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桃最开始还觉得段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先不论去赌场的人是不是好人,就单凭他摸人家腰包这点来看就不像什么好人,之桃以前刚开始的时候也提醒过凌叔叔很多次,但凌叔叔依旧相信段容是好孩子。
凌叔叔对之桃的多次提议也不感到意外,段容这孩子以前为了活命做的那些破烂事随便说给个人听,人家都不可能会觉得这孩子是守法良民。
可他也只是为了活命,这也是没办法的,在所有人都还在纠结改不改惩罚这个大恶不做,小恶做绝的人时,只有凌叔叔记得他还是个孩子。
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像段容这个十三四岁的年纪,吃饱穿暖,冻不着也饿不着,除了天大的事都有父母兜着,自己当甩手掌柜,你说这样的生活他们怎么还可能去偷去抢呢。
段容不同,凌叔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全身上下是伤,一整个人像猫一样小小的蜷缩在树边,幸亏凌叔叔平时都在村子这头的木屋里研究香水,听到动静就出去看了看。
这一看心都要碎了,一个男孩子被人打成这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血,伸手一模还湿漉漉的,多半是得罪了谁,打了一顿然后被扔到池塘里了,趁他们走了,才爬出来的。凌叔叔帮他上好药后,他自己好一会儿才洗澡换衣服的。
这是后来凌叔叔才给之桃说的,这么一说之桃对段容这个人印象好像也没这么差了,毕竟如果是自己恐怕连赌场里面的勇气都没有。
之桃和段容在池塘边从太阳当空决战到夕阳西下,经历一番“生死相搏”两人身上每一块干净的地,衣服可比那家里的抹布还脏。
段容一向不拘小节,当着之桃面儿,就把上衣甩到池塘里,之桃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了,在他还伤着的那段时间凌叔叔天天催着让她去给段容上药,一二次的时候还很羞涩,上药那半小时左右,两人一句话没说,后来两人熟悉了也就习惯了。
“你看你,至于把那木桶扣我头上吗?很痛的。”段容揉了揉头,看着旁边的没了底的桶,就知道他头有多结实了。
“你还说,你知不知道那池塘底的泥巴有多咸!”之桃因不熟水性,头先栽水里,一不小心就吃了两大口池底的泥。
“啊?”段容见过许多不会游泳的人,但之桃这种把人家用泥巴和沙子打底的池塘都啃下来的还是第一个。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把池塘水喝光?”说完段容捡起一个石头,向池塘水面飞去。
可能是因为石头太小的缘故,原本平静的水面没有溅起水花,只有以石子为中心泛起的波纹,大圆环绕小圆,小圆又让大圆诞生,并且不断壮大,壮大到一定程度,就再次平静的消失在水里。
“只是给你的,我先走了,凌叔叔让我去帮他去集市买些东西,在买不会去,他又要自己用木头做了。”段容给了之桃一个盒子,里面是他给之桃的衣裳。
之桃用清水洗了把脸,把手擦干净就打开了盒子,“诶,你又去酒馆端茶送水啦?”
