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绝,绿阴满野芳菲歇。芳菲歇,养蚕天气,采茶时节,枝头杜宇啼成血。陌头杨柳吹成雪。吹成雪。淡烟微雨,江南三月。
白日的秦淮河失却了夜间推杯却盏的喧嚣、灯影幢幢的热闹,仿佛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在拂柳的抚摸下不胜娇羞。风儿不时调皮地来凑个热闹,搅乱了一池春水。
河畔,是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那时不时传出的奇香妙音不知引得多少王孙公子驻足不前。最近,提起秦淮河,不可避免地令人联想到“怜香院”。江南女子多婉约,而怜香院的女子更是将江南女子的秀美温婉集于一身,富商权贵不惜为之一掷千金。
层层罗帐,轻纱与风徘徊;渺渺轻烟,奇香与歌共舞。素手纤纤,轻抚琴弦,浓浓的哀音在空气中弥散不去,樱唇轻启,芳音满室。
“钟山影里看楼台,江烟晚翠开。
六朝旧时明月,清夜荡秦淮。
寂寞处,两潮回,黯愁怀。
汀花细雨,水树风闲,又是秋来。”
“姑娘,别唱了,太悲了。”一旁侍奉的小丫鬟忍不住出口。
风起、帘动、歌停。
女子回转头来,眉若远黛,眸似秋水,唇不点而含朱,颜不画则如玉。小丫鬟心想:似姑娘这般精妙的人儿,只怕会是金陵的又一个苏坦妹了。
“映红,陪我出去转转吧。”紫巾道。
紫巾,是牡丹的别称,花中之王。相传古代,曹州三清观园中牡丹品种珍奇,驰名一时。道士寂空贪财,掘花出卖,使牡丹逐渐凋残。洛阳书生黄大用仰慕名花,来到三清观寄住,辛勤培育,使牡丹蓓蕾重生。牡丹花仙香玉,胭红,桃黄,檀心似春睡初醒。欢乐嬉游,艳丽多姿的紫
巾仙子,悄悄地爱上了黄大用,她托嘱冬青婆多方试探,见黄大用心地诚实,品格清高,便幻作少女,与他结为知心。曹州兰太守附庸风雅,倚仗权势,要挖掘紫杜丹栽府中。风姨施起法力,飞砂走石,保护紫巾。兰太守见挖掘不动,命人棍棒齐下将紫杜丹砍倒。黄大用哭倒在画栏前,紫巾飘然而来,向他诉说了真情,洒泪诀别。风姨赐与仙露,黄大用七天七夜,浇活了紫巾。兰太守命寂空道士登坛捉妖,却被冬青婆和紫巾等牡丹仙子捉弄得狼狈不堪。紫巾等牡丹仙子随黄大用回洛阳,从此洛阳牡丹繁盛,国色天香,留传千载。
紫巾,当初妈妈给取这个名,不过是希望那绝色容颜在达官贵人心中,荡来千金万粟。
回想当初,紫巾不免心中怆然。青城山色风光无限,如今只有深深的回忆。误坠悬崖,换得残命苟喘,茫茫人海中,又该向谁讨这血海深仇之债?
唐门娇女,迫入风尘,更名异姓,有谁堪怜?紫巾紫巾,不过是妈妈的摇钱树,花花公子的享乐果而已。
街市之上,熙熙攘攘。杂耍卖艺的艺人,行街串巷的货郎,以及围观驻足的路人,呼哧吆喝声,不绝于耳。紫巾漫步在这繁华之都,不免兴致索然。
“姑娘,前面有家茶楼,不如我们进去歇息一下吧。”映红见紫巾似有倦意,不禁开口。
进得堂来,只见这间茶楼规模虽然不大,却也分上下两层。一楼大厅早已人满为患。店小二见这主仆二人,忙招呼着“二位姑娘,楼上雅座请。”
木制的楼梯走起来咚咚作响,紫巾转弯时,楼下突传来一阵叫好喝彩声,停下步来,只听到“十八骑仿若是地狱里的修罗,迅猛如风,疾如闪电,仅半个时辰就将敌军三千鉄骑剖心挖
腹,生擒首将孛林帖木儿,追至兀良哈秃城,遇哈剌兀,再战,哈剌兀敗逃。燕王殿下是名动北塞,胡人闻风丧胆啊。”
“小二,他们说的是什么?”紫巾心想,一十八人,地狱修罗,自己到真碰上一次,若不是跳崖求生,怕是早去地府报到了。
“姑娘不知道,他们在说前几日燕王殿下巡边,大破胡兵的事,如今金陵的大街小巷可是都传遍了呢。燕王殿下手里的燕云十八骑可是令天下胆寒,九州变色……”小二一开话匣子,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把自己近几日听来的像竹筒倒豆子般全倒给了这主仆二人。
“照你说来,燕王殿下可真是位不世出的英雄。”映红听小二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自己姑娘早已倦了,忙打开岔“行了,小二哥,快给我们来壶龙井,逛了大半天也累了。”
“好嘞,您稍等。”小二快步离去。
燕云十八骑,紫巾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四年前的噩梦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脑海,那日唐门,如江湖上的一道烟,风吹过便散了。可挖心剔骨般的疼痛伴随自己长到十六岁~~
“姑娘,您的茶。”小二欢快的声音打断了紫巾的沉思。
抿一口清茶,不错,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在这醇香的茶中平淡下来。管它龙潭与虎穴,任对方如何强大,亦阻不住为亲报仇的愤懑之心。
素手执杯,将茶送至唇边,在茶杯的遮挡下,唇角不觉上扬,绽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映红,出来时间不早,咱们该回去了。”放下茶杯,紫巾轻唤映红。接着,两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便移身下楼,没入茫茫人海之中。殊不知,那抹笑意,被雅间中的一袭白衣纳入眼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