交叠着腿,昂着下巴对着落地窗的方向。因为角度问题,苏窈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苏窈睫毛轻颤,闭了闭眼睛,脑海里都是陆东庭。
正文 425.苏窈盯着戒指许久,手腕一转,将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里
苏窈去接陆希承之前,去了一趟紫园的别墅。
家里的一切,跟陆东庭走的那天没什么区别,卧室阳台的栏杆上,因为几日无人打扫,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铁艺圆桌上,摆着一只烟灰缸,她往里面睨了一眼,里面拧熄着几个烟头,她心底某处突然漫过一种莫可名状的触动,潮湿而闷热,就像身临其境看见晚风寒凉的夜里,陆东庭坐在这儿抽烟的场景。
照着她印象中的模样,应该是眉眼染着凉意,青烟后的一双深邃黑眸微眯,将烟放入唇间的时候,眉心轻拧。
苏窈扒着栏杆的手一紧,瞪着眼睛看向后院的游泳池,短暂中的几秒钟,她感到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无所适从中。
阳光正烈,晒得她眼睛酸涩,苏窈舔了下唇,折身就进了卧室,定了定脚步,将纱帘和色调厚重的银灰色窗帘一并关上,苏窈进来时没开灯,卧室里的光线仿佛瞬间被抽走,连空气都变得像夜晚那般静谧。
苏窈走到床边,窸窸窣窣一阵之后,钻进被子里,一呼一吸,顿时一种干净而熟悉的味道将她重重包围。
苏窈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让她有种错觉,就像回到以前每个大同小异的夜晚里,她和陆东庭顶多一手之隔,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距离,她可以感受他均匀沉稳的呼吸。即便是无眠夜,那种安心的感觉也可以使她摆脱辗转的煎熬。
不知道陆东庭有没有这样想过她。
苏西溪今天问她,要是早知道是今日,她放不下他,思念深入骨髓,她还会随意浪费以前的日子,错过分秒伸手就能畏进他怀里的时候吗?
她其实答不出来,人比天气善变,感情比风云莫测,换句话说,如今是由过去的每一步促就,既改变不了当时的因,也扭转不了现在的果。当初有多纠结,现在就有多追悔莫及。
可惜世上难买早知道,更难买后悔药。
有时候突然静下来,她会开始自回忆自己和陆东庭是怎么开始的,陆东庭为什么会答应娶她,这就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是个不解之谜。尤其是被别人三番五次戏谑过,自以为拿捏住了陆东庭的死穴殊不知老虎永远是老虎,他容忍你不过是觉得你有趣,亦或者是只想留着你做明天的午餐而已。
然后,她越想就越觉得一见钟情钟的不过是脸,日久生情才是维持多巴胺分泌的关键。
无数次回忆,无数次得到同样的结果,循环往复,她更加难以摆脱陆东庭的存在感。
眼睛又酸又烫,苏窈闭着眼皱了皱眉,习惯性地伸出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往里摸眼罩,却忘了自己睡的是陆东庭这一边。
什么小物什被她的手指拨开了,撞到抽屉边缘,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她手指摸索了一下,捻住,手却顿住了,人也怔了怔。
呼吸滞住几秒,她伸手拉开了床头灯,一枚男戒立在指间,灯管下指环芒辉清冷,就像陆东庭今天的黑如浓墨的瞳仁和挺拔却冷淡的背影。
苏窈盯着戒指许久,手腕一转,将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里,翻了个身躺下。
她大大的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没过多久,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滑过鼻梁,淌在枕头上。
枕头越来越湿,苏窈眼前也越来越迷蒙,她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渐渐的,鼻塞无法呼吸,她捏着被角,张开嘴唇呼吸,喉咙呛了一口气,不防让抽泣声溢出,就再也收不住。
她整个将头埋进被子和枕头里,呜咽的哭声掺杂着压抑,纤瘦的背脊和小腿裸|露在外面,一下一下的颤动,就像被人一头扔进海浪里,随波漂浮,无助又害怕。
————————
苏窈醒来拉开窗帘往外一看,已经可见深紫色天幕之上隐隐坠着满天繁星。
将陆东庭的戒指随手套在拇指上,匆匆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里那双肿胀的眼睛发愁,随后用冷水敷了敷,补了妆又滴了几滴眼药水,才赶去叶棠茵家里接陆希承。
离开时,车子刚驶出地下停车场,可以看到儿童游乐区有许多小孩子被家长带出来饭后玩耍。
陆希承扭着小身板儿去看,肉嘟嘟的两颊都要贴在车窗上了,一边暗中哼哼唧唧的使劲,最后使劲拍打束缚着自己的儿童安全座椅。
“妈妈,外面玩!”
