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直在颍阴、许县一带驻守的皇甫嵩突然出击,迅速进入汝南郡,接连击破西华、汝阳、南顿的小股黄巾,直逼汝南郡治平舆。汝南黄巾大帅彭脱、波才连忙集结人马阻拦,双方在平舆城北的沈亭大战,激战三日,彭脱和波才以人数优势好容易挡住了皇甫嵩的攻击,曹操率领五千精锐突然出现在他们的侧翼,势不可挡的杀入黄巾军大阵。
彭脱和波才大吃一惊,顿时乱了手脚,就在他们调集人马围堵曹操的时候,一直被皇甫嵩雪藏的一千西凉精骑终于杀了出来,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从子皇甫郦身先士卒,直扑彭脱的中军。
彭脱等人哪见过这种形势,顾此失彼,应变失当,曹操以养精蓄锐之师,率先击破黄巾左翼,他的从弟,才十五岁的曹仁率领百余名骠悍少年杀入彭脱的中军,临阵斩杀彭脱。五万余黄巾崩溃,皇甫嵩和曹操紧追不舍,以骑兵狂追五十里,波才死在乱军之中。
此战,汝南黄巾全军覆没,大帅彭脱、波才阵亡,为黄军起事一年来最大的惨败。
天子一发力,就打了张角一闷棍,张角也没示弱,立即还以颜色,在东中郎将董卓进军钜鹿时,他率领八万黄巾主力迎战,董卓只有两万多人,而且已经近半年没有发军饷,军中怨言四起,士气低落,面对四倍于已的黄巾主力,他虽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率领牛辅、李傕等人拼命冲杀,也没能撑多久,先是步兵校尉赵延逃跑,紧接着屯骑校尉蹇武也跑了。他们俩一跑,早就瞄着他们的王匡、淳于琼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撒腿就跑。
北军跑了。那些从各地征来的郡兵和招募的士卒谁还肯给董卓卖命,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结果把董卓这个主将扔在了最后面,如果不是牛辅等人死战。这一千西凉部曲也的确够凶悍,黄巾对付骑兵的经验严重不足。只怕董卓这条命就要送在张角手上。
雄心勃勃的董卓再一次被严酷的现实打得鼻青眼肿,更重要的是,他连诉苦都没地方去。赵延、蹇武有宫里的靠山。王匡和淳于琼身后是袁家,不管哪一个都不是董卓惹得起的,他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上疏请罪。
天子也没办法,只得免去了董卓的东中郎将一职。让他驻守旋门关,戴罪立功。
天子和张角战成一比一平。不分高下,南阳的胜负就成为最后的决胜局。
得到消息的袁术知道机会来了,在朱儁、臧旻的建议下,他下令犒赏三军,鼓舞士气,然后下令猛攻宛城。这一仗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双方血战五日,不分胜负,袁术见久攻不下,死伤惨重,狂性大发,亲自披甲上阵。主将亲自上阵,各部将领不敢怠慢,南中郎将朱儁、长沙太守孙坚和南阳太守秦颉全部上阵搏杀,经过大半日的苦战,孙坚率领数百部曲第一个登城,临阵重创张曼成。
张曼成重伤,黄巾士气大堕,只得退入小城死守。当晚,张曼成伤重而死,副将赵弘被推举为大帅,袁术闻讯大喜,随即率大军入城,将小城团团围住,日夜猛攻。
……
袁绍脸色苍白,握着白瓷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杯中酒洒出一大半,浸湿了他的衣袖,他却丝毫没有察觉。送信来的何颙脸色也非常难看,他们深知这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袁术又打胜仗了,攻破了宛城大城,小城随时都有可能破城,一旦得手,那黄巾中除张角以外最强的一股力量就是袁术功劳部上无法抹杀的一笑。皇甫嵩、曹操已经追到梁国,很快就要杀入兖州,如果他们横扫黄巾,北上攻击钜鹿,那他袁绍还有机会吗?
袁绍可以败给张角,但是不能败给袁术,这不仅是他本人的利益,更关系到他身后无数跟随者的利益所在。天子现在为什么不能惩治王匡和淳于琼?就是因为袁绍虽然败了,但是他前将军的职位还在,实力还在,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如果他还坐在家里看,等皇甫嵩和曹操打败了张角,他这个前将军就不值钱了,到时候再论功过,王匡和淳于琼一个也跑不掉。
“我要出征。”袁绍手力一攥,手中的白瓷酒杯“啪”的一声裂了,瓷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和着酒水,很快就浸红了他的手。袁绍眉头轻蹙:“我不能再等了。”
何颙摇摇头:“我不这么想。”
袁绍猛的转过头,眼神微眯:“伯求,你的意思是?”
