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远回到省城,杨广唯已经开着辆‘北京现代’先到了,杨志远在车站广场上了杨广唯的车,这才给吴彪打了个电话。
吴彪正在会议室和刑侦支队的干警在开案件分析会,杨志远到会通后,换了手机号码,吴彪对这个号码并不熟悉,瞟了一眼,没接,直接按了终止键。
杨广唯看了杨志远一眼,说:“小叔,上哪?”
杨志远说:“先上‘开元盛世’接了安茗,再上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吃饭。”
这天是大年三十,一早,杨志远在自助餐厅遇上了戴逸飞,戴逸飞看到杨志远,有些奇怪,说:“你怎么还在这,昨晚没回榆江?自助餐厅的早餐会让你如此恋恋不舍?”
戴逸飞这是在说笑。
昨天的常委会上,戴逸飞没有与杨志远进行商量,自行作了安排,春节期间由他值守,有什么问题由他来处理,杨市长爱干嘛干嘛去,反正别在会通碍手碍脚就行。杨志远知道戴逸飞这是在关心自己,让自己安心过年。他想要和戴逸飞争一争,戴逸飞不由分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既然定了,戴逸飞以为杨志远当晚就会离开会通,没想到早上还是在餐厅遇见了,他说:“你磨磨蹭蹭的,这是干嘛。”
杨志远笑,说:“我等会还得到市政府着重和鑫平、韶华他们交代一下,有些不放心。”
戴逸飞笑:“对戴书记不放心。”
自然不是,杨志远是对市政府的工作不放心。尽管早有安排,但领导班子成员并不是齐心协力,一根绳。此种情况之下杨志远能怎么办,只能自己多担待点。现在自己回杨家坳过年,春节期间的安全工作就得有劳舒韶华他们二三位和自己同心同德的副市长了,邱海泉他们虽然不敢造次,无事生非,但指望他们费心,那就指望不上了。
戴逸飞摇头,说:“你啊,事无巨细,就是个操劳的命。”
“所以小杨市长都有白头发了。”杨志远笑。
杨志远在办公室和刘鑫平、舒韶华他们又开了一次小会,就春节期间可能出现的问题,又滤了一遍,这才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大过年的,杨志远体恤身边的工作人员,没让邝文韬远送,就让邝文韬开车把自己送到火车站,杨志远开了点小后门,上了餐车,这才回了省城。杨广唯是杨志远特意安排他一早从杨家坳赶来,接自己和安茗回杨家坳过年的。自家人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安茗早就亭亭玉立地站在小区门口,静心等候。杨志远下车,帮安茗把行李放到了后尾箱,然后看着安茗一脸的坏笑:“来,抱一个。”
安茗直躲,说:“志远,你搞什么?广唯在呢!”
杨志远笑,说:“怕什么?你我这是秀恩爱,给杨广唯他们做表率。”
杨广唯则笑,说:“你们秀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
杨志远拥着安茗,安茗扭扭捏捏,杨志远亲了安茗一下,这才哈哈一笑,上了车,安茗很无奈,说:“你啊,在外雷厉风行,怎么一回家就像个孩子似的。”
杨志远哈哈笑,说:“男人的刚毅是因为他的心里有爱,男人的柔软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心里有爱,正是因为有爱的支撑,男人在外面才会无所畏惧,迎风冒雨,一旦回到了家,就会特别的放松,嬉笑自如,这时候还装酷,酷给谁看?你安大美女还不双眼一瞪,去,洗碗去。”
安茗摇头一笑,说:“你杨大市长什么时候在家洗过碗,我好像没这个印象。”
杨志远没有急着赶路,他在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张罗了一个饭局。这些年,先是在社港任书记,现在又到会通任市长,到了下面,与杨建中他们难得一聚,即便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得以见面,也是匆匆忙忙,身边都跟着一大群人,自然是各忙各事。杨志远先前在餐车上给杨建中打电话,问杨建中中午是否有饭局,杨建中说志远你回来了,有了饭局又能怎么样,推掉,杨志远同志最重要。
杨志远笑,说:“杨厅长态度不错,值得表扬,那就谢富贵的‘年年有余’?”
