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前堂,秋华环视了四周,高府能来的主子都在,一个没落下。高良和高夫人端坐在主座上边,左边坐着高祥高瑞,右边坐了几位庶出的高小姐,连寄居在高府的徐灵枝都端端正正坐在末首的座位上,脸上是一副怜悯的表情。
“儿媳见过公公婆婆!”秋华微微行了一礼,把目光投向高祥,他正坐在左首的第一个座位上,脸上有着担心和焦急的神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秋华知道他在紧张自己,心里蓦然轻松了些,朝他微微笑了笑。
“润璃见过总督大人,高夫人。”苏三小姐也跟着福了福身,:“润璃游玩一天,身体不免有些疲乏,向总督大人高夫人告个罪,先回竹园歇息了。”
“三小姐,请留步。”高夫人和气的笑了笑,指了指旁边那张椅子:“三小姐先坐在这边歇息会,这里还有点事情需要三小姐作证。”
苏三小姐一怔,这似乎是高府的家事,为何高夫人一定要将自己留下来做见证?留下来也好,怎么样也能替容姐姐辩解一二。想到此处,苏三小姐觉得自己断断然没有离开的理由,于是带着丫鬟们走到那边坐了下来。
“老大媳妇,今儿出去游玩,为何回来得这么晚?”高夫人的粉扑子脸上仍然是堆着笑容,但转瞬间她的脸色就变得很凌厉:“两个车夫回来报信,说有歹人拦截了马车,可有此事?”
秋华瞧着高夫人不断变化的神色,冷冷一笑,点了点头道:“回太太的话,确有此事。”
大堂里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看着秋华和润璃的神色变幻莫测,高祥更是神色焦虑的看着秋华,一张嘴翕合几次,想要开口却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走到秋华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高夫人瞧着高祥脸上的表情,心里很是舒服,瞧着他们两人受苦,她便觉得很是高兴,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对秋华得意的一笑:“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秋华当然有话要说。”容氏朝高祥望了一眼,双眼清澄,安抚着他不用担心,她挺直了脊背,眼神直视高夫人:“媳妇想问的是那两个奸恶之徒现在身在何处?今日这两人和那些歹人勾结,故意把马车赶岔路到那僻静之处让那伙歹徒有机可乘。即算和歹徒没有勾结,她们看到主子有难,竟然不管不顾,倒先逃回府来了!逃回府也罢了,只报了歹人拦截了马车,却丝毫不提要府上派人去救援之事,像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我高府要了何用?请公公把这两人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高良听了秋华的话点了点头:“有道理!今天跟大少奶奶出去的车夫是谁?速速派人抓了过来!”
高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对着高良说:“老爷,这车夫之事暂时放放,现在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呢!”转脸看向秋华喝道:“你休得王顾左右而言他!我且问你,你既被歹人掳去,受了污辱,怎么还有脸回高府?”
容秋华对着高太夫人微微一笑:“我倒想问婆婆呢,这么晚了把阖府上下都喊来看热闹,莫非这是婆婆存心布下的局儿,就等着看结果?否则婆婆怎么一听那两个奸徒之话就确定我已糟污辱?婆婆可否向儿媳解释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这时高夫人的笑容怎么装也装不出来了,她索性撕下那张尚带温情的脸,狠厉的说:“你既糟污辱,就不该回高府来糟蹋了我高府的地!你速速回长宁侯府去罢,我自会叫祥儿写下一封休书,到时候有人送去长宁侯府去!”
“你又有什么格让我写休书!”高祥再也忍不住了,脸涨得通红,朝高夫人怒目而视,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无论秋华遇着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给她写休书!我会和她恩恩爱爱一辈子,不离不弃,你便是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暗算了秋华,在我心里,她依旧是纯洁如白玉,一丝瑕疵也无!”
“这写不写休书,哪里由得你来说!”高夫人脸色阴沉,望着高祥喝道:“失贞妇人,如何还能做我高家的媳妇?你若是不愿写休书,自然会有人给你写!”
高良瞧了瞧秋华,眼神有些疑惑和尴尬:“这事情需得慢慢查清楚,不能如此就下结论。老大媳妇,你先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秋华刚刚要开口说话,外边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个管事妈妈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块令牌:“老爷,外边有人找你。”
高良低头看了看那块呈上来的令牌,铸铁虎头,峥嵘的老虎血盆大口下刻了一个“青”字,他猛的一惊:青衣卫!这是皇上的暗卫,难道是皇上派青衣卫来调查他了?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速速请了进来!”回头对高夫人说:“带女眷回避下!”
