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人质

一连几日, 冷越想法设法打听与孙叔言被害那天宴会上相关的宫人,但所获的消息聊胜于无。那天宴会上,他唯一有印象的便是那劝他将孙叔言留下来的宫人, 他找了好几个当天参加宴会的将领问了, 都说不认得那人。冷越又苦于不能随便进出宫, 因此事情仍旧是毫无头绪。

而此时, 吴家军连续几天得到消息, 象林当地官军与吴家军过去的将士冲突严重,象林守将请求调一些人过去调解。

吴笳想到,如果让冷越去的话正好让他暂时离开定州, 可以有个机会从孙叔言猝然离世的悲伤中抽离出来,而且最近局势比较稳定, 也无重大战事, 定州并不缺人。

吴笳与冷越商议好后, 便让人送信,说五日后定州派过去的人定能到象林。

在冷越计划出发的前一天, 突然被人叫到了大将军府。

冷越进议事厅的时候,吴蔷和吴笳正在沙盘旁边讨论着什么。

冷越一看到吴蔷,立马又想到了孙叔言惨死的事情,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吴蔷就是凶手,但冷越一看到这人总觉得心里挺不舒坦。

吴蔷笑着看向冷越, 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我听说去象林的路上多盗贼, 找人打听过后, 想给你找条稳妥的路线。”

吴蔷越是对冷越笑脸相迎, 冷越就越是觉得五脏六腑像在翻腾一般的难受。

吴蔷朝冷越招了招手,示意让他站到沙盘旁边去, 又指着沙盘向吴笳道:“回云山这条路两岸的山坡都是矮树林,盗贼极好藏身,但这条路可以直接通过回云山,不用走绕路,可以少走将近半天的路程。咱们人不多,不必要抄这个近道,还是绕着回云山走河边比较好。”

“嗯,那就这么办吧,安排下去,每人带足干粮,绕着回云山走。”吴笳听吴蔷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便向冷越吩咐道。

冷越点头答应,心里却想:“吴蔷突然间特地来为我分析路线好像做得有点过,不知道他是故意逞能,还是不想我对他有所怀疑,所以来讨好我。”

两天后,冷越带了一队人行至回云山附近,依照吴蔷所说的,大家选择走河岸上。

回云山山势陡峭,山边离河边有百来步远,河流流经之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一队人纵马驰骋,好不快活。

突然,远处黑压压一片,像是有百来人一齐朝这边驾马过来,待更靠近些时,才看清这伙人除了人人头戴黑色头巾外,装束并不统一,连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是各有特色,而且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样子,便断定这是伙贼寇。

“不好,咱们只有十几人,不能和他们硬拼。”冷越旁边一将士惊到。

冷越打出手势,道:“撤,往回走。”

可众人调转马头时,发现后面还有好几十人正涌上来。

冷越带的十几人瞬间集结到一起,四处查看,看有没有能逃脱的口子。

可这条路一面是山,一面是水,水深过人高,水上又无桥,想要逃脱,只能冲出去了。

“将军,怎么办?”一人看向冷越,焦急地问道。

正当冷越为难之时,那伙人中有人喊道:“活捉冷越。”

冷越惊道:“贼寇怎么会认得我?”他试着离开队伍往侧面走一些,发现那些贼寇也跟着他移动。

“难道他们的目标在我?那我想办法把他们引开,让兄弟们趁机逃走。”冷越想到这里,拔剑高举,朝那伙盗贼大喊道:“爷爷在此,有种就过来与我较个高低!”

冷越说完便沿着山边向后面追上来的那伙人冲去,同时回头朝他带的一队人道:“大家见机跑,我自有办法逃脱。”

这些贼寇果然目标在冷越,全都朝冷越围了过去,冷越带的那一队人才趁乱逃脱。

贼寇将冷越从四面围住,无敌见四处跑不开,吓得抬腿惊叫。

这时,一支箭“嗖”地射过来,正射在无敌的大腿上,痛得他在原地打转。

冷越心想:“既然说是活捉我,那肯定不会害我性命,如今我反正逃不脱了,不如束手就擒,也免得让无敌死在这里。”

冷越将剑收起,道:“诸位英雄,不知道我冷越何时得罪你们了,既然你们只想活捉我,还请不要再伤我的马,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贼寇中走在前面的几人相互看了看,又点头议论道:“陈王交待,不要伤他,这点要求答应他就是了。”

冷越听到他们谈话中有“陈王”二字,料想他们可能是朱先武的人,预先设下埋伏在这里捉他。

为首的一贼寇道:“行,那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要耍什么名堂,首先剁了你的马。”

