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戏言,却不知在雪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论如何,她都会跟着他走。
哪怕知道她说的和他心中所想的并非同一个意思,可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那现在就走吧。”他没有给她反悔的余地。
苏紫染一脸郁猝地看着他:“可我胸口疼腿软,根本走不动。别说是两天时间了,我看你给我二十天我都不一定能跟你走到你要去的地方。”
“那你刚才还答应得这么干脆?”
“我当然是想让你去雇辆马车啦,谁知道你风风火火的,我刚同意你就让我出发了。”
雪炎无奈轻叹:“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苏紫染张了张嘴:“你早知道我会同意?”
“你不同意又如何,关系到你性命的事,我还会惯着你、由着你胡闹不成?”见她一脸愤愤地咬牙,他又有些好笑地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自己能反抗?”
靠!
苏紫染暗暗翻了个白眼。
还没等她的白眼翻回来,就被男人接下来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
雪炎这厮……
竟然在给她穿衣服!
好吧,虽然她身上并不是不着寸缕,可被一个男人摆弄着穿衣服,还真是有几分不习惯。
似是感觉到她的僵硬,雪炎微微一笑,恢复了几分平日的不正经:“阿紫,你若是再维持这个可爱的表情,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点什么。你也知道的,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现在的你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还是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比较好。”
“……”她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闭上嘴,垂下眼,默默不语。
睿王府,清风居。
影溪怔怔地站在床边,听昕梓说,王妃昨儿个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虽然知道王妃心里因为倾姑娘的到来而难过,可也不能不吃饭啊,而且王妃也不太像是那种会因为感情不顺而虐待自己的人……
据昕梓说,王妃似乎还病了,所以今日过了午膳时间还没见王妃传膳,她就打算来看看,好歹劝王妃先吃点东西。可谁知道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进来一看,就发现王妃根本不在屋里。
这是去了哪里?
该不是离家出走了吧?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局促不安地站在床边,思虑着要不要去向王爷禀报一声。
良久之后,她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早在明月楼那日起,她就不再是王爷的人,如今王妃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说不定有什么正事要办,她若是就这么冲过去跟王爷“告状”,保不准王妃回来能直接把她扔出去。
反正王妃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类似翘家的行为,这次应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吧?
谁想到,她刚刚平静下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皑皑风雪为背景,一袭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衣发翻飞,乍一眼望去,恍若神祗。
“王妃呢?”
影溪猛地一僵。
王爷不是应该在墨轩阁照顾倾姑娘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找王妃……
“王爷……”她张了张嘴,作了一揖。
男人拾步踏入,犀利的眸光寸寸扫过房中各处,声音沉沉:“王妃呢?”
影溪支吾道:“王妃可能……可能是出去了……”
“可能?”男人掠了她一眼,明明很平缓的声音,却莫名地让人心中发寒。
“回王爷,王妃昨日自墨轩阁回来就睡下了,连晚膳也没有用,昕梓说,王妃似乎身子不太舒服。”说到这里,影溪声音微变,带着一丝莫名的激动,缓了缓才平静下来,“适才午膳时分,属下想来问问王妃是否传膳,可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应,属下斗胆闯入,就发现王妃不在屋里。”
“所以你是打算告诉本王,你连她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属下该死!”
男人抿了抿唇,似乎在压抑着上涌的怒气:“派人去找。”
影溪似有些迟疑:“可是……王妃可能只是有事要办,一会儿就回来了,王爷这样,会不会……”
“现在就去找!”男人沉声打断。
影溪一滞。
“是,属下领命。”
窗外寒雪纷纷,肃穆冷滞,却远比不上屋里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足以冻死人的寒气来得强烈。
他知道他昨天的话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其实事后他也觉得自己或许该更委婉些,但他却不后悔自己那么说了。
那个女人不会这么蠢、蠢得在他面前下药害城儿,所以他哪怕有过疑惑、却没有怀疑过她。他只是不想让人借着这个机会去陷害她,若是再有下次,恐怕这场不知是何人所为的陷害还会再发生一次。
可是他没有想到,仅仅是那样一句话,就把她伤得“病了”。如今她突然不知所踪,果真如影溪所说只是“有事要办”吗?