杨建中说:“不见不散。”
现如今省城榆江上档次的饭店如雨后春笋般一茬一茬地冒了出来,但杨志远到了省城还是喜欢上谢富贵的‘年年有余’吃杨家坳的大鱼头。尽管谢富贵顺应潮流,早就对‘年年有余’进行了精装修,比当年高了不少档次,但每次到了这里,杨志远还是倍感亲切,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与张平原、杨建中在此吃饭的情景,那个饭局,那份情,杨志远一直铭记在心。一眨眼,自己这个当年的愣头青,都成一个大市的市长了,杨建中也是农业厅多年的老厅长,而远在北京的张平原,早就是正部级的领导了。大家迎风逐浪,劲逐风流。
杨建中早就到了,等在前厅,没带司机秘书,和谢富贵在沙发上喝茶。
大家见面,都是握手,他和杨志远却是不一样,热情拥抱,拍着肩:“好久不见,都好吧?”
真情实感,自自然然。这就是感情,做作不来。
杨建中说:“你不是还叫了吴彪吗?这小子,怎么回事?还没到?”
杨志远笑,说:“刚才打他电话,这小子可能有事,没接,再试试。”
杨志远再打吴彪的电话,这回通了,吴彪一看又是那个不知名的电话,咋咋呼呼的:“谁找老子?”
杨志远笑,说:“你是谁的老子!”
吴彪笑,说:“志远,是你啊,换电话了。”
杨志远笑,说:“都换地方了,还能不换电话。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吴彪同志不紧密联系领导,不把领导放在眼里,领导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给领导打电话,连领导换了电话都不知道。”
吴彪笑,说:“拉倒吧,什么领导,你就是省长了,我吴彪还是‘志远’,不是什么‘杨省长’。”
杨志远说:“少废话,年年有余,快点!”
吴彪叫:“糟糕,下午还有个碰头会,我主持,时间有点赶。”
杨志远不置可否:“往后移一移,误不了事。”
吴彪知道杨志远从不喜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杨志远现在的口气,吴彪知道杨志远这回不是仅仅是吃一顿午饭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事要谈。在电话里,不方便。吴彪说:“那我这边稍作安排,随后就到。”
菜一上齐,吴彪也就赶到了。杨建中打趣:“彪子,志远找你吃个饭,磨磨唧唧的,怎么像个娘们,这点,你得向我杨建中同志学习,碰上了怎么办?推掉。”
吴彪苦笑,说:“你是大厅长,一天到晚都是饭局,推掉就是。我吴彪干嘛的,刑侦,整天就和恶性刑事案件打交道,这不,昨晚刚刚发生了一件摩托车飞车抢夺伤人案,张淮书记亲自指示,限期破案,还市民以安宁,给节日以宁静。领导张张嘴,我们跑断腿。”
杨志远笑,说:“怎么,对张淮书记的指示有意见?要不我这给张书记打个电话,找张书记求个情,通融通融,说限期破案有点困难,缓一缓,至少得容吴彪同志安安心心吃顿饭。”
吴彪笑,说:“你打,我接。”
“接了怎么样?立正,报告:保证完成任务!”杨志远笑。
吴彪呵呵一乐,说:“几个小毛贼,蹦跶不了几天,我吴彪出马,跑哪去?天涯海角,山乡野地,我都得把这几个小兔崽子逮住,都过年了,也不知道消停。”
杨志远笑,说:“彪子,看你不知疲惫,这些年,整天东奔西跑,怎么样,给你换个工作?”
吴彪一时没有会意,说:“换工作干嘛,我干得好好的,苦是苦点,可我乐此不疲,打死不换。”
“这么说,不怕张淮书记时不时的限期破案了?”
吴彪满不在乎,说:“只要是我吴彪接手的案子,什么时候有过悬案,虽然偶然有些过期,被张淮书记骂上几句,但我认,谁让我吴彪没本事。挨了骂怎么办,闷头不语,真抓实干,以事实说话,结果怎么样,案子破了,而且从来都是铁证如山,不搞屈打成招,从来没有冤假错案。张淮书记再见吴彪同志,还不是笑呵呵,拍着吴彪同志的肩膀‘不错,你彪子办事,我张淮放心’。”
杨志远笑:“看来张淮书记对你颇为器重。”
吴彪自得:“那是,我吴彪什么样的人,志远你最清楚最懂,从不阿谀奉承,凭真本事吃饭。”
“看来你还真是乐此不疲?真不想换个工作?”
“应该是有苦有乐。不换!刑侦就刑侦,你要让我坐办公室,我坐得住?”
杨志远笑,说:“这次可由不得你,你不换也得换,张淮书记不放也得放,这回他只能是忍痛割爱。”
“什么意思?”吴彪有了些感觉,“志远,你找我就是这事。给我吴彪换个工作?让张淮书记放人?志远,你想让我去会通!”