丫鬟们把抱厦门打开,引着高夫人与众人走了进去,高夫人坐在抱厦中间的椅子上,杨妈妈和范妈妈犹如两尊门神一般站在她的身侧,抱厦的灯并不明亮,灯影忽明忽暗的打在那三人的脸上,高太太的粉扑子脸显得异常狰狞,杨妈妈和范妈妈看起来比平日更显阴险。
抱厦的空气甚是沉闷,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空气里流转着一种紧张的气息,五月将近的时分,天气也有点燥热,微微的汗把衣裳贴着皮肤,很是不舒服。总督府的玉兰花期将过,可犹有那迟开的花朵,幽幽的把香味透过雕花窗户送进了抱厦,混着脂粉香味,有点令人反胃的感觉。
高夫人用眼角扫了下秋华,嘴边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老大媳妇,你还跟着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回梅园去收拾下细软回长宁侯府去?”
抱厦里几位高小姐瞧着秋华的眼里都有一丝怜悯,秋华素与她们交好,不时还有小礼物相赠,没想到却被高夫人如此步步紧逼。秋华环视了众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夫人,看来咱们今日得撕破脸皮了。以前的事情不说,单说今日之事,只要不是愚笨之人,一眼都能看出此乃夫人手笔。夫人这几年,处心积虑想要加害秋华,秋华想来想去,也只是因着夫君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便算计着让我们不能过好日子。可你把秋华赶走自然还有另外的高家大少奶奶进门来,夫人这么做是不是毫无意义呢?”
高祥用力握紧了秋华的手,着急的说:“秋华,我决不会放手让你走。”
秋华瞧着他着急的眼睛,微微一笑:“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咱们搬出高府去,不用再受着污糟气儿。”
高祥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法子,咱们一起住出去。”
高夫人在旁边见两人相互说话,旁若无人一般,桀桀怪笑了几声:“老大媳妇,你莫要想得太美了,竟然想将高家的少爷拐着出府?谁会跟你一起出去?看来你是病得不轻,该请大夫好好瞧瞧才是。”
徐灵枝在一旁细声细气的接了话头:“苏姑娘不是神医吗?姑妈可以叫苏姑娘好好儿给表嫂看看。”说罢的望苏三小姐这边瞟了瞟,眼神非常不屑。
秋华看着徐灵枝望着高夫人的脸笑得甚是谄媚,在灯光一衬,竟有点面目狰狞,心中不由得一阵腻味,姑侄俩不愧都是出身徐国公府的名门闺秀,那一套套的都学全了!
“婆婆,可惜了你的一番安排都白费了!”秋华嫌恶的看着高夫人:“可怜天见的,有人路过帮我把歹徒擒获,现在已经送去了应天府衙,相信经过黄知府细细的审案,定能把今日之事弄个水落石出。”
听到这话,高夫人的脸唰的变了颜色,疑惑的看着秋华的脸,似乎想知道她的话里边有几分真实性。这时就听到外面一阵声响,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来客已走,老爷叫夫人小姐们去前堂。
“青衣卫过府来了,说刚刚在北郊抓了几个歹人,已经送去了应天府衙。”高良喝了一口茶,又把茶盅慢慢放回桌子上:“那几个歹人就是想劫持老大媳妇车辆的,据说和府里车夫有干系,我已经派人去把那两个车夫杖毙。”说完看了高夫人一眼,那神色透着了知一切的分明,又带着一种厌恶。
“青衣卫口述当时歹人已经被老大媳妇身边的阮妈妈和苏三小姐制住,他们也只是顺手把歹人送去见官而已。幸得苍天庇佑,我高府这才没有出有辱门风之事!”高良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想我高良,乃是朝廷堂堂正二品官员,若是内院出了什么事情给御史奏报圣上,即便是不降官罢黜,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搁!我今天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做自己好好去想想!”
