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被安排到“盛世年华”工地,可他不认识路,而工地的总工高世杰正好在集团办事,就在回工地的时候顺路捎上他了。
高工看到保安在门口扎堆,眉毛一皱,“建国,不是让你们没事在屋里呆着么?又往外跑,操心刘经理再告你一状。”
这个黄建国就是保安部黄经理的侄子,若干年前甩开锄头来找他叔叔混进了宏达,有把子力气又没什么文化,就做保安做到了现在,人倒是不坏,只是没事爱占个小便宜,再顺便摆摆老资格。因为是老员工了,本职工作一直做得不错,又多少有点背景,所以宏达上上下下的人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高工,刘茂林说的是别出去乱晃,我们只在门口啊”,黄建国笑嘻嘻的说,上下打量了楚云飞一翻,看看楚云飞的行李包,“这是新来的保安吧?”
“恩,小伙子,这是保安黄队长,跟他去,让他给你安排吧。”
楚云飞跟着黄建国去了门口保安室,黄建国从一个破木头箱子里拿出来套旧的保安服,“喏,现在没新衣服了,这衣服别人穿了也没几天,洗洗还是新的,其他缺什么去门口小卖部买。”
大概楚云飞瘦瘦的身板让黄建国不太满意,他领着楚云飞站在院子里随便的指点了一下食堂厕所宿舍什么的,交代了开饭时间和值班时间就又去找人吹牛了。
楚云飞可是有点点失落,自己好歹也是以“特邀嘉宾”的名义来的,似乎待遇有点低吧?给件衣服居然还是别人穿过的?
不过,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确实是有些累了,看看表快到吃饭时间了,楚云飞甩开那些不愉快的念头,去小卖部买了饭盆和勺子,其他的东西没有买,他憋着劲下午好好问问黄队长怎么回事呢。
走进食堂,打饭的人很多,楚云飞懒得去挤,找个“小凳子”坐下——三块砖中间加了点水泥摞成的,周围打好饭的民工三三两两的走来,坐到类似的“小凳子”上,很快为数不多的“小凳子”就坐满了人,晚来的只好蹲在地上吃,不过看得出来保安的地位似乎比民工高点,总有民工主动为保安让座。
看看打饭的人少了一些,楚云飞正打算也去打饭,麻烦就找他来了。
淡眉毛保安走进了食堂,看样子很不屑和众多民工去挤着打饭,眼睛四下一扫,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楚云飞,就冲楚云飞走了过去。
楚云飞和淡眉毛打了个招呼,“来了?”淡眉毛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礼貌可言,“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楚云飞点点头,“有事?”
“去。”淡眉毛把手里的饭盆往楚云飞面前一递,“给我打一份。”
楚云飞有点发懵,看这位的腿脚很利索,不像有什么问题的,眉毛虽然淡了点,可这不影响他去打饭吧?
“去啊。”淡眉毛很不满意楚云飞的无动于衷,“还不把座位给我让开?”
哦,感情是自己坐了他的座位,楚云飞如是想,怪不得总见有人让座位,原来是来工地早的人早把这几个座位划分好了,后来的就只好蹲着吃了。
按理说楚云飞根本就不吃这套的,这座位又不是你家的。不过新来乍到,贸然挑战旧势力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关键的是:是张志华叫自己来的,而背后还有个白为民的事要求人,为了朋友,也不能多事。
不过楚云飞的涵养肯定是不怎么到家,他气冲冲站起来,二话不说接过了淡眉毛的饭盆。
接过楚云飞递过来饭盆,淡眉毛以很专业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内容,“操,全是白肉。”
楚云飞可懒得去想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食堂打饭的师傅说的,他端着自己的饭盆溜达到个人少的地方就开动了,确实是有点饿了。
其实楚云飞把淡眉毛想得还是好了点,这家伙根本就是专门去欺负他的。
保安其实和警察差不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而且以底层的保安尤甚,他们的欺软怕硬不但对外人是这样,内部也是这样。这点又有点类似监狱里的犯人,拳头大的就是爷爷,如果你够强,够狠或者后台够硬,那自然是没什么,否则你只好忍受“牛人”、“大神”的压榨,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混。
楚云飞今天的遭遇,那就是大家习惯性的对新人的打压,换在监狱里那叫“服水土”,新人必过的一关。
尤其是楚云飞身材偏瘦,肤色白皙,又是一身的牛仔加旅游鞋,这样的学生崽那绝对是人见人踩,鬼见鬼害,扫帚见了都敢拍。
以楚云飞的博览群书,“服水土”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以他的阅历,却想不到自己正在“服”保安版的“水土”。
当过兵的人吃饭是很快的,虽然楚云飞连打两次饭,但他吃完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吃完,旁边的民工有两三个很诧异的看着他:这学生崽吃饭好快。
饭吃完了,一路的疲倦和满腹的怨气似乎也少了不少,看旁边有个有座位的吃完走了,楚云飞坐了过去,放松一下自己。
淡眉毛也吃得很快,吃完巡视一周,又看到了楚云飞。
楚云飞眼睁睁的看着淡眉毛走过来,心里的火气似乎又被勾起一些。
淡眉毛走到楚云飞面前,饭盆一伸,“给我洗碗去。”
楚云飞这次可没理他,过分了吧?眼睛眯起来了,放松的肌肉也在缓缓绷紧。
“去啊。”淡眉毛有点火了,“座位让开。”
楚云飞这下全明白了,火“腾”就起来了,操,原来让座位是这么个意思,你活腻歪了?