苏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见小家伙粉嫩的嘴嘟张着,一脸向往的看着外面的小朋友们。
苏窈看了下时间,不到八点,于是将车靠边停了,带他下去玩了一会儿。
苏窈问张婶,“他下午一直在家里玩吗?”
“对呀,希承上午闹腾了太久,午觉又睡得晚,一觉醒来都到了吃完饭的时间了。”
苏窈弯着腰牵着陆希承,头隐隐作疼,白天睡那么久,晚上估计又有得磨人了。
苏窈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滑梯,短短时间就出了一身汗,刚把他抱到秋千的塑料椅上准备给他拍照,手机顶端跳出来一则微信通知,来自顾涟漪。
苏窈让张婶看着下陆希承,她点开看微信,顾涟漪问她:你今天见到陆东庭了吧?
苏窈脸上的笑收了收,回复:见到了。
顾涟漪没一会儿,飞快回复了:那他有没有说让宁钦和姚现去香港那边做什么?宁钦的电话上飞机之后就一直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我又没有姚现的电话。
苏窈看见最新的一条消息,眼睛一跳。
虽然她心里在第一时间已经猜到了,但是下意识反问想确认:什么香港?
之后顾涟漪就没有再回复了。
顾涟漪多半不知道她根本连陆东庭一个高清侧脸都没看到,也根本没参与他们的计划讨论,而这一切宁钦也没有告诉顾涟漪。
如果是去了香港的话,应该走得匆忙,没有太多时间解释太多。
苏窈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给宁钦,耳边传来机械女声提示她暂时无法接通。
她又拨给姚现,没响几声就被接起。
“喂,陆太太。”苏窈忘记了什么时候,宁钦将她的称呼又从苏小姐改回了陆太太。
“你们在香港?”苏窈开门见山,语气还算平静。
“对……”
苏窈站在绿化带旁,高大繁盛的枝叶笼罩着她的身影,她单手抱着胸,问:“你们去干什么?”
姚现没有说话,电话被宁钦接了。
“老陆让我们来找陆翰白,想让他上法庭,一方面以某些条件给他做交换,二来想用他给祁老爷子造成一点威胁。”毕竟陆翰白虽然没有直接和东南亚毒贩往来,但是可以指证祁靖朗,就算他不愿意,陆东庭也有办法让他点头。
“但是,”宁钦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而快速,“我们到疗养院来,连陆翰白的影子都没了。看守他的八名保镖、专门负责他的医生和看护都被打晕关在他以前住的二层独栋病房里。”
“什么时候的事?知道是谁带走了他吗?”苏窈这次是真的头痛,堪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
“应该就是我们来之前的三四个小时左右。同时段的监控全部被黑,植入了一段医院前一天的监控录像,所以一开始都没有人发现异常。这家疗养院是老陆买下来的,陆瑞姗的手伸不进来,唯一大费周章能拐走陆翰白,还不被人发现的……”
苏窈几乎想也不用想,“祁向钟。”
这个时候,苏窈不得不损德地想,这个祁老爷子真真是宠爱祁靖朗这个二儿子,临死了都不忘要给他扫清障碍,保他前路无阻。
宁钦沉默。
“不用找陆翰白了。”
宁钦直觉灵敏地察觉到了什么,低沉声线微微上扬,“为什么?”
