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战区之外,鲜有问津的灰色区域内,矗立着无数破败凋敝的楼房,即便是在碧空晴明之下,也总隐现着一股压抑的昏晦。但是,对于一些各怀鬼胎的魑魅,这里自然是绝佳的藏身之处,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出世的看客,会将这里作为容身的世外桃源。
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内,一个老者正倚靠在窗边的阴影内,他身着一袭灰色的长衫,陈旧但是整洁。老者面似耳顺之年,但精神矍铄,瘦削的面容似乎隐去了全部的情感,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已麻木。此时,老人浑浊的双眼正注视着手中一柄狭长的武士刀,从窗棂射入的阳光,反射在锐利的刀锋上,汇成一道灼灼寒光。
正当老人以指尖捻动刀刃时,一阵异样的响动却从门口响起。动静只在瞬时,且极度细微,倘若不留心关注,常人根本难以察觉。而就在这时,老人原本无神的双眼却突然闪现一抹杀气,原本横在胸前的长刀,此刻也被他压在了身边。
很快,两名身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便出现在了门口,他们的动作极其轻缓,没有丝毫脚步声,却不料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藏身暗处的老者一览无余。两人一面踱步缓行,一面扫视着房间内的布置陈列,似乎意图从中寻得一些蛛丝马迹。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苍老而沉厚的声音却打断了两人的动作:“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响,似乎令两人顿生惊诧,但基于身份的特殊,两人循声望去时,已然恢复了镇定。此时,在那扇破裂的窗户旁,一名垂暮老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手中的武士刀微微偏转方向,直至寒光扫入两人的眼角。即便有墨镜遮挡,在这般幽暗的环境中仍然刺眼万分,也令两人心头催生万般寒意。
“是血玫派你们来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打算唤醒那股力量了。但很遗憾,我对此毫无兴趣。所以在我反悔放走你们之前,赶紧离开。”老人的言辞尽显冷漠,低语时,手中的剑茎被他微微攥紧。“幽羚大人,这次行动确实是血玫大人的指示,还希望您可以出手相助。”其中一人向老者鞠了一躬,但这听似邀请的言谈,却明显涵盖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威胁。
“我已经不扈从于创世者,你们的计划与我无关。”不过,老者的语调没有丝毫的变化:“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滚开!”“幽羚大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如果您不愿就范,就休怪我等无礼。”另一名男子口吻阴冷地说完,两人便上前一步,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可怖的灰色条纹。显然,这两人正是奥菲以诺。
然而就在转瞬间,老人的脸上竟也浮现一团灰色斑纹,紧接着,老人身形一颤,倏然从两人的面前闪过,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肉眼完全无法辨别。当老人的身影重现于两人身后时,他脸上的斑纹便已然消退,手中长刀平举,如塑像般岿然不动。而在这一瞬之后,那两只奥菲以诺竟也立刻停下了动作,随后两道剑创竟在他们的喉间骤现,伴随着身躯的一阵颤抖,他们的身上便燃起青蓝的火光,当他们坠倒在地时,便化为一堆白灰。