不过,楚云飞的性格是:越到紧要关头越冷静。他缓缓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不少人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这边,更有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主在冲自己走来:是想离得近点看得清楚些么?
冷笑一下,楚云飞斜视一眼淡眉毛:“让我洗碗?咱俩很熟么?”先占住理再说。
淡眉毛根本无视楚云飞的表情,学生崽也会装酷?古惑仔看多了吧?
“老子认识你是个球,就是让你洗了。”
楚云飞慢慢站起来了,“欺负人?”
“切。”淡眉毛脸上一副“你很好笑”的表情,“老子就是欺负……”
“你了”两个字还没说完,楚云飞的饭盆兜头就砸了下去,接着饭盆一个横扫,淡眉毛就栽倒在地,因为被打到耳朵根部,直接晕了过去。
低头看看脸上挂着片菜叶的淡眉毛,再看看四周聚拢过来的人群,楚云飞手一松,“当啷”一声,已经成煎锅形状的饭盆掉地,猫腰捡起了淡眉毛的饭盆,对着饭盆“呼呼”的两口,吹去上面沾着浮土,冲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淡眉毛说,“这个算赔我了。”
楚云飞本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从不认为一般场合下双方应该拉开架势再打,虽然他很能打,但先下手为强嘛,能省点事为什么不省点事?再说他自己也有被偷袭的准备:话那么多,你不先动手怪得谁来?
尤其是楚云飞原来所在的五连里,刚开始的时候很有那么几个战友就习惯“骂架”,双方站在那里什么“有本事你动动我”之类的话能对喊两三个小时,那种情况不先下手的话根本打不起来而且还得让人笑话。
所以楚云飞一般打架就是先让大家弄明白“事情是这样的”,然后直接开打,甚至有时候场面话都没有。
本来有几个保安在旁边打算看淡眉毛蹂躏新人的,可楚云飞的出手实在是太快了点,搞得周围的保安拉偏架都没来得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只看见楚云飞端着抢来的饭盆施施然走了出去。
楚云飞走了,食堂里可炸了锅,人声鼎沸,喧闹中几个保安把淡眉毛抬回了宿舍。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保安们虽然架打得不少,可并没有职业的系统的学习过人体解剖。倒是有俩退伍回来的保安,可他俩也没楚云飞那么了解人体结构,众保安你掐人中我屈膝盖他推后背,好半天才把淡眉毛弄醒。
黄建国中午是在小卖部吃小灶的,以他的“老人”身份是不屑去和大家挤食堂的,买单的自然是才来几天的新人“斑马”。等黄建国知道消息赶到宿舍的时候,淡眉毛已经悠悠醒转。
“黄哥,你可要给大家做主啊。”保安们七嘴八舌的向领导要求。
黄建国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经过,淡眉毛想打压新人却没达到目的,这还了得?就算你是个狠人也要先躺下一回,这是规矩。
“服水土”确实是这样的规矩,你是狠人?你嚣张?以后的日子也许你大,不过就算以后你最大,“水土”你是必须服的,要不以后弟兄们不是随便你揉搓了?
“谁知道那小白脸现在在哪儿?干,弟兄们都带上家伙。”黄建国是老大,自然要负担起策划、组织和善后的工作,这小白脸看来不是善茬,你下手那么狠也别怪老子不给你留面子了。
楚云飞却是因为刚打了架,全身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赶路的疲倦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午觉也不想睡,在院子里转悠半天,觉得太阳太毒,找了个阴凉地坐着。
远远看见七、八保安撸胳膊挽袖子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凳子腿、铁锹把、墩布什么,淡眉毛最狠,居然双手握着一根一米多长的螺纹钢,报仇的迫切之心显而易见。楚云飞没怎么当回事——反正已经这样了,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情况给谁也会觉得这小白脸要撒丫子开溜,保安们嘴里骂骂咧咧地就冲了过来,结果跑到跟前发现楚云飞没动,又讪讪的把举着家伙的胳膊放下,却是已经把楚云飞包围了,眼睛都看着黄建国。
黄建国斜着眼睛问楚云飞,“人是你打的?”
楚云飞本来还有点希望黄队长主持个公道,一听这话:明白了。他没回答黄建国的话却是把头扭向了淡眉毛,“咦,你脸上的菜叶子哪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话肯定是在类似场合发明的,楚云飞话音未落,众保安手里的家伙纷纷落下。
既然已经被围住了,楚云飞就不想先动手了,那样太被动,这样乱哄哄的场合才合适他冲出人群,一脚踢开淡眉毛旁边的斑马,冲到淡眉毛身边狠狠一个肘锤,先冲出去再说。
先冲到身后的屋旁,楚云飞背靠墙壁开始左右移动,手脚并用,很快的把一干保安打倒在地,只剩下了站在人群后面赤手空拳的黄建国。
黄建国自然是看得心惊胆战,干,好厉害的后生,是把好手!却看到后生把人挨个放倒以后又盯住了自己,“干,看个球,你还想打我?”
他要是好言相说,以楚云飞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还真懒得动他:人家好歹是队长,也没拿着什么武器。
“你算什么东西!”楚云飞一个假动作,飞起一脚就把黄建国踢飞了。用非常不屑的口气说,“想找事儿的直说,玩儿阴的我也奉陪。”说完甩头故做潇洒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