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总督大人,自四月十二日张榜募兵以来,三日之内,我江宁府已招募到丁壮四千一百二十五人,且已全部登记造册,编制成军。除此之外,江宁城中的一千两百一十六个工匠作坊,也已经全部组织发动,开始为我大清军队锻造各类兵器,一月之内,至少能为我大清军队打造马刀三万柄,利剑五千柄,长矛一万八千支,箭十五万支,板甲三千副,弓两千副……。”
躬身站在两江总督阿席煦的面前,江宁知府谢栋也不看手中的公文,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背出一连串滚瓜烂熟的数字,毫无停顿。阿席煦则连连点头,对谢栋的工作十分满意,又问道:“那战马呢?一个月内,你能为我们大清军队提供多少战马?”
“回总督大人,眼下吴逆贼乱,马道不通,江宁府境内马价飞涨,且常常有价无市。”谢栋还算俊秀的脸上终于露出些为难神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过也是天子洪福所至,扶桑国商人闻听江南马价飞涨,前日正好从海上运来了八百匹上等战马到江南贩卖,还全是扶桑国最好的木曾马。这种战马体格强健,善于疾驰冲刺,且又不易生病,容易适应水土,只是价格昂贵了一些,一匹马要价高达纹银五十两。”
“只要是好马,再贵也得买!”阿席煦大人大手一挥,意气风发的说道:“眼下我军正稀缺马匹,八百匹上等战马全买了。”
“回总督大人,卑职已经全买下了。”谢栋恭敬答道:“还有这伙扶桑商人贩来的一千五百柄上好倭刀,卑职也已经全部购下,随时可以送往前线以供军用,用的是江宁富商巨贾乐输的捐纳,这是银钱开支清单,请总督大人过目。另外,卑职又从民间购得各色战马六百余匹,又已知会各地商贾与海外商人,让他们多运马匹到江宁贩卖,卑职一定全部以高价收购。”
说着,谢栋把一张清单双手捧到了阿席煦面前,阿席煦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大笑道:“好,好,谢大人不愧是慕中丞向本官力荐的能吏,果然精明强干,办事得力,比那个废物布政使张朝珍强多了!有你和慕中丞帮着本官办差,本官是要轻松许多,好好干,等本官参劾张朝珍的奏折批下来,本官就力荐你接任江苏布政使,正式取代那个废物张朝珍!”
“卑职谢总督大人栽培!”谢栋赶紧跪下磕头道谢,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满脸谄媚的说道:“总督大人,卑职听闻大人下月打算派人回辽东老家翻修祖坟,手头想来甚是不便,这是卑职的小小意思,还望总督大人千万不要推辞。”
“你怎么又来了?上个月我那个不孝子在赌场里输了四千多两银子,都是你给垫着还了的……。”阿席煦大人脸上露出不悦神色,很是不高兴的说道:“本官翻修祖坟,手头虽然一时不便,但本官清如水廉如镜,又怎么能收你的银子?”
“总督大人,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折死卑职吗?”谢栋无比诚恳的说道:“卑职从知县做起,七年之内能够连升六级,还不是全赖总督大人的栽培提拔?去年江宁知府出缺,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官员盯着,卑职如果不是蒙慕抚台举荐,总督大人提拔,这职位那有卑职的份?总督大人对卑职的知遇之恩,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保万一,区区一点薄礼,也不过是表示一下卑职的一点心意,还请总督大人一定要收下。”
“本官提拔你,还不是因为你精明干练,办事得力,本官才为国举贤……。”阿大人哼了一句,又看看谢栋手里的厚厚银票,终于还是点头说道:“那好吧,下不为例。”谢栋大喜过望,赶紧磕头道谢,将银票小心翼翼的放在阿席煦身旁的茶几上,这才告退离去,留下阿席煦大人在客厅中喜滋滋的清点银票。
离开总督衙门时,谢栋又在大门前正好碰到了江宁巡抚慕天颜,行礼请安之后,慕天颜随口问了几句谢栋这几天办差的情况,当得知谢栋组建新军进展顺利后,慕天颜也是十分高兴,夸奖了谢栋几句便又交代道:“本官这段时间忙于造船造炮,筹备粮草军饷,征募新军的事就全交给你了,好好干,与总督大人不对付的布政使张朝珍已经铁定完蛋了,把差事办好了,我和总督大人在朝廷里举荐你接任布政使时,说话也可以大声些。”
“卑职谢抚台大人栽培,大人知遇之恩,卑职末齿难忘。”谢栋赶紧又行礼道谢。
“你忙去吧,我也要去见总督大人了。”慕天颜点头,谢栋行礼之后刚转身间,慕天颜忽然又叫道:“谢大人,稍等。”
“抚台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谢栋赶紧停住脚步反问。
慕天颜先看看左右,这才附到谢栋耳边低声问道:“你那位救命恩人,有没有和你联系?”
