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交浅言深
贾蓉站在阶前,冷眼注视着前面的林子里,有些个犹豫,他看着那道身影,思索着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一时倒也不好下手。
这时候,贾珍也闻讯赶过来,厉声问:“怎么回事儿?”
贾蓉低声说着什么。
贾珍也犹豫起来,看着林子里面的人,温语道:“有什么事儿,还请出来说,免的误会。”
家人们也愣在那儿,主人不话,谁敢逾越?
而那尤二姐、尤三姐趁机溜出门去,往尤老娘那院里安歇。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有人大叫:“不好了,有人放火,柴房着火啦。”
贾珍父子只好带着众人,恨恨离去。
雪雁从林子里走出来,调皮的一笑。
这时,从房上跃下一个蒙面女子,拉着她:“快走。”
黛玉正在房里看着那幅画像,思衬着雪雁深夜回来后的禀报。原来竟是尤氏继母带来的妹妹,想想自己一向与宁府不来往,这事儿可怎么办?坐在房里拿起一本诗集,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不下去,这时候,听的外面有说话声。
在外面禀报:“姑娘。薛大姑娘来了。”
“快请。”黛玉忙站起来。迎出去。
宝钗笑盈盈地在莺儿地服侍下走进来:“妹妹好雅兴。又写什么诗啊词地?”
黛玉也笑道:“看了本。为古人担忧。”
“妹妹呀。这阵子下了几场雨。把这北边地气候弄地也快赶上南边地。你该出去走走。别总憋在屋里。说道古人。这又是何苦。咱们好好地才是。谁为咱们担过忧地?”
雪雁端来茶水。呈给宝钗。
宝钗抿了一口茶水:“对啦,哥哥要去南边采买东西,妹妹有什么要带的,写下来,让哥哥带回来。”
黛玉心里一热,感念她的好意:“大哥哥出门干大事儿,我就别添乱了。大老远的,别让大哥哥分心啦。”
宝钗一笑:“你呀,什么时候改了你这个不跟你说啦,我酌量着自己写了。”
“我这帮不了姐姐的忙,净给姨妈、大哥哥、姐姐添麻烦。”
宝钗感叹着:“瞧妹妹说的?都是一家子骨肉,谁跟谁呀?再说这见外的话,我可恼啦。”
二人闲话了一阵儿,又看了看诗集,宝钗就回到家里。
却原来是薛家当铺的当铺总揽张德辉原是薛家的旧人,一直在薛家干事,倒也为人实诚,看着眼下京城的买卖正处于淡季,就想着趁此机会进一批货物过来,正好能在旺季前赶到,一倒手就是翻倍的利润,就和薛蟠商议。
薛蟠当然愿意,就回家跟薛姨妈说了此事。??书
薛姨妈怕他出去又生事,就拦阻着。
薛蟠于是就千保证,万誓的表示一定好好听张德辉的安排,绝不生事,好好学着做生意,请母亲放心。
还是宝钗开导母亲,不应允他,在家也是心不安,备不住就闹起什么事儿来,既然哥哥要改邪归正,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试试?