“我这儿有比陆翰白更有用的东西,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立刻买机票。”
“明天见。”
————————
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苏窈给陆希承洗了澡,本想先将他哄睡,然后去看一看苏西溪给的那些资料,必须要一再保证没有差错。
如苏窈之前所想,陆希承下午睡太久,即便已经快要夜深,依旧精力旺盛,还非要苏窈陪他一起玩。
苏窈扒下像八爪鱼一样赖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儿,将他放在床上坐着,“你好好呆在这儿,妈妈去给你冲牛奶。”
陆希承躺在床上,以一种异常柔软的姿势扳着自己的脚打了个滚。
苏窈刚进厨房从消毒器里拿出奶瓶,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子从外面晃进来,站在她脚边,眼睁睁的看着她。
“不是让你等着吗?”苏窈熟练的往温水里兑奶粉。
陆希承嘻嘻一笑,抱住了苏窈的腿,蹭了蹭自己的小肚子,“水水烫,会烫到你。”
“不烫,水是之前就晾好的。”
苏窈抱起他,将奶瓶塞进他手里,然后要将他放进婴儿床里,陆希承见状,猛地使出吃奶的劲将放在苏窈腰上的短腿夹紧,紧紧抱紧了她的脖子,一边还畅快的喝着宵夜。
苏窈别无他法,将他带进书房里抱在腿上,自己看资料。
正文 426.苏窈,你已经沦落到看《绝望的主妇》助眠的地步了吗?
陆希承悠闲的赖在苏窈怀里吸着奶瓶,眨巴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发呆。
苏窈将那叠资金流水明细翻了翻,从时间上来说,都没什么问题,往来邮件的内容与明细能够对应,二者相加,应该是很有说服力的。
只是法律上的东西,她懂得自然没有宁钦多,还需要让他细致地看一下,如果有法律效益并且能作为证据上交法庭,再做之后的打算。
苏窈打开电脑将U盘插上,里面是纸质资料的电子备份。
鼠标指针往下移动的时候,指在了一份mp3音频文件上,苏窈知道,那应该就是祁靖朗的录音。
苏窈盯着电脑屏幕走了一下神,正准备点开音频一听,突然一只奶嘴凑到自己嘴边。
“喝完啦。”陆希承舔了舔自己嘴边的奶渍,笑起来一双瞳仁黝黑晶亮。
苏窈晃了晃空奶瓶,放在一边,亲了亲他头顶上软软的发根,温声问:“要睡觉了吗宝宝?”
“不睡不睡,”陆希承往上蹭了蹭,抱着苏窈的脖子,带着重重婴儿肥的脸颊挨着苏窈的脸,肆意撒娇,“去玩嘛。”
陆希承说着,用手指了指门外。
苏窈闻着他身上独属于婴孩儿的奶香,心里也涌起牛奶般浓醇的暖意,声音温柔,语气却也坚决,“不行,现在已经很晚了。”
陆希承将两腿一伸直,熟练的从苏窈腿上滑下来,拉着她的手指就要将她往外拖,一边拖一边哼哼的暗自使着劲儿。
苏窈看他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不免开始自我反思,是不是一直以来对陆希承都太娇惯了,所以他在陆东庭面前能规规矩矩,在她这儿就变成了为所欲为,而且还十分聪明地惯用撒娇的手段拿捏她,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定律,只要他装乖卖萌,就可以从她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
作为家长,自然知道这种程度的小淘气无伤大雅,但要是任其发展下去,量变引起质变,难免不会长成一棵歪脖子树。
但在陆希承短短两年的受教生涯中,一直有着陆东庭树立起来的父亲的权威约束着他,所以他还好,没长歪。
可如今陆东庭不在,她虽然能以温和的教育方式引导他,但是少了父亲唱黑脸的角色,会助长小家伙的威风。
而苏窈向来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弱势慈母,可以骂可以生气,但是对心头肉陆宝宝下不了狠心去唬去疾言厉色的‘教育’。
而且,只要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她便恨不得将一切都送到他面前。
现在,她意识到了陆东庭对于她,对于家庭的又一重要性。
苏窈心底轻叹一口气,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拍拍他光着的小脚,拿起他的小拖鞋往卧室里走去。
“你想玩什么?”