谢栋身体一震,赶紧低声答道:“回抚台大人,卑职与他最后一次书信联络是康熙九年,从那以后,卑职就再没有和他见过一面,互通过一次只言片语,请抚台大人明查。”
“这样就好,还好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你自己口风紧一些,别让其他人知道,对你不好。”慕天颜点头,又仔细看了看谢栋的神色,叹道:“说起来,本官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咱们能够认识,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谢栋低下脑袋,不敢吭声,还好慕天颜也没有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是挥手让谢栋离开,自己则大步进到总督衙门觐见。
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知府衙门,早有仆人丫鬟上来服侍谢栋更衣换鞋,谢栋从长沙老家带来的心腹曹国星也凑上来行礼请安,询问谢栋奉命拜见阿席煦的情况经过,谢栋随口介绍了几句一切顺利。待到换上一身便衣后,谢栋先是挥手赶走了旁人,然后才向曹国星低声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回大人,一直都关在后院杂物房里,由最可靠的人看着,绝不会走露风声。”曹国星低声答道:“那小子也乖巧,给吃就吃,给穿就穿,不喊也不叫,只是说大人你一定还会接见他,所以他可以耐心的等。”
“好有自信。”谢栋冷哼一声,犹豫了片刻后,谢栋终于还是吩咐道:“走,带我去见见他。”
曹国星答应,赶紧提了一盏灯笼,单独陪同谢栋来到知府衙门的后院,又来到一间有人看守着的杂物房门前,曹国星让看守打开房门后,谢栋使了个眼色让曹国星等人全部留在门外,自己则接过灯笼单独进到杂物房,后面曹国星等人早把房门重新关上,紧紧守着以免外人接近。
房间里很暗,除了一些不常用的杂物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一桌一椅一床,床上躺着一人,正敲着二郎腿哼着下流小调,而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卢胖子派来与谢栋联络的李崖。见谢栋打着灯笼进来,李崖顿时面露喜色,笑道:“总督大人,你终于还是来了,请坐,不好意思,桌上那壶茶已经被小的喝过了,总督大人要是不嫌弃,可以随便。”
“不要乱叫,我不是你们吴逆贼军的两江总督,是大清朝廷的江宁知府。”谢栋冷哼着把灯笼放到桌上,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小的没乱叫,总督大人你只要答应我们大将军的请求,你就是我们大周军队铁板钉钉的两江总督了。”李崖笑嘻嘻的答道。
“要是我不答应呢?”谢栋冷哼着问道:“要是我不仅不答应,还把你交给总督阿大人,你们大将军又会把我怎么样?又能把我怎么样?”
“总督大人如果要把小人交出去,那早就交出去了。”李崖始终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如果小人没记错的话,总督大人都已经把小人关在这里五天了吧?总督大人真要把小人献给满狗,早就已经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谢栋冷哼,半晌才恨恨说道:“当年,他如果不救我就好了,了不起就是下狱问罪,再了不起就是杀头抄家!总好过现在,每天都是战战兢兢,每天都是提心吊胆。”
“总督大人知道这点就好。”李崖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大将军和总督大人你的交情,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要是那个多嘴的不小心把那件事捅到满狗面前,恐怕不仅总督大人你现在的美差和将来的前程铁定泡汤,脑袋和自由能不能保住,恐怕也是两说吧?”
“抚台大人早就知道这事!”谢栋怒道:“抚台大人不仅早就知道这件事,当年我之所以能与抚台大人结识,也是因为抚台大人听说我和你们大将军交情非浅,请我看在同省为官的份上,帮他给福建百姓弄一些八旗福寿膏的种子,对我和你们大将军的事了如指掌!现在怎么不见我脑袋落地,身陷大狱,前程和官职完蛋?”
“那阿席煦阿大人呢?他知不知道呢?”李崖笑嘻嘻的问道。
谢栋彻底的无话可说了,犹豫了许久后,谢栋迟疑着说道:“这样吧,看在你们大将军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走,还可以给你三千两银子让你出城,但是你们大将军的要求,我绝不能答应。”
“总督大人,你忘了我们大将军对你的恩情了?”李崖笑嘻嘻的问道:“当年如果不是我们大将军发善心,你能有今天?”