“如果攻得太猛,灭了黄巾,对我们并不是最好的方案。”何颙从案上拿起另一只白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的手有些颤抖,可见心里也是非常紧张的,只是不想表露出来,增加袁绍的心理负担。
“袁家为什么能手握重兵?”何颙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司徒大人为什么要把你手下的一部分精锐掉到南阳?不仅仅是因为看中后将军,更重要的是,他要让天子认为,袁家内部有分歧,你和后将军之间有争斗。可是,能有什么争斗呢?不管是你掌兵,还是后将军掌兵,都是袁家掌兵,司徒大人说话才有份量。而司徒大人,代表的是整个袁家,代表的是天下士人。”
袁绍不悦的哼了一声,没有出声反驳,但眯得更紧的眼神却表露出内心的愤怒。袁术也能代表袁家,代表士人?不,能代表袁家,代表士人的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士人的领袖,才是袁家下一代当之无愧的家主。袁术那个纨绔子如何能取代我的位置?
“而且,兵权分掌在你和后将军两人的手中,而不是集中在你一个人的手里,却袁家更有利,对士人更有利。”何颙接着说道:“你想想,天子现在最信任的是谁?”
“刘修?”
“那刘修手中有多少兵?”
“听说他的汉七营、凉七营建制尚不全。总共应该有两万多人吧,加上关中的兵力。应该不到三万。”
“不。再加上并州的大军,刘修手中现在能够集结五万人马。”何颙摇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天子不肯让刘修来山东平叛,他手下的将士都是征战多年的精锐。如果他面对张角,张角现在还能这么自在吗?”
袁绍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鲜血淋漓的手,从怀里拽出一块丝帕,慢慢的擦着。过了一会。他将沾满血的丝帕扔在案上:“你是说,天子并不是真的想平定叛乱?”
“有这可能。”何颙的眼角闪过一丝失望:“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刘修再立功,以免他坐大。他提防袁家,同样也在提防刘修,让曹操立功。不就是这个原因?如果没有天子点头,曹操能从并州购到两千匹战马?”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袁术,手里的兵力都不能太多,否则天子就会压制我们?”
何颙点了点头:“刘修的五万大军被一分为二,并州的赵云虽说是他的亲信,可毕竟不是他自己直接掌握。后将军这次南阳立功,手里已经有近两万五千人马,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天子很快就会下令暂缓攻击。”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的决战,远远还未到来。”
袁绍眼光一闪,皱紧的眉头慢慢的松开了,神情松驰了些许,他重新坐回案前,提起酒壶给何颙又倒了一杯酒:“那我们又当如何?”
“养精蓄锐,静观其变。”何颙端起酒杯,慢慢的抿着:“张角是大贤良师,他才是黄巾真正的领袖,钜鹿的黄巾主力在十万以上,而且训练有素,从这一年多的几次战事来看,他们的进步非常快。本初,你不要轻敌啊。”
袁绍微微一笑:“这么说,皇甫嵩和曹操有苦头吃了?”
“皇甫嵩不值一提,他在这里没根基,可是有了曹操,这情况就有所不同了。”何颙接着叹了一口气:“不过,情况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就凭曹家那点底子,他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波。他已经买了两千匹战马,满打满算,曹家还能再给他买两千匹战马吧。”
袁绍笑了起来,这打仗打到最后还是钱,袁家身后的人脉、财源岂是曹操所能比拟的,他除了沛国那些地方豪强之外,还有几个追随者?没关系,让他们先和张角互相拼消耗吧。
“伯求,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再买些马?”袁绍笑道:“既然天子能给曹操两千匹,也应该给我们两千匹吧?”
“提一下要求,还是应该的。”何颙点点头:“我相信司徒大人很快就会有举措。”
不出所料,袁隗很快就派人来请袁绍过府商谈,袁绍很从容,首先表达了对袁术在南阳取得战绩的欣喜,随后又表示一切听从袁隗的命令,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征。不过,鉴于他的部曲已经被抽调了一部分到南阳,如果要出征钜鹿,是不是向天子请诏,也从并凉买些战马以加强骑兵的力量?
袁隗很满意,点头同意,立刻示意人上书。很快,尚书令陈寔上书天子,请天子命已经伤愈的前将军袁绍出征冀州,并从并州凉州调拨战马,补充北军的实力,并允许袁绍以私人名义招募更多的部曲。
天子冷笑不已,停中不发,但调拨战马的诏书却发了出去,用快马送往凉州。
与此同时,南阳传来消息,数十万黄巾从四面八方赶到南阳,包围了宛城,袁术不敢怠慢,放缓的对小城的攻击,据大城以自守,并向天子求援,希望能派荆州刺史刘表支援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