“看PeppaPig!”
苏窈义正言辞的告知:“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能看电视。”
“那看GravityFalls!”
在陆希承的理解中,猪小妹是‘电视’,那《怪诞小镇》就不是啦!
苏窈放弃给他解释了,直接将小家伙抱到床上,用iPad给他看了一集猪小妹。
陆希承看得入迷,舒适地窝在苏窈柔软的怀里,眼看着他睫毛直往下垂,苏窈关上iPad,然后打开床头书,给他讲睡前故事。
小家伙很快昏睡了过去,蠕了蠕嘴唇,白皙的皮肤清晰可见眼皮上淡青色的毛细血管,苏窈轻轻动了动,他又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苏窈将他放在小枕头上,自己靠在一边,轻轻拍着他,自己戴上耳机打开之前正在看的美剧消磨时间。
母子相伴,苏窈闻着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尤其的安心,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苏窈被卧室的开门声吵醒,脚步轻不可觉,半睡半醒之间,她竟然生出了一种陆东庭回来了的错觉。
她睁开眼睛猛地往门口方向一看,却见到蹑手蹑脚想要靠近床边的顾涟漪。
苏窈同顾涟漪一起愣了一下。
顾涟漪讪笑。
苏窈眯了眯惺忪睡眼,“你怎么来了?”
张婶从门口伸进一个头,“顾女士说来看看您。”
“顾女士?”苏窈可乐,觉都醒了,咧嘴笑倒在床上。
顾涟漪抿着唇,牵出一个尴尬中透露着疲惫的微笑。
张婶解释,“刚才我叫她顾小姐,她害羞的说别叫她顾小姐嘛,我就叫她顾女士咯。”
顾涟漪勉强维持微笑,吸了一口气,“或许……你可以叫我宁太太呀。”
“哦哦哦!宁律师是你老公哈!我给忘记了,我以为齐律师是你老公,我老是给搞混,所以不敢随便开口嘛。”
顾涟漪微怔,“你是说……齐宗临?”
“对呀。”
苏窈清清嗓子,想起这三个律师的三角恋,忍俊不禁,憋着笑说:“张婶你先出去吧,给希承冲下奶粉,他应该快醒了,我等下来给他做辅食。”
张婶走了之后,顾涟漪三两步飞扑上来,掐着苏窈的脖子凶神恶煞的说:“你厉害嘛,都有力气挤兑我了,枉我昨晚还担心你来着。狼心狗肺的女人!白眼狼!”
“顾女士,放过我吧,我们家儿子要醒了。”
“哼!”顾涟漪咬牙切齿瞪了她一眼,才不情愿的将手从她脖子上拿开。
顾涟漪眼睛一瞥,看见枕头边倒下的iPad屏幕里还放着美剧,耳机揉成一团压在了苏窈的脖子底下。
顾涟漪惊奇的啧啧有声,“苏窈,你已经沦落到看《绝望的主妇》助眠的地步了吗?”
苏窈拍开她的手,将快要没电的iPad扔到一边。
顾涟漪坐在床边,“你可别说,这个剧的名儿真是十分贴合你的现状!”
“我看起来像主妇?”苏窈挑眉。
“不,你看起来很绝望。”顾涟漪笑倒,甚至想要锤床。
苏窈,“……”
经过顾涟漪这么一闹,苏窈心里倒是少了几分沉重。
陆希承悠悠醒来,翻了个身往苏窈身上爬。
苏窈接过儿子,给他穿衣服,问顾涟漪:“你一个人来的?”
顾涟漪顿了一下,点点头。
“宁钦刚回来一会儿,我让他补会儿觉再跟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