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了吗?”那好像粽子一样的人忽然问道。
南宫涵道:“嗯,看到了。”
其实不管是谁来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里生长的一切都是枯萎的,树木是枯萎的,树干几乎镂空,但这样的树却枝繁叶茂,只是那上面的每一片树叶也都一样干枯蜡黄。不只是这里的树,这里的草这里的花,甚至是这里的土地与河流,看上去都是干枯的。
南宫涵顺手摘下一朵枯萎的花,花去在他手中绽放。
那人走到一块背朝着自己方向的石碑之前,手扶在石碑上,放开手中的云扬剑,剑却悬在石碑之前,似有一只手还将它一直握着。那人这才转过身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这样,土地是枯黄的沙,但只要你把它捧起来那上面却能种活一株水仙。这里的河流也是干枯的,但将这里的水捧起来喝下去他却能起死回生,益寿延年。但是这里,而这里所生长的一切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是因为这个空间不允许生命的存在。当拥有生命的一刻也就是毁灭的一刻。”
南宫涵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里的花,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攥着一把枯萎的沙。
“那我为什么可以存在于这里。”南宫涵将沙子随手扬向身旁,风将沙吹出一道悠扬的弧线。
那人道:“因为你的生命是不完整的,或者说你有一部分生命不属于自己,因为你是修罗,也因为你的命线与段痕相连,虽然无为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但你们两个的存在却始终都在相互影响。段痕死的时候你本来也该死了,但因为是无痕杀了他,所以对你才不会有影响。但恰恰因为你活着,所以段痕才没有死,就算没有生命也还活着。”
南宫涵正色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有意将我引来这里?”
那人道:“你居然能看得出我是有意带你来这里。”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表情,但从那人的声音中却能听得出他是在笑。
南宫涵道:“我又不瞎,当世雪蝉子与墨灵童同时想要了你的命,但他们的剑却落空,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看不到你,不只是他们,在场那么多人在那一刻都以为你已经走了但我却能看到你,我不认为那是我的眼力比他们更好。”
那人道:“你的眼力的确比他们都好,不然你也看不出是我有意将你带来这里。”
南宫涵道:“所以我问,你为什么要将我带来这里。”
那人道:“因为你需要我。”
却见他袍袖一挥,藏在袖中的天青剑碎片全然在他手中聚成一团,一团云劲在碎片周围笼罩,却不知是这人的修为还是天青剑碎片自行生成。碎片在云劲之中如鱼般游动,却已有几块碎片向一起靠拢,如拼图一般拼凑结合。碎片越聚越多,不消片刻天青剑已在那一团运劲之中重新拼接。只是上面的接痕还是十分明显,却又见那一团云劲沿着断口出流入剑身,但云气全部消失之时这把碎成了无数片的天青剑已然复原。
“不用惊讶我为什么能够修复这柄剑,其实我所做的不过是激发这把剑本身的所蕴藏的能量,这把剑自然而然就会复原。”他又将这把天青剑放在那石碑之前,天青剑亦如云扬剑一般悬而不落。
那人又道:“其实这两柄剑本不是对立的剑,他们就好像你与段痕,一个人死了那么自己也会如。但如果对方死了而你还活着,那么对方也不会真正的死去。”