“我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老者侧目,眄视那两堆冒着星星火光的灰烬。而这时,老者的视线却再度投向前方,手中长刀被他举起,直指门前的昏昏阴影:“这样的小喽啰也未免太无趣了,你还是亲自上吧,魔龙。”
就在老者话音未落时,一阵充斥着痞气的咯咯笑声便从门口传出。随后,一个衣着单薄而褴褛的青年,便面带诡谲的讪笑,步入室内:“不愧是幽羚大人,甚至都没有显露出本尊就能轻松斩杀我的两个部下。哦,不过他们确实也只是不中用的杂碎罢了。”青年的语气矫揉造作,毫无一丝敬意,极尽阴冷。这个不速之客,正是收割者阵营中,最为冷血的奥菲以诺,北腾。
“以血玫的行事作风,派遣你来见我,确实是最合乎情理的选择。”老者微微移动剑锋,将其对准了北腾的鼻尖:“毕竟他应该很清楚,我是不可能遂他心愿的。”“别这么说嘛,您曾经可是收割者的奥菲以诺的领袖,实力有目共睹,我们之间还是有合作的基础的。”不过面对老者的针锋相对,北腾却不显丝毫惶乱,反倒是缓步走向老者:“如果能得到您的帮助,我们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些奉承话背了很久吧。”不过,面对北腾的好言相劝,老者却颇显得无动于衷,或许对方的叵测居心,他已是了如指掌:“我与收割者已毫无瓜葛,对你们所谓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兴趣。”
“从加入收割者的那一天起,你的身体和性命都已是组织的一部分,唯一解脱的方式,只有死亡,这一点,还需要我来教您吗?”眼见对方全无顺从之意,北腾也逐渐显露出阴险的本色:“可别忘了,您的手可也不干净,之前剿杀联盟的大将乾健,您也是功不可没呀。”“住口!”北腾话音未落,却被老者厉声喝断,此时,他竟是恚怒难忍:“别把你们的龌龊行径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呵呵,您果然还是这么念旧,这一点,您的徒弟倒也跟您学得很像。”这时,北腾冷笑一声道:“那个叫皇昭陵的叛徒,早晚也会死在我们手上。”“你的话有点多了。”老者的声音愈发低沉,似乎昭示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看来早在五年前你诞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扼死你。”
“那我再给您一次机会如何?”北腾话音未落,脸上便浮现出了道道灰白的鬼纹:“前提是,您还有当年的实力。”瞬间,北腾单薄的身形膨化为魁硕的龙型奥菲以诺,向着老者奔去,右手拳刃直扑老者面门。
然而此时,老者竟将前指的武士刀纳于身后,随后伸手一抓,五指避开两柄如龙牙般锐利的刀刃,将对手的武器拦在身前,任凭北腾如何发力,却是寸距不可移。“你对自己的实力,是不是过于自信了?”老者白眉一锁,双眼迸出凛然杀意,右手长刀反持,在北腾的身前骤然横斩,伴随一阵闷响,北腾步履蹒跚地向后退去,而借助窗口的苍白日光,北腾也瞥见自己身前的重甲上,已有一道近乎贯穿左右的伤口,几点粘稠的血浆正从其中渗出。
“真不愧是二十年来最强的奥菲以诺,即使不变身也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北腾佯作倾羡地感叹一声,但随后,他的声音却再度归于冰冷:“看来,您真的很抵触奥菲以诺的样子呢,既然如此,我就来帮您一把吧!”就在北腾语毕之时,在他头顶的一双犄角上,突然乍现两团青蓝的电光,随后便顺着拳刃后方的尖刺,缠绕在了北腾的一对兵器上。
“这是!”老者瞳孔一缩,立刻站定了步伐,也就在这时,北腾双臂一挥,两团电光随即脱手而出,直逼老者而去。危情之下,老者迈开一步,压低身形,随后便以全力持剑横斩。霎时爆鸣震响,明光蔽目,这栋凋朽的老楼,都如同战栗般发出阵阵颤抖。
待强光散去,透过弥散的烟尘,北腾便已发现,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屹立着一个身影。然而,那团藏匿于浮尘之后,朦胧的身形,却全然不似方才的老者,虽为人形,却极尽怪异。这时,遮蔽着面容的烟雾已然散尽,而原先的老者,这时竟也化作了一只奥菲以诺,头顶盘曲的双角,两肩细白的绒毛,已然揭示了他的种族。
