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染晓霜清醒来,发现睡在边上的耶律赦,这才想起,是他回来了。刚刚太困,根本没来得及和他说什么话。将近半年不见,她真的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

仿佛感应到她,耶律赦蓦地睁开眼睛,见她双眼含笑望着自己,也笑道,“怎么醒了,不多睡会儿?”

“睡够了。你一路赶回来累了,再多睡会儿。”

“不用了。”他一骨碌爬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随即将她搂入怀中。“晓霜……”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莫名就湿了眼眶。他抚着她的背,“真是苦了你了这半年。我和大王请了假,大概半年都会在家里。”

晓霜惊喜道,“真的吗?

耶律赦点了点头,“是。我都想好了,就算要回军营,就把你们带回北固镇去,连着管家也带走。那儿离军营近,我一有空便可过去看你们,不必大老远跑中京,一来一回就去了大把时间。”

晓霜欣喜不已。他们终于不用再分开了吗。

在几天后,晓霜发现耶律赦虽然是个大哥们儿,照顾起孩子却很有一手。他们给孩子取名叫耶律骏。小家伙很乖巧,不会胡乱哭闹,带起来就省心许多。

只是生出来这么多年,严沁珠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染晓霜心想,虽然对她不,但好歹看在将军面子的份上,也得过来走动走动,可见得严沁珠的性格也是极不圆滑的。耶律赦想起来这么多天,严沁珠没有主动来找过他,甚至连吃饭时间也很少露面,这会儿把耶律骏哄睡了,便到静香院去走走。

他前腿才迈出去,一个身影便溜进了染晓霜房间。染晓霜与娃娃皆在沉睡,那人在床前停了停,迅速将一样东西投进尚还冒着热气的鸡汤。做月子的人一天吃六七顿,这汤是耶律赦不久前端进来,只等染晓霜醒来后就可吃的。

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又迅速离去。

耶律赦去静香院,见严沁珠正从外面走来,见到他,没有惊喜,反而有着疏离和冷漠。耶律赦道,“怎么近日都不见你?你在怪我么?”

“没有。”严沁珠淡淡地说,“阿珠怎么敢?将军。阿珠有件事和你商量。”

“你说。”

严沁珠望着自己迷恋的这张男性化和坚硬的脸庞。“我想离开这里。”

耶律赦的神情没有变化,“为什么?除了这里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有。将军的赏赐和这些年放利的利钱,也够我在别处觅得一处房子,过安定无虞的生活。”

“在这里不够安定?”

“不是,”严沁珠的泪落下脸庞,“如今我与将军可算是路人一般,你回来数日,也不见来我房里一趟,阿珠不是瞎子傻子,实在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了做夫妻的情份,我何必在这里呢?”

耶律赦的眉拧了起来。他长长叹了口气,“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若你真心要离去,我依允。房子我会替你买,当做……是一片心意。”

这么多年的情份,他一点都没有在乎,只是用一座房子做为弥补?严沁珠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但是唯一知道的是,她真的很难过,心底一片冰凉。也许她不会做错什么,也不会后悔。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好。那我,择日就搬走。”她倔强地转身,再不与耶律赦相对。

耶律赦知道留在这里徒增她的伤感,便转身离去。心里并非没有一丝不舍的,毕竟他十分清楚,严沁珠也并非那么坏,总有她良善的一面,只是自己既然什么也给不了她,她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享天伦之乐觉得难受,那么,放手未必不好。

回到屋子里,看看时辰,差不多要吃点心了,便上染晓霜起来。他用手碰了碰瓷碗,确定它的温度适宜,方才端给染晓霜。

她才吃过,耶律骏便醒过来。小家伙长势喜人,十几天的孩子已经长得圆溜溜的,一张小脸鼓鼓地涨满了肉,因为晓霜没什么奶,拉姑差人找了个妥贴和强壮的女人做孩子的奶母,吃得壮壮的,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在床上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十分可爱。

耶律赦看着忍俊不禁,“这小东西可真有意思。霜,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再生一个。有子有女,就成了一个‘好’字。”

晓霜笑着点点头,摸着耶律骏的小脸,抱起他来逗他说话。耶律赦不知道,原来天伦之乐是这种感觉。他已经忘了这种滋味太久太久了。然而是否快乐都太短暂?他忽然有一瞬间,很害怕这个问题。

这天夜里,耶律赦被奇异的声响吵起,他看到染晓霜下床就往门外走,问道:“去哪儿?”

“屋子里闷,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你在做月子呢。”耶律赦硬将她拉回来,将她抱在怀里才发现,她身上的温度好烫。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染晓霜摇头,“没有啊。”

“分明烧了。”耶律赦紧张地将她按回床上,出去叫小厮请大夫来。接着回床看她,身上滚烫着,担忧道,“月子里还病了,将来落下病根子怎么是好?”

染晓霜微笑,“不要紧的。”

“这可马虎不得。”耶律赦拨开她额上的发,仍然是汗涔涔的,这不禁叫他担忧。大夫好在很快就来了,诊了脉,说:“大约有点受风着凉,多歇着就是了。产褥期可得好好休养,否则要是落下病根一辈子难除。”

耶律赦连忙叫小厮去抓药,回头对染晓霜道,“你最近出汗多,又不爱盖被子,想是着凉了才会这样。以后被子可得盖严实了,我说了不管用,大夫说了还不够吗?落下病根不是玩的。”

染晓霜怔怔看着他,忽然觉得好温暖。毕竟有他这么关心自己。把脸往他胸膛移了移,圈住他壮实的腰。

吃了大夫的药,连着三天染晓霜的高热却不消退,耶律赦逐渐担心起来,她平时身体就不怎么强壮,他真的很害怕……听说哪儿的大夫好,就连忙请回来,可是开的方子几乎都是一样的,吃下去一点也不见效果。拉姑说:“会不会是着了什么鬼神了?要不请个人回来看看s?”

耶律赦是最不相信这些的,但人都病急乱投医,少不得也试一试了。

请来的是一个巫女,从身段上看很年青,脸上罩着个黑翼绿色斑点的蝴蝶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耶律赦仿佛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巫女做完法事,耶律赦等人才可以回屋子。早前孩子已经交给拉姑和外公看管,只有染晓霜在里面,然而耶律赦回房之中,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

他的心猛得一跳,屋子就这么大,没有藏身的地方,更何况晓霜也没有必要逃。她去哪里了?

他风一样卷出来问拉姑和染成业,染成业皱眉道:“她不是刚刚还好端端屋子里躺着吗?正生着病,能到哪里去?”

耶律赦被一种恐惧笼罩了。好端端一个人,会去了哪里?更何况她还在生病呢!

发动全家人全府上下找遍,根本没有!他们只好又往府外去找,但是,一直到天亮,都一无所获!

耶律赦从未有过的恐慌。她究竟去了哪里?抛下夫婿抛下儿子,她究竟是,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