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德莱森的话, 泽田纲吉没有心思第一时间追究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让人把他先押进□□室里,泽田匆匆赶到机房, 让守备人员打开云守选拔战场的监视画面。
为防万一, 在整片场地装了数十个针孔摄像头, 即使在战斗过程中被损毁一二也绝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视野里, 竟然真的是凤静兰居于下风, 泽田纲吉的心慢慢沉下去。
“先别急着下结论,阿纲。”Reborn严肃道,“还不到分胜负的时候, 别小看了静兰。”
“嗯,我知道, ”泽田纲吉深吸一口气, 对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不过,哪怕只是赶上收拾残局, 现在也确实可以派人过去了,虽说不算太远,从这里到选拔场地毕竟还要需要相当一段时间。”
Reborn盯着屏幕,没有再说什么。
“解药,想要吗?”诺伊斯摇晃着手中的瓶子, 透明的液体轻轻晃动着, 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想要就求我。”
“你可以选择直接捏碎, 反正不论怎样你都不会给我的吧。”
诺伊斯笑了, 把瓶子塞回口袋。
“答对了,只不过——不让你抱着一丝触手可及却又永远无法实现的希望死去, 就没有意义了。”
“真是幼稚,”凤静兰努力仰起头直视他,平静地问,“切尔诺的那个小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
诺伊斯闻言明显一僵。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他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答。
凤静兰才不管他看上去有多暴躁,自顾自偏着头继续揣测道:“我想想,大概是兄妹吧。当初牺牲掉特拉迪勒来试探巴利安战斗力的时候,会在那里放上山柳兰也是你的主意吗?”
“住口!”
“想起自己有多么无能,恼羞成怒了?”
“我叫你住口啊!”
他一刀刺中她的左肩,凤静兰闷哼一声,脸上却依然维持着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她是我妹妹,那时候她才七岁,才刚刚认识这个世界不久。她还有很多活动没有参与,她还有很多游戏想要玩,她还有很多故事没有听。”一闪而逝的柔和之后是比先前更加狠戾的杀气,他举着枪愤怒地咆哮道,“都是因为你!你算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剥夺她的生命?”
凤静兰平静地注视他:“那么你是想要杀了我给她陪葬?”
“杀了你?不,没那么简单,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的。这最后的半个小时,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略微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怜悯的弧度。
“你笑什么?”诺伊斯皱眉,“你以为我不敢吗?”
凤静兰没有看他,只是垂首轻声道:“我知道的,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死,只是爸爸和哥哥都说不会让我死的,所以每个星期都会给我灌各种药。我不想这样子活下去,我知道他们给我的药都是拿普通人试出来的。如果死掉就好了,我一直这么想,可是我还是接受了治疗,我不想让爸爸失望,不想让哥哥难过。不、不是因为这样的,我很怕,我很怕死,我不知道死后会不会下地狱,因为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我牵连丧失性命。所以现在,你可以给我勇气吗?”
诺伊斯起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听下去渐渐脸色难看起来。
“是她求你杀了她的,你其实还完成了她的心愿——你编出这么一段内容就是想告诉我这个?然后让我放过你?”