南宫涵道:“这两把剑有什么用,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已经是段痕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那人道:“其实它们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可以开启这石碑的钥匙而已。”说着双手运气两股力量附在这两柄剑上,两股力量在两柄剑上盘绕游动却在不被察觉的一个瞬间两道真气汇成一股,一股真气盘绕在两柄剑上,而这两柄剑之间也相互生出感应,开始朝对方靠拢。而两柄剑越是靠近,剑后那一块石碑却也开始转动,而随石碑旋转角度越来越大,这周围的一切竟也发生变化,一切好像变得全然相反,原本干枯的树干变得富有生机,枯萎的花草在一瞬间绽放盛开,大地变得生机盎然。而南宫海娜,只感觉好像自己正往另一个空间坠落。
两柄剑当真完全融合成为一柄剑,而此时那石碑也已经旋转过来,南宫涵却与那人一同被吸进石碑之中。在还未被石碑完全吸进去的时候,南宫涵却看到那石碑上刻着两排字:
——不求,
——第二。
两天,刚刚过去两天。
原本希音以为就算无为动作再快也要三天才能找到细蠛小虫来救治南宫涵的伤,但他却居然只用了两天就赶了回来,但是就算是这么出乎意料的快,他却还是晚了。而此时在论剑石旁,却正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剑无敌虽然伤重,但他带来的那五千魔兵却并未受伤,一声令下这五千魔兵从黑云之中如蝗虫一般涌出。五千人,就算是并排而立就足以对敌人造成一种威慑力。而含锋孤身一人站在这五千魔兵对面,却丝毫不见畏惧。
不杀长剑缓缓出鞘,却不是刺向那已涌来的魔兵,而是在自己身旁画出一个完整的圆环,圆环之中云气聚集,这却是一道连接两个空间的大门,他之前所言的五千魔兵这一刻也全然涌了出来。只是剑无敌的魔兵状如豺狼虎豹不似人形,手中所持兵刃亦是骑行拐杖,似什么鬼头杖、滨水刺、子母镔铁拐、开山三阳钺,还有许多杂七杂八叫不上名字甚至根本不是兵刃的兵刃。而含锋这五千魔兵却是清一色天蓝长袍,手中兵器亦是清一色的长剑,而且样式也都酷似含锋所用的不杀神兵。这五千魔兵虽被称作魔兵只是因为他们身居魔族,但其中许多所谓魔兵原本却是普通凡人。
魔族之所以称为魔族只因盘古开天辟地亦同时将人间那一片混沌之气分做阴阳两股,阳气上升,在空中聚成实体,后有得道之人居于人所不及之巅峰,即为末日与无痕所在之天族。而阴气凝聚亦孕育出一片土地,在那片土地上生存之人被阴气所影响逐渐与人异化,最终不为人所接受,自立一族,便是这魔族。
但无论是天族或是魔族,在那里生存的却全然是人,与第十天的善见城以及那黑色斗篷所孕育之处却是千差万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魔族被人看做异类,但后来含锋接任魔君励精图治,这魔族已经成为一块能与天族并存的圣地,人族亦有无数有心之士前来投靠,而他们所来投靠的正是魔君含锋。见贤思齐,他们所用的兵刃自然全都是剑,而为了更接近含锋,才将自己的剑打造的与不杀神兵极为相似。
两股人群在下一刻交汇,砍杀之声响成一片,断肢残剑亦飞满了天,地面上的血顿时涨起了半寸有余。含锋长剑舞动亦同时加入战局,他的剑就如一根飞梭,穿梭一回便有一串黑色身影倒下。墨灵童与雪蝉子也在战斗伊始之时便浴血其中。
剑之宗内一众门徒有些眼见含锋所领那五千魔兵正在浴血奋战,不由得一时战心满起,热血沸腾。而有些人则想:这是一场他们根本不需要参与的战斗,那五千怪物的目的根本就如剑无敌所言,是他们剑之宗,但此时他们却在流血牺牲,心中感动于责任相互交织亦变成一股力量推入他们加入战局,就算是有些贪生怕死之徒亦不甘心做一个胆小鬼,长剑奔袭,与一众战士交汇。
这里正打得火热,殿前却是一片冷清。所有的人都去观看剑无敌与剑无双这两位不求第二弟子的决斗,而希音对那却似乎并不感兴趣,一直未离开大殿半步。她没有走愚奴自然也不会走,此时这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wωw¸ Tтkд n¸ ¢ o
“他们呢?”无为一回到剑之宗就已听到论剑石那边喊杀之声四起,但他却第一时间赶回这里,因为他觉得就算是那里沦为修罗场南宫涵去那里也帮不上忙,而且段痕一定会留在这里。所以当他回来见到那两人全然不在,才有此一问。
希音道:“他们去了论剑石。”又补了一句:“细蠛找回来了吗?”
