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仇跪倒在陈琼面前,很认真地表示自己要成为正义的伙伴,为了正义而战。
可惜陈琼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激动,他盯着文仇看了半天,这才叹了一口气,问道:“活着不好吗?”
“文某既然得脱大难,就是天不亡我。”文仇说道:“所以我不想虚度此生。”
这是觉得自己有挂所以飘了?陈琼心想。他摇了摇头,“我是不会教你的。”然后向文掌柜说道:“你也不劝劝他?”
文掌柜苦笑道:“这孩子从小倔强……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想习武了。”
这个陈琼倒是能够想像,毕竟造成他母亲和他悲剧的原因是蝴蝶剑派,而蝴蝶剑派的立身之本当然就是武功。总不会蜀王看好他们就是因为掌门嘴炮放得好。
他想了想,向文仇问道:“你既然要除世上不平,可知道这不平的根源是什么?”
文仇一愣,脱口说道:“朝廷不公,富人不仁。”
陈琼摇了摇头,“若是天下都对不起你,那就不是天下的问题,你这是反社会。”
他说道:“你起来吧,我是不会教你的。”
然后他向文掌柜说道:“还有房间吗?”
“有有。”文掌柜连忙答应,转身示意文仇赶紧起来,自己则带着陈琼来到他上一次住过的房间,这时候陈琼才知道,因为昨天的灾民袭击,客栈里的客人一大早就都跑了,文掌柜见几个伙计担心家人,就给他们放了假,没想到才第二天陈琼就找上门来了。
陈琼昨天陪着高勇又是打架又是喝酒,洗个澡都不消停,今天还真想好好睡上一觉。他虽然不需要靠睡觉恢复精力,仍然可以享受睡觉这个过程,并且很愿意享受这个过程。
文掌柜虽然没有伙计可以支使,好在他平时也是干惯了体力活的,自己跑前跑后给陈琼送来了洗脸水。
陈琼用热水洗了脸,觉得精神一震,正想着要不要再出去一次的时候,文掌柜和妻子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说是专门为陈琼做的饭菜,要感谢陈琼相救文仇。
陈琼虽然不愿意接受感谢,不过要是折算成美食的话,倒是不好拒绝,于是让文掌柜取出饭菜摆在房间的桌子上,又邀请两夫妇一起吃饭。
文掌柜推辞了一回,也就坐了下来。他的妻子这是第一次和陈琼打交道,越看陈琼越是喜欢,一面张罗着倒酒,一面问陈琼的家世年龄。
文掌柜见陈琼含糊应答,知道他是不想回答这些问题,怕老伴惹恼了陈琼,于是又举杯感谢陈琼。
陈琼举杯喝了一口,觉得这水酒比昨天喝得差了太多,实在提不起兴趣,于是向文掌柜说道:“谢恩这件事就不要提了,我倒是有几件事情想找人打听,不知道掌柜能否为我解惑。”
文掌柜犹豫了一下,向陈琼说道:“还请公子明言。”
陈琼点了点头,问道:“我听说这次旱灾主要集中在川东,川中有千里沃野,又有大河,就算不下雨,总不至于没水,为什么也有这么多灾民?难道传说中的‘天府之国’是假的?”
文掌柜愣了愣,苦笑道:“不瞒公子,小人家传的客栈生意,要说这迎来送往,操执店铺的本事,倒还略知一二,这农桑之事,委实不知。而且小人孤陋寡闻,这‘天府之国’四字,从前未曾听说过。”
一面说,一面小心地观察陈琼,生怕自己第一个问题就说不知道,惹恼了这位神秘少年。
陈琼倒是不以为意,心想难道这时候的蜀川还没有“天府之国”这个称号?于是点头说道:“是我想得差了。”然后他又问道:“那么文翁可知城中米粮之事?”
这句话一出口,文掌柜夫妻的脸色就都变了。文掌柜的老伴垂首不语,文掌柜则一脸的为难,想了一下,向陈琼说道:“公子可是在兰陵王驾前任职?”
别看文掌柜在描述自己能力的时候说得客气,但是这么多年来做客栈掌柜练出来的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不差,当初他就一眼看出陈琼的身份可疑,虽然推导出的结果不对,但是方向其实没错,然后果然救回了文仇。
这次听到陈琼询问城中粮食的问题,文掌柜立刻就意识到了陈琼想要知道什么,只是兹事体大,他可不敢乱说,必须确定对方出得起价钱才行。
陈琼并不觉得意外,向文掌柜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自己营军椽这个职位解释起来很麻烦,干脆就不说。
文掌柜看到陈琼没有翻脸,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又向陈琼问道:“不知公子在兰陵王驾前所任何职?”
陈琼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文掌柜沉吟了一下,觉得面前的少年脾气不错,说话应该可以直接一点,于是说道:“不知公子可能为文仇在兰陵王驾前寻个差事?”
陈琼一愣,瞠目问道:“你想让文仇进高勇的幕府。”心想你这想得也太美了吧?就算高勇要学孟尝君,你家高勇也得有鸡鸣狗盗的本事啊。
文掌柜听了连连摇头,“幕府是不敢的,只求能有个差事糊口……”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刚才陈琼说的是什么,顿时大吃一惊,颤声问道:“公子所言之人可是兰陵王尊讳?”
陈琼心中一晒,心想就高勇那点年纪,除了官大一点,哪里又有什么尊讳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下文掌柜再也坐不住,起身离席向陈情深揖说道:“原来是贵人驾到,小人有眼不认泰山。”
陈琼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文掌柜是被自己直呼高勇姓名吓到了。
陈琼的前世虽然说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众生平等,但是人们对于职位的高低贵贱的确并不如何看重。闲谈中就算是对国家领导人也是直呼其名。所以陈琼从来都没有为尊者讳的习惯。
但是在文掌柜看来。陈琼提到兰陵王的时候不但直呼其名,而且语气当中并没有特别尊敬的意思,倒像是提起一位朋友,显然两人身份差不多,没有当场给他跪了,也只能说这时代的人膝盖还算结实。
这件事实在没无从解释。陈琼也懒得解释,摆手说道:“兰陵王习惯轻车简从,身边的人一向很少,你这个要求实在难办。”
文掌柜既然认定陈琼的身份尊贵,并不比高勇差多少,当然也就不打算在兰陵王这一棵树上吊死。连连的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是。”同时也自以为猜到了陈琼为什么不肯收徒弟的原因。
毕竟堂堂一位能和兰陵王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喜欢自己一个人逛街没毛病,但是要收徒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不定还要经过朝廷的同意,怎么可能收文仇这样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