“是不是我编的你应该很明白,你想要污蔑你自己的智商我也没意见。诺伊斯,我没有资格说我是对你而你是错的,人有亲疏,你妹妹是死在我手上,但是我不后悔。就算她活到现在也不会幸福,你可以没有罪恶感,但她不可能不歉疚,那些实验体都是因她而死。”
诺伊斯冷冰冰地瞪了她一会儿,随即恢复了漠不关心的神色:“怎么样都好,我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来激怒我,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我会让你挣扎完这半小时的。”
“——那可未必。”
她忽然动了,抬手用力握住他的刀,让他一时间难以挪动刀柄;蓝色的火焰顺着刀身蔓延过去,映得她的脸更加不见血色。
“我说你是白痴吗?我可不只是巴利安成员,真要算的话云雀恭弥也是我的上司哦,我如果太给风纪委丢脸的话委员长一定会从并盛冲过来把我咬杀的。更何况,敌不过Death Heater的只是当年的巴利安呢。”
愣神了几秒,诺伊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就算这样也无济于事。假如是平时的你,我可能还要忌惮几分,不过在你这种状态下我还会输的话……”
“诺伊斯,你会失望的。”
鲜血从手心缓缓淌到雪地上,在月色笼罩里隐隐泛出的寒光下蜿蜒出一道触目惊醒的红色。
“其实本来巴利安的其他人是想把你们在第三关扔到塔克拉玛干去的,不过我换成了北海道——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她绽出一抹虚浮的笑容,下巴微微抬起,眼里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高傲和轻蔑。
“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你和巴利安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诺伊斯冷哼一声,刚要抬手忽然动作僵住,而就在那一瞬间,一根长长的冰柱凭空出现,贯穿了他的心脏。
“所以才说你白痴啊,你以为刚刚那点时间我只是在跟你闲扯吗?白龙是水神,哪怕冰雪也可以控制,在这种环境就算不伸手,武器也要多少有多少啊。”
凤静兰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气息,让因为刚刚瞬间增强空气中的的雨属性火焰纯度造成的消耗缓过来一些。
“你最大的失算,就是小看了巴利安,要杀人就干脆利落点,那么恶趣味只会增加风险。至于你父亲……只怕是也太小看彭格列的十代家族了吧。”
——可惜白痴静兰不是云属性的,不然的话她绝对是巴利安云守最适合的人选。
泽田纲吉终于领悟过来这句话的真正分量是什么。
“不过凤学姐她……在想什么?”
泽田茫然地发现从诺伊斯身上翻到解药后,凤静兰没有立刻给自己注射,而是看向旁边那些横七竖八倒着的候选人,仿佛在确认些什么。
Reborn压了压帽檐,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刚刚击杀诺伊斯并不是凤静兰一个人的功劳,毕竟要在这点时间内布下足以一击致命的火焰量对于此刻的她还略有难度。不过,如果有云之炎辅助的话就不那么难以实现了。
“那个白痴。”
然而目光往四下转了一圈,想起那个一早就跑得不见踪影的人,Reborn再次轻哼一声,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要是为了那个还没上任的云守候补就莫名其妙赔上凤静兰的性命,未免有点太得不偿失了。
“弗安塔娜,刚才谢谢你了。”
趴在地上的墨绿色长发女子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手指,没能接话。
凤静兰把解药注入她手上的腕表,弗安塔娜浑身的剧痛逐渐消失。
“把解药给了我,你怎么办?”恢复了语言能力的第一时间,弗安塔娜生硬地问。
“虽然离我们的期望值还差了一线,不过你这样也算凑合了,能弄个干部候补当。”她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凤静兰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
“我吗……反正也逗留不了多久了。”
声音一点一点轻下来,直到最后几个字完全隐没在风中。
——呐,弗安塔娜,我很好奇,能支撑你到现在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只是,好像已经来不及问了。
弗安塔娜看着凤静兰慢慢滑倒在雪地上,只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她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眼下明白地知道凤静兰是把理应属于自己的活命机会让给了她,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果然巴利安的人都是自说自话的混蛋,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吗?”
从注入解毒剂一直到恢复人体正常机能,一共需要三分钟。三分钟其实很容易过去,一百八十秒,数一数就没了——问题在于,接下来她能做什么。
这里一定装了监视器,但不管这种被施舍来的机会巴利安承不承认,弗安塔娜自己绝对无法认可。
“开什么玩笑,日本我一点也不熟,这种时候要我跑到哪里去才对!”
“没有需要你做的——你等着去报到就好了,所以现在,离开那里。”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一晃而过,在凤静兰身边蹲下,拨了拨她纷乱的长发,往手背的静脉打入药剂,守候了几秒,一手放在她膝窝下,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抱起来。
弗安塔娜无所适从地站在一边,看金发男子迅速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银质的王冠在皑皑白雪里折射出的光芒格外耀眼。
“哦,差点忘记了。”贝尔菲戈尔刚要离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本来不想讲什么废话,但既然这是她的决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过一段时间会有人帮你办好相关的手续。只不过想要让我们正视的话——你知道你还不够格。”
根本没有必要查看监视记录,看到这种场面就知道凤静兰到底做了些什么蠢事。
弗安塔娜直视着他们的背影,那一刻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希冀。
——她距离“巴利安”这几个字还有差距,但是终有一天她一定也会攀登到这个高度,然后拥有站在那个人身后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