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离知道,对于慕容紫而言,哪怕这座皇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乃世间最珍贵的所在,褪去了浮华的表壳,不过是只笼子罢了。
外面有壮阔秀美的山水,有无边无际的天空,有锦绣繁华,有岁月静好,她向往那样毫无拘束的生活燠。
所以,当她心甘情愿的主动走入这里,仅仅只是独为他。
而之余他,楚国的天子,站在帝王寝居东华殿之前,他无数次的想,倘若没有她的陪伴,那么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将会黯然无光,了无生趣。
幸好她来了……
因为她的到来,在这座幽幽深宫咯,被铁墙铁壁禁锢了自由的他,终于有了归所旖。
从今往后,东华殿是他们两个人的家,谁也拆不散,打不离。
她做奸妃,他就做个昏君,在她身后做她的靠山,纵她,宠她,给与她谁也无可比拟的包容和爱。
他的话虽说得平淡朴实,百转千回的情绪却统统都掩藏于其中。
慕容紫又何尝不知,要让楚萧离说出那些动人心弦的甜言蜜语,比吃饭还简单。
故而从他口中能听到如斯一句,越发显得珍贵无比。
“放心吧,九郎。”安稳的依附在他怀抱里,她抬起臻首将高高悬挂在殿门上的‘东华殿’三个字望了望,笑容满足而美好,“我会陪着你的。”
……
将过卯时的光景,东华殿的宫人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做着打扫,忽然殿外有人行入,乍看形单影只,再细细一望,竟是皇上!
在他怀中抱的人是——慕容紫?!
不见宋桓和东莱,更没有溟影大人在身后跟随,单单他们两个人,渐而行近,愣是把所有人都震惊得失了反映,连跪礼都忘记。
皇上这会儿不该在宣政殿……主持立后大典么?
这算是如何一回事?
都以为眼花了,甚至还有人惊得不由自主的半张开嘴,傻愣愣的模样儿,全没了素日里当差时候的机敏。
楚萧离一路上都抱着慕容紫,说了是至宝,就真的连给她下地走几步路都不舍得。
神清气爽的走到中殿,才是恍恍然周遭不解的目光太多,他步子稍顿,侧首将他们看了看,笑道,“都去库房领赏吧。”
赏多少没说,反正万岁爷心情好,看着往常赏赐的份合适拿点儿呗。
众宫女太监得他说了话才齐齐怔忡回神,继而跪得整齐,深埋了脑袋。
默不作声的形容让楚萧离一愣,看了怀里的小辣椒一眼,打趣道,“你看,朕宫里这些个人素日里没有哪个不醒目,爱妃一来,全都被唬住了。”
爱妃?
宫人们脑袋快埋进坚硬的地砖里,耳朵可全都竖直了。
慕容紫是何时回的宫,他们谁也不知道。
只在去安都之前,就在东华殿里与皇上同寝同住,且不说今日乃立后的大日子,单凭皇上称呼她做‘爱妃’,这当中必然大有学问!
谁还有闲工夫去管打今儿起立政殿里的中宫是哪个?
能在东华殿里和万岁爷举案齐眉的才是真凤!
慕容紫转动美目把若干人等望了周全,心知楚萧离有意在人前给自己立威,便也不客气的淡淡然道,“全赖皇上给臣妾端着。”
听听她这漫不经心的口气,仿佛皇上还得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她似的。
事实如此。
楚萧离压根不在她面前摆君威,更不在乎这么多奴才看了之后会怎么想,他笑得畅快淋漓,干脆道,“朕就喜欢看你扬威耀武!”
得!
三言两语的功夫,大伙儿把形势关顾得一清二楚。
往后宫里其他的娘娘们都歇了吧,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以往没少听说过宠妃,这么受宠的,她慕容紫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广绰幽深的殿中虽静,却是比着往日多了形容不出来的松释气氛。
高汶一直在外殿的杂役厅里呆着,半响没听见动静,心叫奇怪,走出来一看,中殿里做打扫的
tang全跪得零落不齐,看就晓得事有突然。
一袭明黄身影立在显眼处,怀中不仅抱得有人,依稀,他先前听见谁唤了谁‘爱妃’?
