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宋将军面上有些得意之色,他道:“以骑主豢养的苍鹰送信,最快一日余。”
这是李宛的爱宠,在毕国的时候,棋归也看过他把玩。可是在出征前夕,他把那物留在了京城,给棋归,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他是强者,而棋归弱小得一塌糊涂。从来只有棋归求他的时候。哪怕棋归好好的养在京城,身边有燕君行。而他身在征戮之地。
可是李宛,你没想到你有今天。
棋归想取笑他,可是心中却又有些酸楚。
她低声道:“骑主有难。你回去速发信至边关,确定他那边的情况。”
宋将军大惊:“骑主有难?”
棋归厉声道:“照我说的去做!”
宋将军张了张嘴,然后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道:“是。”
棋归道:“此外,你纠结人马赴边关待命,马上开出。留下与我接头的人,以鹰为信。我好伺机而动。若是晚了,只怕,骑主命难保。”
宋将军私心里不信,可是服从命令是他的天性,心中又担心李宛。他沉声答应下了,就出去了。
武侯爵府,棋归耐着性子等了一等,看时辰差不多,便收拾着进宫。
入紫宸宫内,太后和太贵妃正在下棋,见了她,太后高兴地道:“今儿怎么又溜达到宫里来了?”
棋归心下忐忑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笑道:“来给娘娘请个安,再瞧瞧果果。”
太后是个人精,一眼便看出她心中有事要跟果果商量,倒也不为难她,大手一挥,让她自己去书库寻果果。
棋归又匆匆赶到书库,找到果果,见到了璞玉。
棋归拉着果果的手,低声道:“你爹今儿进宫,找过璞玉没有?”
果果的神色便有些诡秘,道:“找过了。”
她抬头看璞玉,璞玉一脸的神秘莫测,棋归噎了一下。
果果轻声道:“爹来打听种梦蛊之事。果果在旁听了一些,说是什么夫妻之间,情人之间,常用的……”
棋归的脑子一轰,看着璞玉。可是璞玉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指望她说话能有分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然而又有些抽搐。之前还不确定……难道李宛真的在单相思?
棋归嘀咕了一声,拉着璞玉走到了角落里。
看璞玉一脸了然的样子,棋归倒也爽快,直接把自己的经历,和所见到的情景,干净利落地都说了,每一个细节都尽量详细。
最后问了一句:“若是蛊,李宛那厮何时学会的用蛊?”
璞玉面色有些怪异,道:“他所学本就杂。后与我交换,教了我不少东西,我自然也捡了几样不要紧的教给他。这种梦蛊我也只是听说过,只会最浅显的,竟不能像李宛一样到这个程度。而且我估计,李宛给你看的应该是未发生的事情,该是他算到自己有难,无助之下向你求救。”
也就是说,李宛还没死。
其他的棋归也没听懂,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璞玉幸灾乐祸地道:“你虽不能嫁他为妻,不过苗人是可以一妻多夫的。他将他的心头血和你联系在一起给你种了蛊,你们这一世便是分开不得了。若是按照我们的规矩,你们就和夫妻无异。我原以为他也是个苦情人,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棋归黑了脸,道:“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而已。璞玉你这话可千万不能对我家将军去说……”
璞玉戏谑地眨眨眼,红唇轻启,道:“我自然,没说。”
棋归顿时就很抓狂。一边担心李宛,一边又因燕君行而有些焦虑。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得救李宛。你要帮我。”
她直视璞玉的眼睛。
璞玉别开脸,淡淡道:“既然不是你所爱之人,救他何益?”