冷越朝他抱拳道:“多谢,我不耍名堂。”然后跳下马,狠下心一把将无敌腿上的箭给拔了出来。

这伙贼寇将冷越围住后,才带着他往前走。

走了半个时辰后,他们旁边的河汇入到了一条大河。

为首的几名大汉下了马,朝渡口望去,道:“陈王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冷越循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条大船停在渡口上,船外和渡口上均站了两名士兵。

“把人绑了交给他们。”一汉子拿出绳子走到冷越身后。

冷越任由他们绑了,押了朝那船上走去。无敌也跟在冷越身后走了过去。

走近那大船时,一头领打扮的青年人从船中走了出来。

这青年人与冷越身材差不多,举手投足间像是个斯文冷静之人,他走到冷越跟前,稍稍将冷越打量了一番,笑着拱手道:“这就是冷将军吧,真是得罪了,在下朱槐,这一路由我负责送冷将军去见陈王。路途遥远,有委屈的地方还请冷将军见谅。”

冷越朝那朱槐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有劳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的马得跟着我,不然这一路恐怕要不安生了。”

朱槐赔笑道:“好说好说,冷将军,那请上船吧。”

冷越在船舱中坐着,旁边就只有朱槐一人,其他人十几人均站在船外。冷越见朱槐谨慎有礼,并不是个讨厌之人,朱槐和他说话时便也以礼相待。

谈话间冷越突然想到喻可儿,喻可儿自从嫁给朱先武后便很少有她的消息,刚嫁过去时,她作为吴启的义女,逢年过节还托人送信送礼来,自从朱先武叛了吴启之后,喻可儿与吴家的联系便切断了。

冷越想到喻可儿在桐城时几人一起围炉喝酒的热闹情形,心中又生出感慨。

“真是聚散无常啊,好在听说朱先武一直独宠她,也没什么好替她担心的了。”冷越心里念道,但还是盼望要真到了咸阳能有机会见一见喻可儿。

冷越被朱槐带着走了半天的水路,过后又改了陆路,没走多远,朱槐便让人叫来了马车,将冷越送上了车。

冷越心想:“让我坐车,大概是怕这一路上被我看到了什么,这也就是相当于客客气气地蒙住了我的眼睛。”

朱槐最后让冷越下马车时,已经到了咸阳城内。

冷越感觉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城内一僻静的巷道,四处少有人行,连听到的声音都像是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朱槐带着冷越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园子前,上头匾上是“雾雨轩”几个字。冷越进了那园子,看了看园中精致,果然垂柳依依,水波涟涟,很有雨雾朦胧的意境。

冷越心道:“这地方看着像是女子住的地方,处处都十分别致,既来之则安之,我且在这儿等朱先武,看他到底要耍什么名堂。”

朱槐将冷越带进雾雨轩后,退到门口道:“一应日常要用的东西里头都备着呢,陈王的意思是让冷将军在这儿好好歇着,小的们都在园里伺候着,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

冷越等朱槐出去后,摸了摸那屋内的床榻,案几,被褥,样样都极为精致讲究,感叹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些好东西,他既然要献好,我且通通都收了,说不定过了这几天好日子就一命呜呼了。

两日过去后,竟然没人过来将冷越叫去问话或是拷打,冷越很是意外,他也不急,照旧该吃吃该睡睡,实在无聊了就在园子里拔一拔杂草,侍弄侍弄花儿。

每日会有一名小厮进里屋给冷越送饭,这小厮平时都不说话,也不多看,把东西放下就走。

这日那小厮进来后一直左顾右盼,冷越仔细一看他脸,发现竟是喻可儿。

“进去说话!”喻可儿赶紧放下手中的食盒,将冷越拉进了更靠里的一间屋。

此时的喻可儿脱去了从前的活脱稚气,虽穿一身黑衣,未施粉黛,仍显得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处处带着成熟的韵味。

喻可儿再见到冷越,脸上神色又是担心害怕,又是欣喜激动,一开口就说道:“冷大哥,你还活着,你活着就好,我还怕……”

“你以为他们要杀我?”冷越不解道。

“是啊,我以为他们设下埋伏要杀你,不是就好,没事就好!”喻可儿看到冷越安然无恙,便放心地笑了,随后又皱起了眉,问道,“我不是让人写信给吴蔷告诉他让你别走回云山吗?他没告诉你?”

“啊?”冷越惊呼,脑中一下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