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大险,不害怕,那就是咄咄怪事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叫花子,虎头帽子歪戴着,背后腰里插着一条打狗棍。
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大人样地问:“阿姨怎么啦?”
肖扬觉得小叫花子特别的可亲,像是有许多话,愿意跟他说,便把妈妈的情况说与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挠了挠头,反倒不以为然,竟然老气横粗地说:“没什么大不了,不是问题,关键是病。用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韩冬梅想:“这孩子够独立的,也是的,打小就要饭为生,还有什么生活比要饭更难过的呢?”
小叫花子走过来说:“阿姨,我给你号号脉。”
韩冬梅居然鬼使神差地把胳膊伸给他,好像他就是自己的依赖,特别觉得他能够为自己诊断出病因来。
过一会儿,小叫花子号脉一会儿,像模像样地说:“大概是急火攻心导致的,脉络不通,会好的。不过,明天来这里,我给你们一些药方,还有一些药酒,按摩的办法,天天按摩问题不大,就是时间长一点。”
明仔说:“饿!”
也许是哭累啦,也许是赶了几十里地,肖明远的肚子干瘪瘪的,饿得难受,便也由不得自己说出口来。
小叫花子从他的脏兮兮的怀里掏摸一回,掏出一个包包,脏兮兮的,递给肖扬,大气地说:“里面有一些钱,你们买一些吃的吧。”
叫花子指着不远处的老柳树说:“在那颗大柳树下等我,记住不要忘了。”
肖扬还要说什么,韩冬梅起一起身没有起来,张嘴说话的功夫,小叫花子已经走远啦。
由于天气热的缘故,小叫花子把上衣一褪,耷拉在肩头上。韩冬梅看到小叫花子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他的左肩有一块莲花样的红胎记,像是太阳一样温暖。
第二天,肖扬来啦,不知道怎么地,她就是信任小叫花子。
按时到,站在老柳树下。小叫花子
提了一桶酒,足有十来斤。交给肖扬五百块钱,在当时,已经是不得了的一笔钱,大人似的说:“你可以忙活一些营生的,你的妈妈一时半会的好不了。那边幸福街路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紧挨着黄河涯街区。这边是黄河大道,接口是沿河路,东关桥头有来来往往的客人,公交车、客车很多,人流也多。你在这里开一个小饭馆,足可以让你们的生活无虑。”
肖扬说:“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小叫花子说:“天涯,是我的去处;海角,是我的憧憬。我喜欢这种生活,自在惬意。”
接着,小叫花子把茶叶蛋的做法,辣汤的做法,大杂烩的做法,悉数教给肖扬听。肖扬耐心地听,就像是听一个哥哥在说话,总是觉得可靠、有力量,可以让自己充满信心。
小叫花子叮嘱说:“大杂烩经常吃,特别是阿姨,会收到意料不到的疗效。不过,有两味药记不清,应该不妨事。”
小叫花子把方子写在脏兮兮、皱巴巴的几张纸上,并给肖扬细细分说、讲解。还有按摩的手法,大致地画了个图,让她请教老中医一些穴道。
肖扬怯怯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还回来吗?我能够找到你吗?”
小叫花子摇摇头,呵呵呵地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姓什么,你就叫我小叫花子吧。”
小叫花子嘻嘻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摇头晃脑地说:“我该走啦,你回去吧。”
转身,小叫花子大步离开,而且不回头。
肖扬想喊,却喊不出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呆呆地望着小叫花子离开。
心里像是丢失了什么似的,十分地难受。
看着小叫花子的破烂的衣服下露出的左肩的红胎记,像是心中的太阳,一样温暖。小叫花子消失在人流里,再也没有办法找到。
小叫花子离开了,从此消失在人海中,再也没有见过。
小叫花子就是莫休,莫休就是这个小叫花子。
莫休就在附近溜达,也是巧啦,远远地看到了肖扬她们过来。
他担心肖扬她们上桥困难,觉得有必要帮助肖扬他们。
他尾随上桥,听到了车袢声响,知道了危险,便冲过来帮助了肖扬推车。
这个时候,莫休再也不愿意沉默了,决定告诉肖扬药方子,帮助肖扬渡过难关。
她也不知道肖扬可以坚持下去不,但是他觉得他必须做。
于是他回去,把老莫的泡得药酒,要了大锅菜的配方,以及穴位图等,便拿来给了肖扬。
至于肖扬相信与否,他不在乎。他必须做,是他的事儿。
他和老莫已经在彭都市一个多月了,也该离开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以后他们去哪里,也是不知道的。
天之涯,海之角是他们要到的地儿。继续流浪,继续行走江湖,追逐他们的诗和远方。
第二天清早,刀爷没有见老莫他们,到了屋子里,见到了一封信。
老莫父子留下三百元钱,以及一张纸条,说是叨扰了,自己事多,先行离开了。
只是不忍离开,见不得离开的泪水,为免情长难舍,就此别过云云。
反正老莫他们离开了,刀爷也就是一笑。
话说肖扬是不知道莫休任何事儿的,也不知道莫休住哪里。
对于莫休的挂心,也成了肖扬的心里的一块难以触摸的角落。
和小叫花子分手的时间,恰恰是端午节。
每当端午的时候,肖扬都到老柳树下等,无论刮风下雨,都没有改变,也不向人说原因。后来,由于道路扩展,要去掉老柳树,肖扬和城管打架,说什么也要留住老柳树。
但是道路规划的需要,老柳树还是被清理了。
肖扬依然在那棵老柳树的地方等候,因为她坚信小叫花子还会出现。
忘不了在最困难的时候,小叫花子伸出的脏兮兮的手,还有长得看不清楚的好看的脸。明仔和母亲都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过于多问。
肖扬把一份恩情深深滴埋在心里,让它发酵。
那就是:
那是一条蜿蜒的山路哟,有一条清清的小溪,溪边有一颗老呀老柳树。
我在树下,等呀等着我的郎君呀你回来。
春天那个风儿吹呀,柳叶儿绿,燕儿从那远方的地方已经归来。
怎么不见我的郎君呀,我的郎君呀你回到我的身边来。
夏天的雨点儿急呀,老柳树的泪成串,放羊的娃儿已经走过来,
就是不见我的郎君呀,你的身影子,我在等着我的郎呀,你从远方来。
秋天的霜儿白,大雁飞过去,我希望它能够把我的话儿带给你。
老柳树的叶儿黄呀,我的郎君呀,我在老柳树下等着你回来。
冬天那个雪花儿飞,老柳树上,孤鸦儿啼。
我郎君呀,我的心儿碎。
一年一年又一年呀,柳叶儿绿了又黄,雁去燕来无留意。
我的郎呀,你在哪里?我在老柳树下等着你回来。(注:作者北川易言自题《北川日记•我的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