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淡香浮袅,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彼此贴靠,身边的温度让人心安。
楚萧离平躺,一手屈在脑后做枕,一手拉着慕容紫的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口上,合眸,呼吸平稳,姿态神情很是安然。
慕容紫毫无倦意,面朝他侧身躺着,静静地端详他平和俊美的脸容箢。
有好一阵子没有近距离的望他了。
从最初时候每日想方设法在她跟前晃,让她恨得咬牙滴血,厌烦到骨子里,到后来的相依相偎,一朝一夕的点滴汇聚,非他不可估。
爱一个人,其实是种习惯。
慕容紫望得出神,一时温暖安慰,一时,想起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从前那个慕容紫与楚萧离发生的所有,感情的伊始,又会暗自感到微小却清晰的恐慌。
毕竟他最先爱上的人不是她,哪怕这副身躯是一样的,魂魄却全然不同。
她害怕有一天这个秘密被洞悉,他是否会对自己失望……
冷不防,楚萧离启唇问道,“不困?”
她匆忙回神来,颇为茫然,“你昨儿个没有休息好么?”
因为立后大典?
瞧着万岁爷不像是那么会居安思危的人呐!
楚萧离掀了眼皮,没好气的白眼她,“才是昨儿个?”
没见他人都消瘦一圈,不知是谁害的!
慕容紫听不懂,她心里还揣着事,见他睁开眼来同自己说话,便调转话头,“九郎,我将鬼医带回来了,她答应为洛怀歆解毒,不过,若洛怀歆的毒解了,可会对你不利?”
略作沉吟,楚萧离慢悠悠的说道,“放心,论武功,怀歆不及我,若非她当年为图一时之快,想将我置于死地,也不会求鬼医给她那种邪门的东西,强行疏通自己的经脉,令武功大涨数倍。”
一旦解了激发她的毒性,她的身体便恢复到从前。
或许,连从前的那点都不如。
“那我明天就将鬼医邀进宫来。”解除了这层顾虑,慕容紫轻松的笑说。
难得,脸上露出少见的善解人意,还有几分滑头。
楚萧离斜斜的睨她,隐笑,“母后还等着借你的手对付中宫,就算你不借此讨好她,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反之,关氏也在打着相同的主意。
就此时而言,在两宫的眼里,小辣椒这个奸妃是张出其不意的好牌,不但能帮她们消灾解难,还不会引火烧身。
慕容紫撇嘴,“谁说我要讨好萧太后?这人的喜好是很难改变的,再说先入为主,我为何非要费尽心思,委屈自个儿去讨她的喜欢?”
“说得是。”万岁爷连忙豁达的表示,“朕喜欢你就够了。”
与他耍嘴皮子,慕容紫向来占不了上风,她继续问,“商霭从北狄回来了么?”
“问他作甚?”楚萧离又一记白眼横过去。
也是向来,只要是从小辣椒口中说出来的男人的名字,都逃脱不了被他‘记挂’在心的命运。
觉出他如临大敌的酸味儿,慕容紫好气又好笑,就着他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我是想同你说,此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若他从北狄回来,可要提防着些,你吃的这是哪门子飞醋?”
“没有我想的简单?”
由始至终,楚萧离从未信任过商霭,一直对其留心提防着,只不过话从慕容紫这处说来,想必她从鬼医那儿听了些许他不知晓的事。
深谙的光在眸子里轻轻一转,没深究,人是反狐疑道,“你在夸奖他?”
慕容紫以为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免不了气恼得瞪眼,“我是同你说——”
“唉,好容易才见面,别总提那些不相干的人。”他懒洋洋的打断,侧了身,顺风顺水的把人拽到怀里,迫使她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四娘,你听。”楚萧离神神秘秘道。
“听什么?”她不耐,还……很想揍他一顿。
虽然心知打不过。
“听我的心。”他语色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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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紫本来想笑,可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费力的抬眸,望到他孩子气的执着眼神,只好配合。
“你的心怎么了?”
“我的心又会跳了。”
她假意嗔了声,不以为然,“怎的还有不会跳的时候?”
楚萧离垂了眸,瞬间变了一张可怜的脸容,委委屈屈的道,“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不会跳。”
慕容紫被他肉麻得打了个冷颤,“人的心若不跳,便会死,九郎你故意说这些的话,是想吓唬我么?”
他不管,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子里嵌,固执的说,“那就是心还在跳,只我感觉不到,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
半张侧脸被按压在他的胸口上,耳朵边是阵阵律动得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每次跳动都会在胸腔里回响,鲜活非常。
慕容紫恬然的笑了笑,两手将他环抱住,“好,往后再也不让你做行尸走肉。”
得她一语,楚萧离才算真真正正安心了。
复而闭上眼,长长的眼婕覆下一小片宁然的阴影,他的唇边溢着浅淡的笑意,有一句没一句的缓声对她数落。
“同玄成离开丁家村我就后悔了,应当将你绑了一起带走才是,省得我茶饭不思。”
无论对这天下有多自信,可是一旦面对的人是慕容紫,怅然若失之感就会将楚萧离时时缠绕。
对她,他不愿意约束,又舍不得放手。
离不开,放不下。
“立后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可是你们女人的心眼儿比针还小,又爱口是心非,再者若能够,我也委实不想在名分上委屈你,别说你不稀罕。”
她不稀罕,他替她稀罕。
“许久没睡安稳觉,这人果真要看得见摸得到才叫做‘实在’,我且眯会儿,你哪儿也不许去。”
说罢就真的睡了过去,慕容紫眼睛睁得圆大,心道,你把抱我抱得紧成了这样,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回味他先说的那番话,无一句不是控诉。
啧!
她气不打一处。
便是精神抖擞的一个劲的朝他翻白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望见他很快熟睡的俊容,略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随之心疼起来。
从不曾知,原来我对你如此重要,原来,你如此依赖我。
……
看来楚萧离是真的很累,且是这累法并非来在身体皮肉,而是精神状态,慕容紫缩他怀里最多半刻,就听见他发出轻微的鼾声。
同床共枕许久,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万岁爷打鼾。
这人睡沉了,环抱她的双手便松释得再无控制力,慕容紫即便睡不着也想陪他,哪怕对着他的睡脸一整天,她都不会觉得闷。
直到有个小东西闻讯找来,撒泼耍赖的动静依稀传进内殿,她听见了,大抵猜到是哪个,于是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
“为何不让我见小紫姑姑?她又不是父皇一个人的,我不管,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中殿,时才高汶跪的那道门槛前,孖兴盘腿席地而坐,面色肃然,那小眼神儿,别说多坚决。
宋桓几个不知道哪时从宣政殿那边过来的,这会儿正把小祖宗团团围住,好言相劝。
孖兴人小鬼大,入宫后一切皆按着太子的规格学习,越发的懂事了。
虽然他此刻还没闹明白,为何是立德妃为后的大典,突然小紫姑姑就变成了贵妃?
况且他来东华殿不是为了砸父皇的场子,拦着他做什么?
起先最开始父皇说好要帮他把人照顾好,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他长大后娶谁去呢?
由是来到此处还吃了闭门羹,父皇为人太狡诈,动作更太快!
少不得,孖兴老气横秋的一叹,“为君者当心怀天下,父皇能说来教导儿臣,却不能自己做到,唉,儿臣对父皇实在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