“到底是干刑侦的,逻辑思维强,理解正确。”杨志远点头,说,“给你压压担子,跟我去会通,市局局长,一把手。”
“行!”吴彪二话不说,当场应承。
“刚才打死不愿,现在一口应承,就不要好好想想,再回复我。”杨志远笑。
吴彪摇头:“这有什么好想的,你让我去会通,岂会是无缘无故,你说去,我就去,没得说。什么时候?”
杨志远说:“时候未定,先和你通个气,一旦时机到了,你就得立马报到。”
吴彪说:“没问题,一句话,随传随到。”
吴彪随后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不选别人?
杨志远回复:之所以选你彪子,一来,如你所言,你彪子这人我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你彪子不畏马少强的权势,秉公办事,凭良心办事,这才得以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二来,杨志远同志现在在会通举步艰难,公安系统没有可以拍着肩膀说放心的人,怎么办?既然你彪子凭真本事吃饭,既然你彪子办事能让张淮书记放心,那么同样可以让杨市长放心。其三就是,你彪子身强体壮年轻,不畏困难,能吃苦,而且还不怕骂,很适合会通目前的情况,会通需要你这样的人去冲锋陷阵。综合上述,你吴彪不去,谁去!
那还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志远笑,此事就此打住。杨志远说:“那就这样,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杨志远举杯:“今天是年三十,大家碰一个。”
吴彪有事,扒拉了几口,嘴一抹,起身告辞,要抓小兔崽子去,走了。
杨志远和杨建中继续喝酒。杨建中说:“志远,你我有多少年没有痛痛快快喝酒了?”
杨志远笑:“好些年了吧。”
杨建中笑,说:“你我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我想想,应该是去年省农村经济工作在社港召开那会,你小子跟在汤治烨省长身边,屁颠屁颠的,喝个酒也没时间,就在晚餐时碰一碰,很没意思。”
杨志远笑,说:“建中兄,什么叫屁颠屁颠的,用词是否不妥。”
杨建中笑,说:“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安茗,富贵,你们没在现场没看见,杨志远同志那个脸,笑得像花一样,抬头挺胸,整天跟着省长身边,不是屁颠是什么?”
“那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杨志远端起酒杯,说“那咱今天就痛痛快快喝一个?”
“当然。”
“不怕嫂夫人骂?”杨志远笑,说,“反正我等会有广唯开车,醉了,睡一觉就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好。而且我家安茗就在一旁,不用担心挨骂,你醉了怎么办?都年三十了,难道还想被嫂子骂一顿?或者关在门外,不让进?”
“志远你这是诋毁杨厅长一家的名誉,你嫂子会骂人?堂堂杨厅长会被关在门外,你就扯吧。”
“这我就不理解了,建中兄以前想喝酒,怎么老是要小杨打电话向嫂子请假,求嫂子通融。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杨建中叽叽,说:“你嫂子从来都是心慈口快,真醉了还能怎么样,端茶递水。等会富贵你把我送到家就成。”
谢富贵笑,说:“放心,没问题,这么大个厅长,还能让你醉卧街头?”
安茗在一旁不发一言,只是看着杨志远和杨建中打趣直笑。在安茗看来,人生最大的快慰莫过如此,和自己爱着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他快乐你就快乐。
杨建中请示:“安茗,你没意见吧?”
安茗笑,说:“我能有什么意见,在我们家,从来都是男人说了算,女人从不干涉。”
杨志远笑,直吹,说:“看看,这是杨氏风范,怎么样,把嫂夫人叫来,学习学习。”
“这可学不来,安茗是大家闺秀,我们那口子在学校时就是班长,你老兄我一直在其麾下工作,杨建中你去干这,杨建中你去干那,呼来唤去的,这就习惯成了自然。”
杨志远哈哈笑,说:“这还没喝高呢,建中兄就露馅了不是,刚才说什么来着,建中兄在家,嫂子端茶递水,只怕不实。”
“平时在家我给你嫂子端茶递水,醉了的情况下,那就是你嫂子给我端茶递水,所以杨建中同志一般不醉。”杨建中笑哈哈,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难得几分醉。广唯,倒酒。”
杨志远笑:“让嫂子有机会为你服务,端茶递水?”
人一高兴,这酒就喝得有些过。杨志远和杨建中分了手,上了车,靠在后座,车子晃晃悠悠,杨志远依在安茗的身边,闻着安茗熟悉的气息,也许是酒喝过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真有些累了,有安茗在身边,杨志远倍感放松。杨志远靠在后座,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杨家坳的山山水水已经近在眼前。杨志远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