这架势……
高汶整个人陡然僵住,几乎同时极快的反映过来,眼中有精光闪过,腿窝一弯,跪下去便高声道,“奴才给皇上、娘娘请安!愿皇上和娘娘永结同心!恩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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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他喊这一嗓子,其他人跟着清醒过来,齐声贺道,“愿皇上和娘娘永结同心!恩爱不离!”
有点儿脑子的在心里粗略的一算,都能推断出慕容紫是什么娘娘了。
后宫里三夫人齐全,往下的,皇上肯定不会委屈他怀里的心肝宝贝,往上就只有贵妃和皇贵妃,这两头衔只隔了半个品阶,差不了多少。
只偏生在今日来这出,该说精彩绝伦呢?还是……昏庸至极?
向着跪在外殿的高汶看去,慕容紫笑呵呵的道,“皇上还说东华殿的人被臣妾唬住了,这不还有个耳聪目明的么。”
高汶也是东华殿的副管事,不过在往天里,被宋桓和东莱师徒两挤兑得连中殿都不能逗留太久,说来有些委屈。
上次他暗中相助慕容紫,给了关濯错的消息,让他挑拨两宫对付宁玉华。
因此,慕容紫图得几天清闲。
楚萧离正好听得始末,晓得自己手下有那么个耳聪目明的人,即便是这样,却仍旧把高汶放在外殿,未曾重用。
不过到了今日嘛……
隔着浮纹精美的门槛,楚萧离垂眸将他睨视,眸中的色彩深浓了些,话中有话,“总算让你等到了。”
高汶不敢抬头,谨慎道,“奴才只是做了对的事。”
“很好。”唇角满意的轻微上翘,他淡道,“只要你继续对下去,朕的东华殿,会一直有你的立足之地。”
纵使将所有的期望都押在慕容紫身上,高汶还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对一国之君来说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僵了半瞬,他抑制下心底的不可思议,沉声道,“奴才谨遵圣意!”
“明白了就都下去领赏吧。”
撂下这一句,楚萧离抱着慕容紫进了内殿。
在高汶的余光里,那片短暂停留的暗影再而远离,他随之抬头望去,一时茫然,一时又变得坚定。
总算,他找到了在这座深宫中生存下去的不败之法。
……
“你这样明示自个儿宫里的人,不怕失去君威,以后难以服众么?”
进了内殿,慕容紫为他着想道。
“不怕。”楚萧离毫不犹豫,微顿,他冲她笑了笑,目光虽柔和,俊朗的脸皮却带着一丝不正经,“要是朕说,这宫里只有你是朕的宝贝,你会不会嫌朕太肉麻?”
“肉麻是有。”她努力不对他翻白眼,认真道,“不过我很喜欢你宝贝我就是了。”
“那就好。”
然后……
踩上雕纹高贵的玉石阶,穿过层层金色的华帐,楚萧离将她放到了龙榻上,接着转身,兀自为自己宽衣。
慕容紫望得有点不知所措,“你这是……要安置么?”
天才刚亮没多久,宣政殿那处怕是余波未平,万岁爷公然搂着她这个奸妃……恩爱。
这是不是也太昏庸了一点?
“不行么?”楚萧离侧首斜斜的瞄她,覆下的眼帘里暗下一片。
看就是饿了许久的形容。
慕容紫默了默,又略纠结了少许,红了脸,小声,“不是不行……”
那不就得了。
脱了靴子,楚萧离利索的躺到床*上去,伸长了手臂把人往怀里一卷,遂,在异样的沉默里,笑也不笑的盯着她,“只不过朕说的‘安置’,可能和爱妃想的那个意思有少许出入,朕有会错意么?还是爱妃对朕,呃……有所期待?”
慕容紫大窘,气急败坏,“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