就这样,薛姨妈点头答应了。又让薛蟠在房摆了一桌酒宴请张德辉。
薛姨妈在门帘后面,含泪向张德辉托付着自己的儿子,殷殷嘱托,万般慈母心尽在其中。
那张德辉忙的站起来,对着门帘子打躬作揖的表示,一定不负主家的重托,好好辅佐薛蟠,倾其所囊把自己一生的经验交给薛蟠。
几r德辉与薛蟠,旧仆二人,随身小厮二人,三辆大车,四个长行骡子,自骑一匹家内养的铁肩大走骡,外被一匹坐马,启程。
行前,薛蟠向王子腾家、贾家辞了行,贾家贾琏、宝玉等置酒为他践行,又直送到广渠门外,挥手作别。
贾敬的丧事,呈报给乾隆。正值国丧期间,感念宁府的贾氏先辈也曾跟着皇家浴血奋战,立过一些功劳,就勉慰贾家的后人贾珍,赐了一些个官位虚衔给贾敬冠上,又让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等回来守丧,又让各位王公大臣们凭吊。也着实的让贾家风光了一番。
黛玉与宝钗、薛姨妈皆是亲戚,也就好歹照了个面,凭吊一下。
满大厅的人,一拨去了一波又至,云烟缭绕,外面的大棚又是众位和尚咏颂经文。弄的人人昏昏沉沉的。
黛玉早就不堪承受,看了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见她们示意着,就悄悄的与宝钗溜出来透气。
一时,薛姨妈也难受的熬不住,走出来让宝钗扶着去了里面内宅的房内处歇息。
黛玉则扶了雪雁与颜芳往内宅的花园里散心。看到这样的情景,就想起了昔rì自己父亲驾鹤西去的场景,心里也是感慨万分。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看到远处那浓密的垂杨柳林前的圆石凳,就顺着甬道走过去,坐下,仰望着远方那一片片白云在蓝天上缓缓移动着,心似随着白云飘在蓝天界,与尔同行。
“心似飘渺兮白云间,遥望家乡兮叹难归,叩问天宇兮路何在?美人昭昭兮无所依。”
低回婉转的轻吟竟把此间花蕾吟开,那千般的异香飘散四散,引来过往的异鸟伫足停望,也叽叽喳喳的唱起来。
从甬道尽头走来一个妙龄女子,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素衣素裙,凝望着黛玉与雪雁、颜芳又退,数不尽的绰约风流。她的身后,跟着宁府的一个丫环。
雪雁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个画上的人,尤三姐。两眼并不看着黛玉,低语着:“姑娘,她来了。”
颜芳也微微点了一下头:“是她。”
她如何知道此事的?原来那天晚上颜芳现雪雁出去,并不在意,只是听到黛玉的不安挂念,才忍不住问了一声。得知后,也是一惊,她是知道那宁府是怎样的所在,万一雪雁入瓮,黛玉就很难像现在这样从容处事,人家必要逼她就范,那对黛玉而言,将是一场灾难。这才赶到宁府援手,解了雪雁之围。
看到人家的迟疑,黛玉微微一笑:“尤三姑娘,你是大嫂子的妹妹,不认识啦?请坐吧。”
那宁府丫环忙上前施礼:“奴婢见过林姑娘,林姑娘好!”
黛玉笑问:“那面怎么样了?看大嫂子也累得够呛,也没人换换她。”
那丫环也笑道:“我们几rì没的说的,该受的,不该受的都受了。完事儿后,少不得歇几rì才行。”
黛玉:“我也帮不上忙。”
那丫环谄媚的说:“林姑娘能来,就是帮我们大爷
颜芳对黛玉轻声说:“姑娘,我去方便一下。”转身离开。
尤三姐看着黛玉,长叹一声,低下头。
黛玉奇怪,想问又无从说起,也就不再开口,只是看着那蓝sè的天空,极想就这样看啊,看到天尽头,看看天有几重?真的像中写的那样,天有九重天?
雪雁知道此时黛玉又在想自己的心事,也不打扰她,静静的扶着她的注视着眼前的尤三姐主仆。
那尤三姐又长叹一声,轻笑着:“怪不得林姑娘受人宠爱,果然是人间绝sè。”
黛玉暗暗笑,心说,这个女子怕是有些吃醋,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人家?这相貌不过是父母给的,我倒是极想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容易吗?