高夫人坐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如同开了个染料铺子,颜色煞是鲜艳。
“去通知二姨娘,今晚我去莲园歇息。”高总督对着站在身边的丫鬟说了句,然后就大踏步离开了前堂,剩了一群人或坐或站,用无比同情的眼光看着主座上的高夫人。
秋华在旁边看着高夫人难堪的脸色,款款走了上前:“婆婆,这事儿可算是真相大白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也该和夫君回梅园了,劳累一天,恕媳妇先行告退。”她嘴边挂着一个嘲讽的笑,不顾高夫人那精彩的脸色,由丫鬟们扶着和高祥一道离开了前大堂。
“祥儿。”和高祥刚刚走出主院,便见前边站着一个孤单的黑影,高祥与秋华举目一看,正是高良,见他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楚,但声音却显得分外凄凉:“祥儿,父亲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高祥听着提起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哽咽一声:“父亲,儿子请求明日便搬出高府,这日子实在是再也没法子过下去了。”
“搬出高府?不能!”高良厉声喝止:“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我还没有落气呢,难道就准备分家?让别人听了会有何想法?况且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落在有心之人的耳朵里边,整理了高府内宅之事报去督察御史处,奏个治家不严之责,皇上即便不追查,心中对我也印象大打折扣,你有没有想过其中利害关系?”
究竟父亲更在乎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高祥有几分难过,他的性命,秋华的安危,在父亲眼里,怎么样也比不上他头上的官帽。低下头去,高祥觉得自己愤懑都快要发狂,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里轻松自在些?
“公公说的没错,父母在不远游,可若是夫君金榜题名放了外任,夫君也只能远游了。”秋华能感觉到高祥与自己交握的手正在不住的颤抖,她悄悄捏紧了他的,抬起头来直视高良:“只是秋华还有个要求,公公既然坚持要夫君与媳妇住到府里头,自然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秋华现儿觉得这府里到处都是鬼影重重,简直无法安生。公公只惧怕徐国公府,难道便不怕长宁侯府不成?我们容家虽说不是好事,可也不能由着自己家的小姐任人欺负!”
高良皱眉望向秋华,只觉得自己头大,究竟还是自己出身寒微,不能压得住人,这徐国公府与长宁侯府,哪一家都不能得罪。他想了想,咬咬牙道:“你便安安心心和祥儿住在府里罢,我自然会好生管束着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婆婆的所作所为我已经领教数次,不是公公说一句好生管束,她便能收手的,秋华只希望公公能拿出些切实的举动来,例如,一纸休书。”秋华冷冷一笑,高夫人千方百计想要将自己赶出高府,这样她才能更好的对付高祥,现儿自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休书?”高良惊愕的看了秋华一眼,摇了摇头:“老大媳妇,我知道你心中不舒服,可毕竟休书不是那么好写的。”自己与高夫人已经成亲二十多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写休书?再说徐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到了这个时候写休书,还不知道徐国公府会怎么说?
秋华静静的看着高良,声音清冷:“原来休书是这么难写的,可为何婆婆方才却将休书说得那么轻松,仿佛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一件事情?”
高良心中暗暗叹气,这儿媳妇也太难缠了些,但毕竟只能安抚秋华:“你也暂且不用着急,先安心过好小日子,我去想想别的办法,总之,你们不用再担心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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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的晚上没有月亮,夜色深深,天空里依稀只有几点星子,照着人的眉眼都看不太清楚,高祥与秋华携手站在那里瞧着高良渐渐远处的身影,两人都很是沉默,只是手越握越紧了些。
“秋华,我一定会要考上,带着你远走高飞,不让你再在这里受苦。”一阵沉默以后,高祥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一丝苦涩:“我真是没用,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你自从嫁了我以后,成天提心吊胆,要与那恶人日日相对,实在苦了你。”
一片树叶无声的落了下来,旋转着身子跌在了秋华的裙裾,她感觉到那微微的坠落,提起裙子抖了抖,那树叶便掉在了地上。秋华低头瞧着那飘在自己脚边的树叶,低低叹了一声,自己本只想过得舒服些也便是了,没想旁人却不容自己逍遥。再怎么样自己也要与高祥出了这高府,绝不能再在这里边过日子。
高祥能考上进士便是最好,放外任便是正正当当的理由,若是考不上,自己怎么样也要想法子搬出去住,说不定很快自己就会有孩子,生活在这高府,步步惊心,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孩子就给她害了。
“高祥,你安心念书,别想这些事情。”秋华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高祥,因着天色甚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正皱眉苦恼,正在为他们的将来而担忧。秋华握住了他的手:“明日我便叫绿柳去将珍珑坊后院打扫出来,咱们过了秋闱便搬出去住。”
高祥点了点头:“都依从你。”
似乎是做出了决定般,两人步履轻快的往前边走去,还熬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前边便有光明在等待着他们。
苏三小姐在游秦淮河以后第二日便告辞了,秋华没有来得及带她去钟山游玩,心里很是歉意,但苏三小姐却只是笑着安慰她:“我还得赶着回去过端午节呢。容姐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瞧着她真挚的眼神,秋华默默的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道:“千万不要再来高府了。”
昨晚的告别宴上,徐灵枝本想设计苏三小姐,结果自己出了个大丑。这位高夫人的娘家侄女,可真是得了高夫人的真传,行事十分阴毒。高夫人心里打算要为高瑞聘了苏三小姐为妻,这是高府上下全知道的事实,而这位徐灵枝小姐十分倾慕高瑞,竟先下手为强,与高瑞滚到了床上去了,而且故意让自己的贴身妈妈去寻人,闹得大家都知道二公子把表小姐睡了。
徐灵枝本想着下了这一招棋,姑母碍着面子怎么样也只能聘了自己做儿媳妇了,没想到高夫人却比她更狠,只给了她一个平妻之位,将那正妻的名分空了出来,那不是摆明着是为苏三小姐留下的?
