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第二天里,他们一行人就莫名的一大早离开了客栈,来到了这江南水乡的木舟之上。
她瞧见霍子聆好奇的闪着绿光的眼睛
“怎么还不出现?”
霍子聆又转向霍问昕:
“你莫不是又在骗我了吧?”
一直安静聆听的霍问昕水喝到一半有些停顿,而所谓的这么久,也不过是那短短暂的一刻钟罢了。
他望望仓外的李秀玉,估摸着大约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好整以暇的温热茶水。
不多时,只听霍子聆突然一把抓住尽欢手臂:
“出现了!”
不远处好像有一抹明艳艳的色彩袭来,空气中传来一股特殊的香气,然后一道阴影就向船上袭来。她本能的避开,却发现那所谓的阴影也不过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道薄薄的细纱罢了。
那纱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遮挡住了这船仓内的视线,尽欢慢慢揭开那层薄纱。然后她终于看见了再次看见了那个女人,与那天夜里一袭黑衣不同的是,今日那明亮的红色罗裙。
她正在另外一艘小船之上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目光里有些轻快。视线不期然的和尽欢相遇,她看见那人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再然后又是一抹狡黠。
那人朝她眨眨眼,尽欢一愣正想着怎么去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好,那人就已经移开了视线,然而不管是诧异又或是狡黠,她发现,对方停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只是一瞬罢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那人的视线,从来就只有李秀玉。
小船缓慢向他们行来,待到只有短短几米时,红裙少女眉眼笑得弯弯,眼里带着笑意就这样踏着水面翩翩,来到了这甲板之上。
然后,径直而准确的走向李秀玉,后者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终于找到你了。”
再然后,那位红衣女人,先是颇有些亲密的搂住李秀玉的脖子,然后双脚轻轻掂起,映上李秀玉始终禁闭的嘴唇。惊诧之中她瞧见霍子聆好不意外的张大的嘴和在这一刻恰好从船内走出的霍问昕。
啊...这真是江南好时节了。
原来李秀玉这次在钓一条大雨,只是鱼饵必须是他自己 。
孟何其一脸感慨:
“虽然我家公子平日里性子这般冷淡,但是也能碰到像李公子这样的友人也是谢天谢地了!为了我家公子居然连迟姑娘也.....”
女扮男装的女人姓迟,名百年。
至于孟何其为何说到一半就一脸悲痛望着眼前的霍子聆,这也大约是因为迟百年这个人的难以捉摸吧。
尽欢脑海里想起迟百年的模样,又想起李秀玉。她曾经胆大的问过问昕,想起那天他说的话
“迟百年,已算是一个十分圆滑的人了。”
他给的答案是圆滑,尽欢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有些道理。这位迟姑娘年方双十但却早已在江湖之上闯荡了多年,一手手艺当然也不是白来的。
也许早就懂得了许多道理已算是一个圆滑而聪明的人了,偏偏这位圆滑而聪明的人却看上了李秀玉。
这边,李秀玉先是睁开眼,然后过了一会儿再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继续睡下。
“呐呐——”
床边被忽略的人颇有些不满,有些恼怒。动手将翻过身的李公子再次翻转过来,李秀玉毫不客气的打开她不规矩的手:
“迟姑娘请自重。”
迟百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十分不客气的再次抱过去,下一秒已被李秀玉推开,她倒也不生气。
眼睛笑眯眯的望着他:
“你莫不是生气我这次来的有些迟了?害的你在那甲板上孤零零的站了半日?”
李秀玉凶狠瞪她一眼,没有半点平时翩翩公子的模样。
“呐呐呐,如今我还没有与你好好温存一下你便已经开始瞪人了。啊!你果然是生气我的晚到?哎。”
她嘟嘟嘴似是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
虚伪!
李秀玉在心里腹诽。
“其实我也想要早些来找你的,前些天我也曾经靠着在你身上放的药粉找到你,那日还差点被人捉住,看来哪一日我也该好好练练功了。”
她洋洋洒洒一大番话,李秀玉却只抓住了一句重点。
“你又偷偷在我身上放药粉?”
那是迟百年闲暇时配出的药粉,香味持久且极具有辨识度,前几次就已经受了这药粉几次苦了,想不到这次又被她算计!
怪不得她每次都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谁叫你总是躲着我?”