雪雁见黛玉并不搭腔,就直言道:“姑娘拗奖了,咱们可姑娘不敢当。再说,以姿sè侍人,怎能长久?你当是外面那园子里的粉头?仗着容貌招蜂引蝶的。咱们姑娘是大家闺秀,尊贵门第的女孩儿,琴棋画,德言容功样样是极好的,在诗文上也是无人能比的,大观园里的牌匾凡是咱们姑娘拟的,一字不改的都用上。”
尤三姐被雪雁的话,弄的一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冷笑道:“果然是大家闺秀,果然是与众不同,一个丫头说话也这样气粗。”
黛玉被她们的交结打断思路,听了尤三姐的话,淡淡一笑:“尤三姑娘,大家都是在这儿客居,我更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孤女,今儿到宁府祭奠堂舅。雪雁是我相依为命的姐妹。我自信我们二人并没有招惹过你。”
尤三姐一愣,淡淡一笑:“一个孤女?你不是有老太君宠着、护着,又有贾府那么多人宠着、护着。我倒是有一个亲娘,两个姐姐,又能怎样?还不是任人欺侮。”
许是这位姑娘太压抑了,竟然对着黛玉吐露心中的怨愤。
黛玉倒是不好接言,只是微微一笑:“令姐是这府的当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是说我大姐,她敢吗?还不是听贾珍的。”
“我在大观园的潇湘馆住着,三姐要是有空,不碍过去坐坐,权当是散散心。咱们女孩家之间多走走,那里的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都是贾家的女孩儿,还有大嫂子,史家的大妹妹,薛姨妈的宝姐姐也都是极好处的人。”这人倒是有意思,竟然对着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也让黛玉暗生怜悯,好意邀约她。
尤三姐又一愣,她还真没想到黛玉会邀请自己,想自己的身份,哪能进人家的府邸?这样的邀请,倒是第一次了一缓:“这不好吧?在这儿,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还不是托庇姐姐的照应,一切都要听贾珍的安排,林姑娘是老太君嫡亲的外孙女,又是这样的出是贾家的人早就在姑娘身上下了注,当然要百般宠着,我们母女衣食无着,全靠贾珍照应,哪有自己的主张?”既是怨气,又是无奈。
“大嫂子在众人面前,也是极受敬重的,三姐不要妄自薄非自家才是。”黛玉在宁府丫环面前怎能信口畅言?边说话,边朝着那尤三姐极微的示意着。
尤三姐恍然,朝着黛玉露出赞许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了看那宁府的丫环。
远远地走来一个丫环,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像是还放着什么东西,走的极快,忽然呦”一声,倒在地上。
那宁府的丫环看见,犹豫的注视了尤三姐一眼,就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救援。
黛玉低语着:“三姐,大家都是闺中姐妹,以后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帮不了你,也能宽宽你的心。要是能帮的,怎能不帮?姐姐说的是,既然人家爱宠着,那就随他们去。只要我自珍自重,别人谁也拿我没办法。”
尤三姐眼圈红了,她没想到在这儿,能有人愿意帮助自己,也就低语着:“多谢了,我刚才的话,过了。我也知道,你在这儿也净遭他们算计,我心领了。”
这时候,奇异的事儿来了,那丫环匆匆离开需要帮助的那人,往另一处拐过去。
那里又传来呻吟声,眼巴巴的看着这里。
黛玉微微皱眉,什么意思?这里就自己与尤三姐和雪雁三个人,这分明是朝着自己来的起来。
雪雁看在那人也是丫环的份上,就想过去看看情景。
黛玉忙喝住:“没看见三姑娘的丫环找人去了?老实呆着,这又不是荣国府,别犯了此处主人家的忌讳。”
尤三姐有点儿待不住,毕竟自己身份不同,就站起来走过去探视,看似那受伤之人在向她诉说着什么,她也为难的看着黛玉这边,眼里却是闪烁着几分焦虑。
雪雁犹豫着:“姑娘。”
“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黛玉坚定地。
这样,黛玉与雪雁起身朝着那受伤丫环走过去。堪堪接近那丫环,就见几个身影闪出来。吓了黛玉、雪雁一跳。
雪雁急忙护在她前面,用一块面纱罩在黛玉脸上。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