棋归一咬牙,道:“我所爱之人,今生也只有一个。可我得救李宛,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娘家人了。”
璞玉低下头,似乎是在忍着笑。娘家人?李宛你也有今天。
她也不想再逗棋归,便道:“好,我帮你,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棋归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根据她的幻觉,璞玉又问了几个细节。璞玉踏遍河山,很快就确定了范围:“你说的,那应该是齐京边上的崇镇。那地方一向有山镇之称,是齐京的一道屏障。想来齐王布兵把守了其他路,留下那一个入口想要诱燕王深入。”
燕军骁勇,燕王好战。就算明知道前路危机重重,燕君铭也会不惜一切走上去。齐国人想要一举擒获燕王,以获得苟延馋喘的机会。可是燕军亦非寻常之辈,就算入了圈套也不会束手待毙。
然后最后,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应该是,弃车保帅。最后李宛代燕君铭,折于崇镇。
想通了这一层,棋归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颤声道:“我已派八部骑兵开赴边关,接应……”
璞玉低声道:“没用。八部骑兵能干什么?帮李宛私逃么?外界把八部骑兵传得神乎其神,可若没有了李宛,那也就是一大群,血肉之躯。如今,已经接受了燕国的册封和收编。真的开赴边关,也只能为燕王所用。”
她看着棋归,道:“去求你的丈夫。”
棋归一怔。
璞玉道:“今日一早,他便来过,问了几句便走了。他到底怎么打算,我也不知道。可是到底他不打算束手旁观。公主,这里是燕国,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方。你若不去求他,这天下便无人再能救李宛。”
半晌,棋归轻声道:“我不怕求他,我只怕他心里不痛快。”
从来她要什么,燕君行从没有不给。
只看她想不想要。
经历了昨晚的惊心动魄,她实在是不想,再往他心口上扎上一刀。尤其是听了璞玉那些戏言以后。
璞玉冷冷道:“那你若是宁愿李宛去死,也不愿你夫君心里不痛快,我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果果走到棋归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娘。”
棋归回过神。
果果低声道:“你和骑主本就无事啊,何必小心翼翼的。您别怕我爹,我爹最在乎的人,总是你。”
棋归还在发愣,璞玉也有些恼了。
李宛是她倾心爱过的人,纵然她已经放下,可也不想李宛就这么折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她璞玉爱过的人,自当是盖世英雄,就算死也要死的超凡脱俗,轰轰烈烈。才不枉她执迷爱过一场。
“你若是不去,我便自去边关,把李宛救下来,丢下整支大燕军不管。到时候他便以叛军论了。你要做燕国侯爵夫人,势必和他不能两立!”
棋归慢悠悠地回过神,然后苦笑道:“你别急啊,我在想呢,怎么去和将军说这事儿。”
她想了想,道:“将军要出征攻打跃龙山,不知道得不得闲。”
璞玉失态,哼了一声。
棋归心事重重,出了书库,想到璞玉的分析,明白过来这是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除非燕君行出面干预。
至傍晚,燕君行从文昌阁出来,就看到自家的马车等在门口。马车边上站着的几个人,有个愣头愣脑的,似乎浑浑噩噩。
“棋归?”他甩下了一身的疲惫,上了前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凉,该是站了很久了。
棋归回过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
燕君行将她推上车,道:“上去再说。”
棋归点点头,爬上了车。燕君行坐在她身边,她却半晌都低着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燕君行问她:“你在宫门口站了多久?”
“……也就一下午的功夫。”
“嗯?”
棋归低下头,道:“我忘了。”
燕君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道:“听说你一早就进了宫,该不会是一直没回去吧?”
棋归觉得很委屈,也没听他接着骂下去,回过身搂住他,哽咽道:“将军。”
燕君行叹了一声,把她抱起来,道:“你又何必好似有千般委屈在心头?我最多说过你两句,其他时候,不都是任你予取予求?你要救李宛,我来给你想办法便是了。”
他倒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什么也没干呢,怎么就担了这么个虚名。
可棋归只是不想他不高兴。
她哑着声音道:“我本在想,要怎么求你,你才答应的。”
“好歹是我媳妇娘家的大舅子。”说到这个,燕君行又有些咬牙切齿。
他把棋归抱起来,低声道:“但只有一点,棋归,生死有命,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最后不成,你倒不能怪我不尽心。”
棋归摇摇头,把头埋在他怀里。
“我一向知道你这个人,不答应便罢了。答应了,从不失信于人。”
“原来你倒是我的知己。”
随意开了两句玩笑,燕君行搂了她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棋归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倒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两人回到家中,夫妻俩换了衣服,燕君行这才知道棋归竟然一整天就早上喝了点粥水,不由得大为头痛。
可棋归担心的却不止是李宛,心里也默念着怕燕君行会不高兴,所以才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