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小路,穿过大堂,到了后院,院里跪了一地人,头顶都系了白布条,悲伤而肃穆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听到有人进来,跪在地上的男男女女们回头看着我们,人群里看着似乎年龄最大的男子看到许怜恩脱口而出“怜恩师兄。”随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似乎没人注意到许怜恩命悬一线似的身体情况。怜声默默站在了许怜恩身后,我知道他是在护着他师弟,生怕他再次晕倒在地。
许怜恩开口问道:“师傅是怎么了?”跪了一地的徒弟们七七八八的开口说,就是没一个能说清楚的。
“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一道中气十足洪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不是我们的名角儿,许怜恩吗?”听到这个声音,许怜恩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愤怒。
一行人乌泱泱的从另一个方向进了后院,我定睛一看,来者身着了一身绿色的军大衣,看着像个军官,身后跟着十二个小兵,我心下虽不确定此人是谁,但看着许怜恩的表情心下也明了的七七八八了,想必这就是许怜恩想以命换命的人,余述明吧。
余述明看着我们,目光落到了站的甚近的许怜恩与许怜声之上,他上前一步,许怜声警惕的向后拉了一步许怜恩,剑拔弩张的氛围因为这小小的动作更甚浓烈了。
“哧哧”余述明嗤笑了两声“没想到,你还会找靠山了,只不过是不是有点迟了?你师傅已经躺在里面了,啧啧啧,而且在我眼里,这几个人和废物也没什么两样。”他来回踱了几步,定在了我面前,面露轻挑的说:“有点姿色啊。”然后伸手靠近我的面部,还没碰到时,温洛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一言不发。手劲逐步加大,余述明面部因为疼痛逐渐狰狞起来。
“你们倒是上来帮忙啊!一帮蠢货!”余述明朝身后的小兵们叫着。
小兵这才有了反应打算上前,但是温洛抢先一步放开了余述明,一把将他推后了几步。
我懒得和他说话,扭头问许怜恩:“这就是你说的人?”
许怜恩默默点了点头。他虚弱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
“我师父怎么了?”许怜恩弱弱的向余述明发问。
余述明恶狠狠的开口:“他被你气死了!”
“不可能,你胡说!”许怜声率先发声了。
余述明看向他“有什么不可能?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他抬手指向许怜恩“你师傅巴巴的跑来找我,说什么让我放不放过你的话,我怎么你了?恩?你让我碰一下都是积了八辈子福了,还敢嫌弃我。哦,对了,他还朝我下跪让我给你找医生,我说你就是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是他自己突然就倒下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许怜恩怒极:“若不是你对师傅口出恶言,他岂会活活气死?”
余述明扭头骂道:“你们一家子都靠我家养着,我还不能说几句话了?是他突然闯进我屋门毁了我的好事,不然我和翡翠楼的茜儿到现在……”他火大的甩了甩胳膊:“快把你这师傅埋了,摆在院子里看着晦气!”说完便带着小弟走了。
我回头问温洛:“你可以去检查一下许师傅的死因吗?”