迟百年瞧他一眼。
明明受害的人是他,怎么最后怪罪的人却是自己了。不过那又如何?这个女人反正总能找到歪理来反驳自己。
“你又何必这般在意,这一次若不是你自己有意引我现身,我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你?说到底,这次也不过是需要我帮忙罢了,哎罢了罢了嗯?玉公子。”
她唤他一声,目光流转。
秀玉秀玉。
也不知道你这块美玉将来会花落谁家?
李秀玉沉默了一会儿,竟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她。
迟百年又开始笑了,当他抬头看她时她却已经走到门口似是要离开,然后她又转过身来:
“这几日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霍问昕若是有事情需要麻烦到小女……”
她停下,对着李秀玉笑得得意:
“玉公子但凭吩咐罢了,百年下次定当早些来到你身边,可不能叫玉公子你等急了。”
说罢便消失不见,留下一脸苦像的李秀玉。心想我连自己都出卖了霍公子你要怎么报答!
秋尾季节里的江南水乡就像是一片水里雾里看不真切,人间美景四处充满着温和而湿润的氤氲。
尽欢是喜欢南方的,像是自小生活的扬州,喜欢这种闲适与安然,后来当然自从霍问昕为官之后便随着他北上长安以后就鲜少有时间来欣赏这种得之不易。
长安并非不好,天子脚下十里繁华,自然是好的。只是,那繁华之下却隐着一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张力和权势处处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哪有时间容得她来偷得浮身半日闲。
算算日子,他们出发也已经半月了,起初那几日行程匆匆忙忙。
但到了这江南地带,他们一行人却反而缓慢了不少,霍问昕身上的伤未愈自然中朝廷上落得个重伤未愈的借口。
然而这伤毕竟也有结疤痊愈的时候,况且时间也已半月事情却没有半点进展。
她只知道此次南下是为了找一本账簿,上面详尽的记录着魏青为官多年在江南富饶地区四处搜刮民脂克扣剥削的细账。
问昕想要得到这本账簿,自然是想要在日后与魏青的争斗中处于有利位置。
霍子聆却受不了这心中有这么个疑问,这一天深夜带着尽欢去了李秀玉的房间丝毫不显客气的质问对方。
慷慨如李秀玉也只是不甚在意面带清风的由着霍子聆:
“其实也不过是时间未到罢了。”
“时间?昔日那小狐狸送你到魏青那老狐狸身边不就是为了那本账簿,眼下你凯旋而归不正是因为有了那账簿的消息?既然这样怎么不快些找到那账簿。”
尽欢倒过一杯水递给霍子聆,后者心安理得的接下继续转向李秀玉
李秀玉也不恼,只是笑道:
“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人找到账簿,那魏青那老贼又怎么会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这么些年呢?”
霍子聆发现每每李秀玉在说道魏青时脸上都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一般。
“怎么?那魏青是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李秀玉楞了一下,嘴角一扯:
“深仇大恨倒算不上,只是有些私人恩怨罢了。”
“那依李公子你多年在魏青身边的线索,那账簿究竟是藏在哪里了呢?”
呵……
李秀玉轻笑一声,霍子聆立马打了鸡血的公鸡一样望着他,他觉得霍子聆这个人实在有趣,笑道:
“这账簿自然就在那账簿该在的地方。”
霍子聆瞪他一眼,尽欢挑挑眉,结果到了最后也依旧是没有收获。
唯独李秀玉一句:
“你以为我们是在当真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不成,只是要等的人还没有回来罢了。”
而这一等又是两天。
那日傍晚他们一行人正在客厅坐下准备用餐,一位小厮直直冲了进来直指李秀玉
“老爷老爷,崔姑娘从内宾回来啦!”
尽欢还没有从那小厮那句字正腔圆的'老爷'中回过神来,就已经听见门外传来一声:
“秀玉。”
霍子聆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间甚是迷恋那集市间讲述男女间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也大致同尽欢讲过这女主角儿大致分为这两种。
一种为那种腰若扶柳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之刮走的类型,这么一类角儿通常是最能勾上这男人的保护欲的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这另外一种女角儿却是与前一种完全不同的类型,眉眼上挑眼泛桃花勾人心智的那种。若是遇上这么一种女人那纵是这男子定力再好也是终究抵不过,醉倒在温柔乡里从此君王不早朝。
霍子聆生动形象的将这么这类人称之为狐狸精。
而现在,她听见这么一声婉转的秀玉,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狐狸精这三个字。
果真是但闻其声不见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