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天气不错,不热且有风。
我坐在院中,对面坐着我爹。
我爹的威赫力在族里并非浪得虚名,单单看他的眼睛,红中泛着绿光,就能瞧得我很不自在,还是相当不自在。
爹严严肃肃向我道:“拿来。”
我腰间一护偏偏了身:“不拿。”
在我家还没变成大财主前,我娘曾对我说过,想要发家致富,首先要克制住花钱,其次要学会管钱,无论何时何地,能不花钱就不花钱,能捡到就不要去买,只要你能牢牢记住这几点,何愁不发家致富?
看着她用笔在账本上划去学业这一项时我深信不疑。
就好比此时,我深信,只要管住了我爹的钱,便不会再担心他去找张声,便不会再担心会有几条人命死在他手里。
所以,趁着他如厕的空档,我偷偷撬了他的柜子,于情于理。
十两白银不多,但这是我家的全部积蓄,虽然我没有在里面做出多大的贡献,但我有保住它的责任,就算我爹他拿起了棍子,我也不会妥协。
他会打我吗?等腰部重重挨了一击,我才明白,他会。
“娘呀!”
我左手护住腰,右手扶着腰闪到一旁向着娘道:“你瞧他,真打我。”这一下对我而言出手并不重,但要是换了普通人那就有下半身瘫痪的危险了。
娘帮衬着我:“你打孩子做什么?别给打坏咯。”
爹狠狠道:“坏不了,我只不过用的是棍子,就算用刀也坏不了。”
我无语了片刻,道:“我是耐砍没错,但你是我爹,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爹将木棍一丢接着我的话道:“我过分?你偷钱就不过分了?”
我道:“这不叫偷,我这叫保管,省得你老想着不出力便能发财的好事。”我劝道:“你就别信那张声了,他就是个赌棍,什么拿了钱立马翻一番,他就是拿钱去了赌坊,你想翻一番,他还想翻十番呢,结果什么都回不来了。”
说完我一愣,爹也一愣,娘不知所云瞧着。
按理说,爹从来没有在我们跟前提过张声的事,那时在爹死前我和娘都被蒙在鼓里,之后,我同娘便离开去了别的地方,很多年后才在别人口中听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版本有很多,自个加以润色了下,大概也就八/九不离十。
如果现在要是说,我掐指一算,算出了你有劫,他会不会信?
估计会很惨。
我偏头,用手苦苦地扫过眉头时爹开口了。
他将整件事如实相告,只是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罢了,我很恼,但态度依旧坚决。在长久的对持下,我只得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天底下哪有这么平白无故的好事?他张声图什么?凭什么要如此帮你?你若是想不明白我也没法子。”我想了想,掏出十文钱递到他的眼前:“倘若你能应承我一件事,你往后想如何我都不会再过问。”
爹眯眯眼,大概觉得这里有诈,但还是接过十文钱问:“什么事?”
“现在午时未到,你要是能在申时将这十文钱变为二十文。”我举起钱袋在他眼前摇了一摇笑笑说道:“如数奉还。”
娘瞄了我一眼,我冲她小小的挑眉,要让我爹干点力气活那定是不在话下,但要是动起脑子来可就有些困难了。
我爹皱眉,我轻笑,我爹点头应了,我还是轻笑并道:“你只管想法子将十文变成二十文,可不许打什么歪主意。”
爹小小一怒:“我能打什么歪主意,你还怕我去偷去抢不成!”
我半开玩笑道:“那你得发个誓才行。”
爹将钱塞进腰间要走,想了想,在走前道了句:“行,我要是打歪主意,就......”
我刚想说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只听我爹最后几个字从屋外幽幽飘进来。
“死女儿。”
我木了木,细细琢磨后偏头:“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娘道:“没呀,你爹怎舍得你呢,这就证明他是个守信的人。”
是吗?
真的没骗我?
爹走后,我在院子中坐了坐,想着我爹回来定是一脸沮丧就挺高兴,我的最初计划全胜。
娘午睡,我收拾了下,揣着钱袋出门。今儿起的早,我坐在床榻边思了思,想要白手起家不能光靠谋个差事,最好自个能做档子买卖,想了挺多,千年下来我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炒几个小菜,我叹气一面开门一边自言自语道:“早晓得要重生走一遭,我怎么也要去报个新东方呀。”
门打开,余光瞟到一抹蓝色身影,偏头再一瞧我愣了愣,那人侧身:“姜姑娘。”
沐澈站在右侧,今天是一身深蓝衣袍,突然这么仔细瞧他,才发现他不仅仅是扮做女相好看而已,眉如墨画,俊美绝伦,一般这种人我只用两个字来形容。
祸害。
还在想着他怎么杵在别人家门口,思绪飞转了一下,想起来了,我道了声“稍等”便转身回了屋拿起被搁在墙角的剑再走出来交还于他。
他抬手:“多谢。”
“只不过是桩小事罢了。”我将门关上向着他道:“抓着了吗?”
他点了点头:“已关押。”
我的眉头微微轻挑起:“男人就是这样,一瞧见漂亮姑娘便会乱了方寸,即便面前是龙潭虎穴都要冒险闯一闯。”话落,我觉得不对,这话好似是在夸他,又好似是在贬他,我干笑了一笑:“大多数,大多数。”
沐澈听后只是浅浅一笑。
我扯了一丝笑向前迈步,他也跟上,我偷偷向后瞄了眼,总觉得哪里奇怪,但眼前路就这么一条,总不能我走了别人就不能走罢。
我走着,脑子里想了各种白手起家的法子,可都乱得很,直到看见一间空置着的铺子。
这间铺子不算大也不算小,两层,只是有少许旧,看来已有很多年头了。
听说,饮食行业前途无可限量,正琢磨着要不要租间铺子开个小酒楼啥的,耳后传来沐澈的声音。
“姜姑娘?”
我回过神扭头:“怎么了?”
沐澈提着剑道:“姑娘在看什么?”
我道:“随处看看,沐捕快不回衙门?”
他又笑了笑:“这就回去。”
哦,见他还杵着,我很想说,那你倒是走呀!
又过了一会,沐澈终于挪开步子告辞离开,我松了口气,待见他走远了,我连忙回头踏着包涵悠悠夏风的步伐走进铺子内。
那铺子的主人正在写告示,我上前,倚在满是灰尘的柜子上,道:“这铺子是要租吗?”
“租。”
连头都不抬,我又问:“价钱呢?”
“每月租金五两白银。”
便宜,真便宜,折合人民币不过千百块。
可惜我很穷。
我娘说美人惹人怜,于是我眨眨眼,指不定他会看在我气血不足的份上怜香惜玉一下。
我说:“一两行不行??”
那人终抬头,淡淡道了句:“不行。”
尴尬地摸了摸钱袋,十两,俩月?再一环顾四周,连桌椅都没有,那就只能租一月,倘若生意好那是皆大欢喜,倘若不好,一个月后便要全家喝西北风了。
但我觉得,凭我有千年的经验来说,应该能赌一把,于是我转头刚想应了,那老板又无比淡淡道了句:“每月五两,半年一次交清。”
哎哎,好吧,我一转身,沐澈抱着剑幽幽问:“姑娘要租铺子?”
......你倒是走呀!
旷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