谢栋又没话说了,心里也不由想起当日的新年大典上的情景,当时自己的本家主子耿聚忠可都是袖手旁观了的,鳌拜也打算拿自己的脑袋羞辱康麻子,让康麻子亲政后的第一个开笔大典成为千古笑柄,如果不是卢胖子良心发现,替自己说了公道话做了遮掩,自己这颗脑袋,当时可是铁定要落地了的啊。而且自己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飞黄腾达,做上人人眼红的江宁知府,其间固然有自己本身的才具发挥,还有慕天颜的大力保荐,可究其原因,自己能够和慕天颜结识并且成为知交,还不是因为卢胖子的缘故?
“难道说,他救了我一命,就一定要我拿一座江宁城报答他?”谢栋情不自禁的喃喃起来。
“受人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李崖笑嘻嘻的接过话头,道:“而且我们大将军也不亏待谢大人你啊,大人你帮我们大将军拿下了这座江宁城,你就铁定是我们大周的两江总督了,用区区一座江宁城交换,大人你该占多少便宜啊?”
“两江总督?说得容易!”谢栋苦笑。
“谢大人,你认为我们大将军只是随便说说,随便给你一个空头职衔吗?”李崖终于收住嬉皮笑脸,严肃说道:“谢大人,现在的天下大势,你还看不清楚?满狗朝廷已经大势已去了,短短三年之内,我们大周已经消灭了满狗军队了?现在满狗的陕甘主力已经被我们王爷亲自率军包围,全军覆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满狗的江南主力,也已经在鄱阳湖被我们大将军杀得七七八八,满狗朝廷还拿什么来挽回败势,还拿什么来救援江南?抵挡我们大将军的三十万虎狼之师?”
“谢大人,从龙要趁早啊,你是我们大将军的知己旧交,又为我们大周立下了这样的盖世奇功,我们王爷和我们大将军还能亏待了你?你加入我军前程远大,愚忠满狗只会给满狗朝廷陪葬,上不起祖宗先人,下对不起汉人同胞,留下千古骂名,遗臭万年,何去何从,你难道还不明白?”
谢栋久久沉默,李崖也不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都可以听到谢栋的剧烈心跳声音,许久后,谢栋忽然提高声音喝道:“来人!”
“在!”房门推开,曹国星和两个谢栋的心腹随从提着腰刀大步起来,曹国星又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谢栋艰难抬起右臂,一指李崖,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把他……。”
……
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中华民族的骄傲。但是,现在的它,已经沦为敌手,被蛮族酋长所占有,被野蛮兽类所盘踞,被噬血螟蛾所寄生,丑陋狰狞螨虫横行其中,恶心扭曲螨文居于汉前,阉割奴才匍匐叩首,鞑靼异类交配繁殖,播瘕卵祸中华,遗百毒害万世。昼无日,夜无月,鬼魅当道,阴风肆虐。
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不会久远了吧,四月初十那天,当赣北战场惨败的消息传到紫禁城中时,螨清最高酋长康麻子站起来足足呆了一刻多钟,然后才几乎象瘫痪一样瘫回伪龙椅上,之所以没有当场吐血晕倒,也是因为这几年来康麻子已经被类似的消息打击得太多了,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再怎么打击都已经无所谓了。同时以明珠、索额图为首的康麻子心腹也是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一直到康麻子让众臣跪安,竟然都没有一个臣子说一句话,说一个字——因为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赣北惨败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希尔根,也不是哈尔噶齐或者赵国祚,甚至不是彰泰贝子爷,而是康麻子本人!
还好,赣北战场虽然惨败,但一线元气尚存,至关重要的安庆城也牢牢的控制清军手中,所以螨清朝廷上下还不至于就此彻底绝望,只是不断讨论如何抽调援军增援安庆和南昌,同时一个被搁置已久的议题也重新被放上康麻子案头,那就是征调辽东和京城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螨人丁壮为军,组建一支大约能够达到八万人的军队投入全国战场。除此之外,从蒙古和朝鲜征调军队入关平叛,还有从罗刹国借兵平叛这两个议案,也都放到了康麻子案头,等待康麻子决定是否彻彻底底的垂死挣扎一把。
噩耗不断传来,佟国纲和周培公率领的五万包衣军西进增援鄂札的被困军队,结果却在勋阳府境内遭到了吴军的顽强阻击,目前进展缓慢;还有鄂札的被困主力,又已经彻底失去了和后方的联系,目前究竟是还在垂死挣扎,还是已经全军覆没,就是近在咫尺的清军汉中军队都不知道了。螨清朝廷之中,也已经出现了放弃陕甘退守潼关的声音。
紧接着,河南方面也传来了噩耗,吴军马宝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目前已经推进了许州境内,而兵力已经空虚得几乎如同一张白纸的河南清军根本无力抵抗,除了败退还是败退,甚至就连倚城坚守的资格都没有,擅长流窜作战的张献忠旧部马宝则一路招降纳叛,吸污纳垢,疯狂扩充实力,目前兵力竟然已经超过了五万之众!河南全省震动,弃官弃城而逃的旗人满人不计其数,乘机起事叛变的汉人官员、将领、百姓与乡兵更是数不胜数,中原腹地,已是一片大乱。
事情到了这一步,康麻子所剩不多的良心也终于被理智所吞噬了,为了防止马宝这支偏师越闹越大,康麻子终于颁布密旨,给周培公布置在洛阳城中的奇兵下了一道灭绝人性的死命令——马宝的军队一旦威胁到开封城的安全,或者杀入洛阳府境内,统率这支奇兵的周培公族弟周义民立即掘开黄河大堤!把中原变成一片泽国,用洪水来阻拦吴军北上脚步!