一个那么要强的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侮辱,所以她就远远地逃开不愿回来了吗?
不!
这样的事,他绝不允许。
最好她能在今晚之前自己回来,否则,哪怕挖地三尺,他也一定会把她找出来!
马车行驶了整整一日,路途难免颠簸,雪炎心疼身边的人,却连一会儿的时间也不敢让她休息,生怕那该死的毒会突发作——哪怕他知道还有一天时间,却仍是不敢轻易松懈下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的了。所以在她眉头紧蹙却强忍着痛楚对他说“没事”的时候,他只能假装她是真的没事,压下心头所有的疼惜,只默默地在她腰间加了一块软垫。
有时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她甚至会调笑着揶揄两句。
“雪炎,你总是板着脸小心长皱纹,以后没法炫耀你的美貌了可别怨我。
“雪炎,你瞧我一个病人,为了给你树立良好的榜样也成天乐呵呵的,你赶紧让自己喘口气成吗?”
每当这时,雪炎总会淡淡地看她一眼,很快就别开视线,丝毫没有被她打动意思。
苏紫染只能默默地不说话了。
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苏紫染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甫一出马车,就指着天上那团巨大的金色光球喊道:“雪炎,你瞧今日阳光明媚,一定是个好日子!今日之后我的毒就能解了,你也不用再成天愁眉苦脸的,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啊,可喜可贺。”雪炎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却远没有她这么开心,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没心没肺,莫名其妙地中了毒还能笑得这么欢腾。
给了车夫赏钱让人回去,前方山泉清冽,水声喧喧,雪炎紧了紧怀中的女子,温柔地看着她。
“阿紫,我们要从这瀑布中过去,你怕不怕?”
“比起性命来,被水冲两下算什么?”
雪炎终于被她逗笑,几日来都阴霾不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弧度,眸中光华流转,滟滟生姿。
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将她放在自己一边腿上,脱了自己身上的狐裘与披风,严严实实地将她裹了起来,最后帮她把披风上的帽子戴上,才满意地再次将她抱起。
苏紫染吃吃一笑:“雪炎,你可真是太贴心太温暖了!”
殊不知这位冰冷无情的祭司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般春风化雨的温暖举止来。
雪炎眼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那你就以身相许吧,让我好好地照顾你。”
苏紫染眸色一闪,立刻挥舞着小拳头笑道:“我怕我会被那一干醉倒在你美貌之下的人攻击致死!”
“有我保护你,怕什么?”
话音一落,也不去看她的反应,迅捷的身影带着怀中女子猛地朝那瀑布俯冲而去,仅仅瞬间的工夫,就已稳稳地落在千丈瀑布之后的山石之间。
“怎么样,还好吗?”
“好……”苏紫染鼓着一张嘴,还没从那刹那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就被自己身上干涸的程度吓到了,“为什么我身上都没怎么湿?”
雪炎浅浅一笑,确认她没事之后才把她身上只湿了小小几处的披风脱了下来。
“恩,速度很快,没湿也是正常的。若不是怀里抱了只小猪,我可以滴水不沾,你信吗?”
“这么厉害?”
他轻笑着点点头,“恩”了一声,仿佛很是愉悦地抱着她往溶洞深处走去。
良久……
“雪炎!”蓦地一声大吼,“你丫的说谁是猪?”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从低笑化作大笑的声音,低醇磁性,带着一股撩人的魅惑,一如雪炎这个人给她的感觉那般。
出了山洞,面前豁然开朗。
空气中虽泛着一丝冷意,可落英缤纷,鸟语花香,给人一种信步于春日林间的错觉。
路上碰到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一个的动作与表情几乎完全一样,先是看着雪炎,再看看他怀中的女子,然后又把震惊的目光移回雪炎身上,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最后恭敬地行个礼,称一声:“祭司大人。”
终于来到一处无人的居所,四周芳草遍布,如梦似幻,空气中洋溢着一股清新的药香。
苏紫染心中惴惴,试探着问道:“雪炎,他们叫你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