“放心吧,这是我自己钱买的。”段容往后一挥手就走了,之桃原本想要叫他和自己一起采花的,因为她知道,晚霞和花都很浪漫,但这前提是她有勇气麻烦一下自己在意的那个人——段容。
后面的事之桃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匆匆忙忙的采了些花,自己没有用心,也没心情去判断它们是否适合凌叔叔作为原料,只是看着什么花顺眼就装进花篮里,也不一定全是花,也有几株形状特别的草。
明明自己只是应付了事,但把花送回去顺便蹭饭的时候,凌叔叔却说今天的采的花终于要正常一点了,这话和某人的不在让之桃很不爽,当机立断,原本她只吃两碗的,那天硬生生的吃完了凌叔叔做的半只鸡。
凌叔叔一眼看出了之桃的大半多心思,这么生闷气却又不说出来,多半是自己的原因,但又不能单单对谁发脾气,那就用食欲来化解闷气。
凌叔叔见过很多女孩如此,男孩子也是,大概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吧。
之桃告别后正要走了,凌叔叔却告诉之桃,“段容回来了后,下次你们俩一起去采花吧。”凌叔叔说是怕之桃一个人无聊,还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让段容跟着去,不过这些不过是借口而已。
之桃虽然做作,但也局限在段容面前,凌叔叔这么一说,脸就没这么阴沉沉了。
后来的事不重要,之桃自己说的,“不大想说。”直接跳过了一段,跳到了段容发现“段容果”的时候。
之桃表示“段容果”是自己命名的,段容他不知道,可能在段容那儿,这种黑漆漆,像癞蛤蟆一样的果子叫“之桃果”。
在汤泽本人看来,他们的故事和自己和小鱼的故事差别很大,但也也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平平凡凡,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但他和小鱼要比之桃和段容幸运太多。
之桃明明可以一句话概括这果子和段然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对着果子这么专注。但之桃没有敷衍的随便说完了事。
人就是这样,阴沟里待久了见着点阳光就忍不住绽放,恨不得把一切的一切都说给旁人听,而那个听的人站在自己的“上帝视角”看来不过是一些荒谬传闻,很多人是这样的人,但汤泽不是。
可能是同龄人的共情,可能是相似的经历,可能他本身也是在阴沟里待了很久的人,见着阳光就忍不住绽放,不过之桃是那个在岸上边的,而汤泽自己是在不见光的地方悄悄盛开。
“那,那个叫段容的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之桃才说起的时候太阳还正挂天上,现在再看一下窗外已经只有了少许的光亮,仔细一看,是之桃过往隐事中描述的晚霞,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几个小时。
听到汤泽的替问,之桃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外面的晚霞或者是其他什么,“应该是走了吧,那家伙经常说那青色花和什么什么东西有联系,反正就是迟早要走的意思。”
之桃前面说过,青色花朵就是“段容果”开花前的形态,这和他和小鱼称作“青色菊”的东西很像,不过现在汤泽不是很想思考这背后的关系。
“你就真的愿意相信他只是走了吗?”汤泽不明白为什么之桃不愿意去寻求真相,而她只是凭自己残缺不全的回忆里妄下猜想。
汤泽这话让之桃想起了最后去凌叔叔见的场景,明明有中毒迹象审判会办案人员却说是仇杀,明明没有任何搏斗痕迹他们却硬说是一个只会杀鸡的屠夫所为。
段容失踪后紧接着就是凌叔叔的死,这其中一定有联系,审判会直属于教廷,一向黑暗,之桃自己也不抱有希望的向办案人员提出过,不过都说了靠那些人是没有希望的。
之桃只能暗自调查凌叔叔的死和段容失踪。
凌叔叔尸首俱全,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了,之桃现在只希望段容没事,不过自打那次后就了无音讯,之桃总怪自己太愚钝,愚钝到没有能力寻找段容所在何处。
她也曾想过要给凌叔叔报仇,但这个仇要找谁报?怎么报?怎么才有能力报?
这些都是问题,之桃痛恨自己的弱小,但这些事情绝怪不到弱小与否,现在再恨也没用,她只希望自己变得强大,愿意用所珍视的一切来交换,段容除外。
之桃以前不信命,也不信鬼仙妖魔一说,可段容走后也开始忌讳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之桃把外婆给她的遗物放在桌上,“不信,但我希望如此,就当他是个没良心的人,出了事就投奔下家去了最好。”
的确这对段容来说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之桃希望自己爱慕的人是个没良心的小人,出了事就自己跑路了,也不希望他是个被毁尸灭迹的碧血丹心的英雄。
之桃说完坐下,她当着汤泽的面打开了外婆给她的遗物,是一支摇铃,不是圆形的铃铛,是手持的那种,不过这摇铃要比小孩玩具大的多,看着也要贵重一些,足足有之桃半个小臂那么大。
之桃身子小,手臂自然也就短,换算过来差不多有六寸左右,看着也不像贵族把玩的小型乐器,它看着更像一件青铜器,古朴,沧桑而且厚重,看着这摇铃也是上了年代的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汤泽问过之桃她保护的那东西是啥,她也就如实给汤泽说了,不过她也是现在才知道里面是支摇铃。
摇铃通体呈现一种独特的青绿色,即使是经历了岁月的风霜也掩盖不了它的精致花纹,汤泽头发短见识也短,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么贵重又精美的青铜器物,一时间还真有点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