亲笔写下了这道旨意之后,也让张万强把密旨密封,康麻子叫来心腹侍卫曹寅,向他吩咐道:“你亲自带这道密旨去洛阳城,把它交给周培公的族弟周义民,让他看完当面销毁——记住,一定要亲眼监视着他把这道密旨销毁,眼皮都不许眨一下!”
“扎!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亲眼看着周义民把这道密旨销毁,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曹寅斩钉截铁的磕头答道。
“你去吧,十天之内把旨意送到。”康麻子有气无力的挥手吩咐,让曹寅下去办差,曹寅又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带着密旨匆匆而去,留下康麻子在养心殿中发呆。
也不知道多久,一个小太监在养心殿外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康麻子的贴身太监张万强会意,忙碎步跑到养心殿门前听那小太监耳语,不过听完小太监的小声嘀咕之后,张万强立即面露难色,不知是否应该立即向康麻子禀报,还偷眼看了一眼的神情。不曾想康麻子忽然开口,有气无力的说道:“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天塌不下来,朕是天子,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朕,说吧。”
“回主子,倒没说是坏消息。”张万强赔笑着答道:“是索中堂领着兵部螨汉两位尚书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呈奏。”
康麻子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张万强会意,忙让小太监下去宣召。又过片刻后,索额图、明珠与王煦三人小步跑进殿中,一起在康麻子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奴才(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吧,什么事。”康麻子眼睛都不睁的说道。
“启禀皇上,安庆八百里加急。”索额图紧张说道:“卢一峰那个狗贼,他已经疯了!他不去攻南昌,也没有强攻安庆,只留下少量兵马守九江,领着四万多吴逆贼军绕开了安庆,直接杀奔江宁去了!”
“什么?!”康麻子终于睁开眼睛,一双绿豆小眼瞪得简直比鸡蛋还大,站起来惊叫道:“卢一峰狗贼直接杀向了南京?他发什么疯?”
“奴才们也不明白。”索额图表情更是紧张,“据镇南将军尼雅翰奏报,卢一峰狗贼的军队只携带了少量粮草,也没有任何的后援,直接就杀向江宁了,推进速度十分之快,截止四月十四日,卢一峰狗贼的逆军,已经冲进了宁国府境内!”
“卢一峰狗贼吃错药了?没有粮草,没有后援,敢打南京?他搞什么鬼?!”康麻子更是震惊,忙又问道:“希尔根呢?他为什么不出兵拦截?”
“希尔根老将军……,已经暴病而亡了。”明珠接过话题,又补充道:“另外尼雅翰将军又奏报说,卢一峰狗贼东下去打江宁时,希尔根老将军一直认为卢一峰狗贼是在调虎离山,想引我们安庆的大清军队出城决战,就没有理会,谁曾想卢一峰狗贼就象疯了一样,根本不理会粮道与退路,直接就冲向了江宁!希尔根老将军明白中计之时,惊怒交加之下吐血而亡,目前我大清的安庆军队统帅位置已由尼雅翰将军接替。”
“快拿全国地图来!”康麻子大吼,张万强连滚带爬去拿地图。明珠则又补充道:“主子,奴才们经过讨论,认为卢一峰狗贼此举或有三个原因,一是卢一峰狗贼大胜之后轻敌冒进,自寻死路。二是卢一峰狗贼攻打南京是假,接应耿精忠狗贼的逆军北上是真,不会真打南京,很快就会杀向东南,杀入浙江境内,与耿精忠逆贼前后夹击我们的大清浙江军队。”
“那第三个原因呢?”康麻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打开地图,一边急匆匆问道。
“第三个原因,可能是卢一峰有十足把握拿下南京城。”王煦终于开口,沉声说道:“所以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拿下南京城,粮道与后援的问题就不足为虑,南京附近的财力、人力与物力,足以支撑他独力作战,而不需要任何援军与后勤支援!”