徐灵枝心里有气,又没地方发泄,瞧着苏三小姐要告辞回杭州,一心想要她在告别宴上出丑,于是买通厨娘在苏三小姐最爱吃的盐水鸭里加了些别的料儿。没想到苏三小姐不知怎么便获知了她的诡计,反而将计就计的整治了徐灵枝一番,让她当众出了大丑,含恨而去。
“容姐姐,你放心罢,我又怎么会再来这里,若是早知道高府是这种魑魅魍魉的地方,我压根儿也不会从杭州过来应天府的。”苏三小姐将几页纸交到秋华手中,神色郑重:“容姐姐万事小心,我给你留下几页纸,全是有用的,既可以防人,也可以……”她望了望四周,将嘴唇贴到她耳边来:“她有徐国公府传下来的方子,可毕竟有限,我这里边可有不少用得上的呢。容姐姐,你仔细揣摩着,以后说不定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秋华心中一动,瞧着苏三小姐红红的眼睛,知道她为了写这个通宵未眠,不由得有几分感动:“多谢润璃妹妹了!”
“谢什么呢,咱们都是好姐妹,我也不忍心瞧你受苦!”苏三小姐淡淡一笑,扶着丫鬟的手钻进了马车,朝秋华挥了挥手,眨了眨眼睛,马车的帘幕放了下来,就见烟尘滚滚,耳边辘辘有声,吗马车转眼便不见。
“苏三小姐真是个不同一般的人,真希望她这一辈子能顺心顺意,不要受折磨。”秋华打开苏三小姐交给自己的那几页纸,上边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哪些食物吃了是会相克的,哪些又是能有助于身体康健的,还有几个治寻常疾病的方子。秋华瞧着简直是如获至宝,她须得好好研习一番才是。
这三个月里边,秋华主要便是研究苏三小姐留下来的这几页纸,虽然不多,但里边的东西足够她好好研习很长的一段时间。与高夫人决裂以后,她做事情便再也没了顾忌。高夫人送来的三个丫鬟,连脚都不能踏进内院半步,也不用她们去做什么旁的事情,三人简直成了小姐一般,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她们只要走到月亮门边上,都有丫鬟客客气气的将她们请回自己院子。
高祥每日去金陵书院,秋华都差不多是同进同出,早上送他过去,中午亲自去替他送饭食,晚上再去将他接回来。她深深的记得两年前恩科考的那次,因着一时疏忽,高祥被高夫人暗算,这次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苏三小姐留下的方子里边有几条是关于食补提精神的,秋闱之前那些日子,秋华亲自去买了原料,在方嫂的教引下,亲自熬制了汤汁送了去给高祥服用,眼里瞧着高祥的脸色越来越红润,人也胖了一些,不再是瘦弱得连风都能刮跑。
八月初九那日终于来了,秋华一大早便将高祥送到了贡院那里,瞧着高祥的一袭青衣慢慢融入应考士子的行列,秋华只觉得自己鼻子有些发酸,这三个月步步惊心的过来,总算是将他安安稳稳的送入了秋闱考场。
秋闱分八月九号、十二号与十五号三场,考试期间考生不能离开考场,吃住都在号舍里边。秋华与高祥成亲以来,是第一次两人分开居住。晚上的时候望着冷冷清清的内室,心里真是慌得很。
见秋华魂不守舍,阮妈妈也跟着她担忧,也不知道高祥在里边究竟过得怎么样。跟在秋华身边这么久,她早已将秋华看成了自己的家人一般,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高祥也是她从小便瞧着长大的,因此也格外关心一些。
“奶奶,要不要我去夜里探望一下?”阮妈妈在旁边轻声说道:“白日考试耳朵时候贡院戒备森严,晚上该没有那么紧了,我去帮你看看大爷究竟过得怎么样。现在天气热,饭菜容易坏,也不知道大爷吃好了没有。”
听着阮妈妈的话,秋华一阵惊喜,抬起头来看了看阮妈妈,眼里充满着期待:“妈妈能去帮我看看?”
