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年如一日,命线灵动翻转纷落在人间,被匆匆走过的一位老妇人打乱在草丛间。
六月天的雨随时会让人间陷入昏暗。
然而,杨家的喜事是再大的电闪雷鸣也阻不了的。灰沉的天儿里门檐下的灯笼刺眼的红,虽然被打湿摇曳在狂风中,可仍是与禁锢它的绳线挣拉着,揪扯着它渴望的那份自由。
“你说这刘老太爷可真会挑吉日,都几天了,这样的下法明天还能抬轿吗?”
“不能又怎样,二太太会让大小姐走也得走过去,大小姐年龄可不小了,二太太请人算过说咱家大小姐命中带克,专克对她好的人,如今耗了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这个死了五个老婆的刘老太爷还敢娶咱小姐了。”
“姑姨,你就迷信胡诌吧,我听说大小姐也就第一个夫君死的突然,那也是他自己在怡红院喝多了花酒醉死的,大小姐端庄和善不像是命苦之人呀。”
“大小姐一出生咱家老太太就殁了,这本就是带着不吉出世,后来五岁就丧母,再者,和李少爷可是刚结过婚啊,没病没灾的一个壮后生婚后第二天晚上就醉死了,听说李少爷那天才不过是喝了一坛酒而已,这不蹊跷吗?而且……”说话的人顿了顿,瞟了一眼四周,才俯在身边的人耳际轻言道,“听说后来有人在城外悬崖下找到一具已经腐坏的尸身,街上传的说根据遗物来看,极可能就是咱大小姐的第二个未婚夫张生呀。当年这张少爷跟咱大小姐可真是般配佳人儿呀,可谁知道结婚的当天早上这张少爷出城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你看咱老爷分明气色红润,精神的很呀?如果克的话,那咱老爷……”
年长的妇人抬眼又确认周围无人才小言道,“老爷之所以没事,是因为咱老爷只是人前偶尔问候下大小姐,并不真关心她的哟。”
“我看老爷对小姐的婚事也挺尽心的呀。”
“傻侄女嗳,你刚来府上不久,以后你就会知道这杨府的很多事是不能拿眼睛看的。不说了,老爷严令禁止下人私底讨论家事,往后你也要注意着点儿。好了,咱快把喜盘端过去吧。”走廊中一长一少的粗衣女眷急往正厅走去了。
风雨中杨家的上下仍是忙碌着。
“大小姐可还好?”厅堂里的杨老爷问向监视大女儿的丫鬟翠儿。
“是的,老爷,每天都正常吃饭,大小姐这几天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像前几天那么忧心了,想是明白老爷的苦心了。”
“那就好,回去好好照顾着大小姐,这几天要尤其多注意大小姐的行为情绪,时刻向我汇报。”
“是,老爷”
头发花白的杨锦荣杨老爷负手站在门里看门外的雨,希望着明天一切的会顺利,他的大女儿从小就像空气,懦弱静乖,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从不曾顶撞违背过,他要为她铺好日后的路才可呀;刘老太爷已经年老了,嫁过去熬几年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刘家的一部分财产,那可是够她花一辈子的呀,当然她也足够分出一些来回报杨家对她的滋养之情,燕雀尚须反哺呢。
杨家也算是苏州大户,世代为官,只是在杨老爷的爷爷那一辈依赖的清**开始没落腐朽,如今清**这座避风港已经完全坍塌,让杨老爷这一辈家境更是清贫,如今的杨家是一株看着高大却已枯朽的老树,只能依靠变卖祖产来艰辛维持着。而财主刘家是江南一带屈指可数的富商,也正是如此,明天杨老爷就要把大女儿嫁给药罐子刘老太爷做续弦冲喜,以克制克。
深夜,数日的雨终于消停了一会儿,窗外的光好像是全被吸入了黑洞,黑的彻底,静的异奇。
静谧中,突然窸窣的晃动出俩个黑影,显得扎眼。黑影佝偻偷摸前行,挪到后门时,彼此私语了一阵后,出现的马车带了一个黑影远去了。
黑暗再一次恢复了表面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