“我一直觉得,你还是用这种样子看起来顺眼。”北腾嗤笑一声道:“山羊奥菲以诺,幽羚,前辈。”“魔龙,看来你今天,是非得逼宫了啊。”幽羚放下手中硝烟缭绕的武士刀,阴影化作人形,开口道。“您见谅,这也是血玫的意思。与我而言,这只是一笔交易,筹码就是以后随我所愿的杀戮。”北腾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擦拭着身前的那道创伤。
“那你真的清楚血玫的目的吗?”这时,幽羚却突然反问道:“他既然派你来找我,证明他一定是打算唤醒那股沉睡的力量了。但那股力量过于强大,也过于邪性,他没有控制的实力,只能自取灭亡。”“与我何干?”然而,北腾的倒影只是露出一抹漠不关心的桀骜笑容:“我只知道,我能得到我想要的,至于其他人会怎样,我完全不在乎。”
“也难怪,收割者在你们这群疯子的手上,也离覆灭不远了。”幽羚吁叹一声,再度操起长刀:“来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求之不得!”北腾故意提高了音调,话音未落便迫不及待地冲向幽羚,继而便是挥动拳刃迎面袭来。
但面对北腾的猛攻,幽羚却如同视而不见般岿然不动,然而北腾拳刃落下之际,幽羚的身影竟在瞬间隐去。北腾一击落空,还未曾站定时,幽羚竟在北腾的身后显形,便是抬手一挥。北腾侧目时,只见寒芒如钢针一般刺入眼角,随后便顿感一阵撕裂剧痛从脊背传来。强悍的进攻,令他再度向前踉跄几步,勉强得以蹲姿定身时,背甲之上也多出了一道斜向剑创。
虽然两番进攻皆以负伤告终,但对于北腾而言,伤痛的刺激,仿佛正是享受杀戮快感的催化剂。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转过身去,此刻投射在地面的黢黑阴影也化为苍白的人形,传出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呵呵,太棒了,真是有趣的力量,就是要这样强大的力量,才有价值被我虐杀,在我和联盟的那个猎物做最后的了断之前,您真是一个不错的训练对象啊!”
就在北腾的语气逐渐变得张狂之际,他迅速转过身去,对着背后的幽羚挥动拳刃。而这一次,幽羚并未回避,而是迅速竖起长刀,架在两柄利刃之间,挡下了北腾的进攻。拳刃前方的锋锐刀刃,距离幽羚的咽喉只有咫尺之距,并且伴随着北腾的全力压制,尚在颤抖着渐渐接近。
然而面对这般危急,幽羚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淡漠得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眼见自己的力度渐占上风,北腾再度发出一阵得逞般的狞笑,便更为用力地推动拳刃。却不料在这瞬间,幽羚竟腾出左手,一拳擂打在北腾的胸腹,只一击,竟令北腾霎时痉动,压制的力度也骤然衰颓。幽羚紧接一拳,以迅雷之势击中北腾的面门,北腾身形一晃,便颓唐地向后退去。亦在此刻,幽羚一把将长刀从拳刃的夹缝间抽出,随后便是一击纵斩,直将北腾逼开数步之外。
“真让人羡慕啊,这样的力量,可是落在了您的身上,真是浪费啊!”北腾冷哼一声,再度冲向幽羚而去,这次,北腾却只是将两柄龙首拳刃垂在身边,宛如飞蛾扑火一般迎向了对手。眼见此景,幽羚的喉间传出一声沉叹,遂举起兵刃,意图拦腰横斩,却不料就在剑刃挥击的瞬间,北腾忽然抬起双手拳刃,交叉胸前以此格挡。当剑刃劈落其上,如同击中坚盾,即便幽羚惊人的战力,使得溅出几点火花,但北腾却仍是不动分毫。
“虽然血玫告诉过我,让我对您这位老前辈尊重些,但他也说过,必要的话,可以让我和您练练手。”北腾话音未落,便将拳刃向外一推,幽羚只觉一股怪力扑面袭来,全然无从招架,一击之下竟被逼退数米之外,直至脚踵撞及墙根,才勉强稳定身形。而当老者再度向前望去,却见北腾已是快步赶到身前,拳刃突刺,直指自己的项上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