阮妈妈点了点头:“我从屋檐上过去瞧瞧,只是听说今年应考的生员多,怕一时半会找不到大爷,得要一段时间。”
秋华激动得站了起来,朝阮妈妈行了一礼道:“那就有劳妈妈替秋华去探望一番了。”转头让玉石去请方嫂做了些可口的饭菜,用一个小食盒装了让阮妈妈提了去给高祥稍过去:“也不知道贡院里头的食物是否能吃得下。”
阮妈妈接过食盒走得飞快,转眼便没见了她的身影,秋华扶着门往外边瞧着,心里一阵发慌,也不知道高祥在里边会怎样。以前听说过秋闱之时有生员过于紧张,竟然猝死在号舍之内,她一想到这事情,心里便有些紧张,只觉全身酸软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
在院子里由几个贴身丫鬟陪着走来走去,地上的树影不住的晃动,就如她慌乱的心情。几个丫鬟瞧着秋华心神不宁,都纷纷和她说着闲话儿将她的注意力移开:“听说三小姐要订亲了,是老爷亲自商议的亲事呢。”
“三小姐?定给谁了?”秋华也有了兴致,这几个月她都在关注着自己这个小院子,对几位高小姐关注不够,没想到这么快高三小姐便要订亲了。
“听说是京卫指挥使的第三个儿子,那指挥使大人原来就是咱们老爷的旧部,老爷擢了两江总督,大力推举了他,过了一年以后才升了这职位,想来他该是很感念咱们老爷的,三小姐嫁过去也不会吃亏。”琥珀在外边跑得多,听得也多,说起这事来有声有色:“听说那位三公子生得俊,又有一身好武艺,现儿都已经是六品的官儿了,大家都夸三小姐有福气,若不是夫人阻拦,嫁了黄知府的儿子,现在还是一个白身,二小姐这几日脸色都很不好呢!”
秋华笑了笑,回想起那时候高二小姐得了那门亲事,高兴得每日里都拿了嫁妆到大堂上边去绣,总是巴结着高夫人说感念她的恩情给她许了个好人家。她这般做一边是向高夫人表忠心,一边是向几位庶出的妹妹炫耀,更是想在高三小姐面前显摆,没想到这局势变幻,才这么大半年的功夫,风水轮流转,就只能由着高三小姐在她面前夸耀了。
“那黄四公子不是也参加了今年的秋闱?若是考上了进士也不会是白身了。”翡翠在旁边小声说道:“二小姐倒也不用这般沮丧。”
“考上状元才能赐正六品的官儿呢,可是考上状元多不容易!”玉石在旁边快言快语:“而且咱们大爷去应考了,他肯定不如咱们大爷,状元绝不是他的!”
“你可真真是想得美。”秋华笑了笑,伸手点了点玉石的肩膀:“状元哪有那么好考上的?我都只消他考上进士便谢天谢地了。”
考上进士便有了放外任的资格,外了外任就能远走高飞,想到这里,秋华心里一阵欢喜,抬头看时,就见一条黑影从外边走了进来,从那身形分辨,正是阮妈妈。秋华惊喜的迎了上去:“妈妈,怎么样了?”
阮妈妈将食盒交给翡翠,伸手摸了一把额头,擦了擦汗:“运气倒是好,才查到第二排号舍,便瞧见大爷了!他说今日考得甚是顺畅,只不过饭食确实难吃,把奶奶给他准备的饭菜全部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