“更可怕的是,南京城一旦落入这个狗贼之手,那我们大清朝廷最大的财源地就全完了!”索额图颤抖着说道:“南京一带的赋税,占我们大清全国赋税一半以上!出产的粮食,也占我们大清全国产粮的一半以上!南京一旦被他攻陷,后果如何,奴才都已经不敢想象了。”
“这个朕比你清楚,不用罗嗦!”康麻子一边没好气的大吼,一边紧张观察地图,末了,康麻子又问道:“那以你们之见,卢一峰狗贼有多少把握拿下南京?”
“这个……,奴才们就没办法预料了。”明珠表情万分为难,半晌才说道:“不过据职方司的官员分析,卢一峰狗贼能够攻下南京的可能很小,因为卢一峰狗贼轻骑推进,即便能够顺利攻到南京城下,军队也已经是万分疲惫,粮草也几乎告罄,现在又是夏天,城外野谷不多,卢一峰狗贼除非能够迅速攻下南京或者镇江的其中一城。否则的话,光靠劫掠百姓存粮,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卢一峰狗贼的近五万贼军长期作战。”
“另外,尼雅翰将军遵循希尔根老将军临终遗命,也已经出动了两万五千安庆大军,全力回援南京城。”王煦补充道:“除此之外,尼雅翰将军也已经八百里加急向浙江的玛哈达将军他们发去了公文求援。基本上,南京城只要能在卢一峰的贼军面前守住三天,尼雅翰将军就能入城增援,再守住十五天,玛哈达将军的军队就能回援南京城下,与南京守军前后夹击卢一峰贼军,歼灭这支粮草告罄又疲惫不堪的贼军把握很大。”
“这么说来,情况还没有恶劣到极点嘛?”康麻子松了口气,又问道:“南京城里还有多少军队?”
“回主子,有两万。”索额图从袖子里拿出一道折子,答道:“另外,上书房还刚收到了两江总督阿席煦的六百里加急,说是鉴于吴逆贼军兵犯安庆,为稳妥计,阿席煦来不及请旨,已经下令让南京的地方官员招募新军,同时动用了海关厘金与江南富商的乐输,准备在一个月内组建一支规模在……。”
说到这里,忘记阿席煦组建新军数目的索额图赶紧打开折子,念道:“阿席煦命江宁巡抚慕天颜赶造战船一百五十艘与火炮两百门,同时筹备军粮八十万石,军饷一百五十万两。又令江宁知府谢栋征募新军两万五千人,以及动员江宁全城工坊,日夜打造组建新军所需的各色兵器。”
“这个阿席煦,未雨绸缪,干得不错,不枉朕……。”想起周培公刚组建的包衣军就立下大功的事,康麻子大点麻头,对阿席煦未雨绸缪的举动大加赞赏。但话说到一半时,康麻子又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等等,阿席煦是派谁征募新军?”
“回主子,阿大人是让江宁知府谢栋负责此事。”索额图恭敬答道:“江苏布政使张朝珍因渎职贪赃,目前已被停职待参,阿大人就安排了江宁知府谢栋负责……等等,谢……江宁知府谢栋?!”
说到这里,索额图说什么都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再胆战心惊的抬头去看康麻子时,发现康麻子已是目瞪口呆,又回头去看两个兵部尚书明珠和王煦时,发现他们也已经是口呆目瞪。半晌后,康麻子才颤抖着问道:“这个谢栋,什么时候出任江宁知府的?朕怎么没印象了?”
“回主子,奴才也没印象了。”索额图颤抖着答道:“历来,知府一级的官员选拔,除非有特旨,否则都是吏部挑选,奏请南书房用印批准。大概是因为这个谢栋以前太不起眼了,所以奴才……,没……没留心到……,忘……忘了。”
“砰!”话还没有说话,康麻子伪龙案上的砚台就已经砸到了索额图脑袋上,砸得索额图头破血流,满身满脸墨汁。紧接着,野兽一般难听的绝望嚎叫声,也在养心殿中疯狂回荡起来…………
“快!八百里加急给阿席煦,把江宁知府谢栋,即刻停职!免职!拿下!砍了——!卢一峰,狗贼!谢栋,狗贼!他们两个狗贼,肯定已经勾搭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