“惊吓致死或者气血攻心致死是不能通过表面看出来的,我只能判断是否有外力施暴或者中毒的迹象。想要知道具体的死因,还是需要专业的法医来判断。”
“你们需要温洛看一眼吗?”我问许氏两兄弟。
“好的,麻烦温大哥了。”怜声开口。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温洛回来了:“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异常,没有施暴,没有中毒。”
我点了点头。
“怜恩你身体不好,不然你先回房里休息一下,外面的事情交给我来。”怜声看着摇摇欲坠的许怜恩担心的说道。
“刚好我和许怜恩还没有聊完,我们先去房里,你们处理一下许师傅的后事吧”我从怜声手中接过许怜恩,对温洛施了个眼色。
“对对对,外面就交给我们,你去休息吧。”温洛也上赶着让许怜恩回房休息。
随后几个戏班的小师弟和我一起把许怜恩扶回了他本来所住的房间里。我给他捏了捏被子,把他的头靠在床边。“你们也先过去吧,我留下就行。”我对几个小师弟说道。
刚刚那个年龄较大的上前一步:“麻烦您了。我叫许允方,大家都叫我三哥,我是戏班子里的老三,除了怜声和怜恩师兄以外我最大了。有事您可以叫我。”
我看了看这个憨厚老实的小伙子:“好,你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你之前想说的话,你说吧。”
“时姐,你能达成我的愿望吗?”许怜恩仿佛悲伤过度导致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了。
“噜噜”突然,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噜噜破门而入。
我本来还在纠结要如何回答许怜恩的托愿“噜噜如果来了的话,会给我线索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我暗想。
噜噜跳到我怀里,我摸着它,朝许怜恩点了点头。
“我被师傅带来这里的时候,我才13岁。刚开始,我高兴极了,因为我们不用担心每天温饱,不用住在那个破破旧旧的门和墙壁都漏风的废弃屋子里,师傅也不用每天为了赚钱养活我们而每天在外面辛苦的打零工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怜声师兄不见了,我问过师傅很多次,他从来不愿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只是说他离开了。后来我想他可能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我想师兄总有一天回回来向我解释的,或者等我年龄足够大了就可以去找师兄,要一个解释。之后一年多的时间,我和师傅师弟们过的很快乐。直到余述明来到这里。师傅的朋友是潞江总司令部部长的爷爷,他有两个孙子,还有一个叫余述阳。余述阳命好,从小锦衣玉食的家里供着,而余述明却从小流落在外,余老爷子找了很多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找到回来了。”说到余述明许怜恩的声音都多了一丝狰狞“余述明和他哥余述阳完全不一样,余述阳受过好些年的教育,的确是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司令,每日都奔波在出勤的路上,在家也经常伏案批公文彻夜不出,滴水不沾,废寝忘食。但是余述明,他和他哥完全相反,就是个街边的小混混,行事作风卑劣无比,好色成性,他在外流落这么多年养成的性情虽然不受家里喜欢,但是老爷子心疼这么一个孙子在外吃尽了苦头,所以非常袒护他,犯下的过错也都让余述阳给他兜底了。”
“那你是怎么和他结上仇的?”我开口问道。
“我……”许怜声的声音里透出了犹豫。我看出他的踌躇,也不着急没有催促他。他静默了一会儿“当时,我和师弟们在院子里练功,我和小三小五偷懒在院子里斗蟋蟀,然后我看到余述明带着小弟拖着一个布袋到了房里,布袋在动,好像里面是人。”我抑制不住好奇心,又怕余述明干什么坏事,因为我听说他经常会在外面强抢民女。我打发了小三小五到练功的地方等我。然后我悄悄在窗户缝里看着。我没想到,他打开布袋里面,居然是一个男孩,我亲眼看着他……”讲到这里,龌龊的画面仿佛又出现在他面前,他浑身都在颤抖,噜噜见状,上前拱了拱他的手,坐在他的怀里。许怜恩摸了摸噜噜,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可是我没想到,我被他的跟班发现了,他的人看到我在窗边偷看,于是把我扭了扔进他房里。我被迫跪在地上,看着床上猩红的血迹和奄奄一息的男孩,害怕极了。我不记得他和我说什么了,只记得他很凶……他好像揍了我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昏过去了,醒来以后我在我床上躺着,房间里没人,我也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疼,疼了半个月。”
听到这儿,我心里已经充满了愤怒,对余述明,对余述明的跟班,对发生在许怜声身上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我感到无力的难过。“所以你身上的毒,也是他干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下的。”
“什么?你自己下的?”我惊讶的问他。
“对,我偷偷找医生求了这副药,让我能活两年。”
“两年?为什么?”
“恩”他低垂下了眼眸,似是不愿解释。
我突然明白,他记得当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欺骗自己,事实比我以为的要更残忍。他被余述明强奸了,在他14岁的时候。
我渐渐攥紧了拳头“这个禽兽。”
“你听完我的故事了,现在你可以满足我的愿望了吗?”
我看向噜噜。
“好了噜噜,我打赌你是能听到我的心声的对不对,如果你能听到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啊,我现在要怎么做?我能以命换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