无为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晶石雕琢而成的半透明方瓶交到希音手中,又问:“他们去干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未等希音回答他却已朝论剑石方向飞驰。因为就算希音给出了他答案,他还是要亲眼见到才会安心。
而当他赶到那里之时却只是看到一座座尸体堆成的山还有鲜血流成的河。山多半是蓝色的,是含锋所带来的魔兵堆成的,尽管他们是得含锋悉心栽培,但始终不过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比得上那一众货真价实的魔物,有时即便是六七人联手围攻一个魔兵也难免死伤几人才能惨胜。而他们若是不敌,剑之宗那一众人马更是不必说,就连雪蝉子也在血战之时痛失一臂,但也许就是因为这失去一臂的疼痛与愤怒,他却是越战越勇,转眼间已有三个魔兵被其斩杀。但就算是有他与墨灵童以及含锋这三位高手助阵,剑之宗一边却仍是死上过半,渐渐处于下风。
无为见状登时大惊,惊的不是这战场之上的尸山血海,而是南宫与段痕二人的安危。但他极力寻找也找不到南宫涵的身影,却见段痕如木柱一般站在一旁,他虽然失去意识,但一旦有危险靠近他竟能自生反抗之力,一击便将对手格杀,故而到了此时他竟也还未受一点轻伤。看来虽然没有生命,虽然失去功力,但他的剑却并未因此而变得迟钝。
见到段痕无事,无为稍稍松了口气,长剑横扫而出,剑锋所及只见一片黑色身体倒地地绝,但那一众魔兵身上却看不见一丝伤痕。极目看去,他虽然与剑无敌素不相识,但他却能一眼看出,他定然是这五千魔兵的首领,一步冲到剑无敌身前,剑锋抵在他咽喉之上,道:“让他们停下,不然你就得死。”
就算是一身完好的剑无双也绝然不是无为的对手,更何况此时还少了一条握剑的右手,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而且他还不想死,他的目的还未达到,他要成为剑之宗的宗主,他要称霸天下,他要让不求第二后悔,而这一切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做。
“撤!”剑无敌一声号令,被他带来那一众魔兵立即停下手中动作,身体就好像被一只手提起一般又融入那翻滚的黑云之中。不止是他们,还有他们同伴的尸体,还有剑无敌。
当他们离开之后,留在这里的就只有已经无力再战的斗士和一片绵延不尽的哀鸿。
“将我们的同伴带回我们魔族安葬他们,将他们的剑也带回去同他们陪葬吧。”这一战显然也是含锋始料未及的,他想象不到世间居然还有那样一股力量,那样一支队伍。心想:“自己的魔兵纵然不是天下无敌但五千之众也足以摧枯拉朽,但想不到加上剑之宗一众人力以及自己合力却仍是败给对方同样的五千人。”想到此节,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后悔,恨是因为不敌,悔则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才害得一众部下丧命。当最后一具部下的尸首被抬进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时,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扇门是他开启,自然也该由他关闭。
剑之宗的门人也开始清理自己同伴的尸体,有些不完整的也尽力拼到完整,却也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那些白骨怎么办?”众人的视线不由得朝那一座小山看去,那里曾经有着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而那些生命之中,却不知有多少是自己生前的至交好友。
“将他们也葬了吧。”这句话也不知是谁说的,但却没有一人反驳。尸体早已成了白骨,又有野兽来这里撕食,有些骨头早就已经不全
。要将这样一堆散落的白骨全部拼成完全匹配的一具具尸骸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里的人却居然全都在做这样的事,当是赎罪,当是祭奠。
而正当众人在这里忙成一团之际,却忽听身后咻的一声响,犹如利箭破空而出,众人一同转头,却见到一道金黄身影直向站在段痕身旁的无为刺去!
这一道身影凌厉迅捷且不失灵活,此时虽只是一道笔直光线但内里却藏着无数后招。
无为转身一瞧就只来的是个硬手,当下不敢怠慢,但来人这一招实在太过古怪他却也不敢贸然出手,但段痕此时就在自己身边,若是自己与这人交起手来一个不慎伤到段痕,只怕是后悔也晚了。无奈之下身子向左一跃,尽量与段痕拉开距离,他也好施展自己的剑法。
原本的无为若是遇到这样的对手定然会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和对手锋芒相对。但那不是战斗而是拼命,原本他敢拼命,因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此时他却不能,因为他的命不属于他,而属于段痕。
他向左一闪,那一道身影也随之一偏,原本一道剑光瞬间变成三朵剑花盛开,每一朵花都只有三片花瓣,但每一片花瓣只有又都仿佛藏着三并剑,每一柄剑又都盛开着三朵剑花。如此三三之数无限循环,这一招已是无边无界,无穷无尽……
无为虽然所经战阵不多,但所遇对手无不是绝顶高手,但无论与谁他却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招。这一招的功力修为未见得有如何深厚,但这一招只玄妙却已囊括天下所有剑招,不管是已经出现还是尚未被创造出的招数,都无法逃出这一招。
无为此时只觉得自己已置身于地狱,剑的地狱!
他仿佛已能看到一柄柄剑林立于自己面前,剑与剑之间毫无缝隙死角,他在这一招之下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他却必须让自己活着,因为他要将自己的性命交给段痕!
右手握剑,左手握在右手腕之上,运足十二分真力,将全部力量集中于箭芒一点!
这一下他已是孤注一掷,定要破了这一招三三无尽的剑招!
寒芒闪烁,原本那些正在清理尸体的众人见到那无尽一招已然看得痴了,却不想不知何处闪出一道耀目光芒,一瞬间恍若太阳落到眼前,强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谁也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久之后,剑光终于散尽,众人只看见一道血光标出,这血却是无为的,而刺中却是一柄狭窄修长的剑。
没错,刺出这一剑的正是剑。
他方才一直站在一旁,这里有几千个人在用剑,剑气自然大盛,但他却也能感觉到每一柄剑都有自己的对手,所以他没有上前插手。但方才无为挥动那一剑却让他想起一个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却记得那人曾经击败过自己两次。那人,正是段痕。无为融合了段痕的力量,所带剑意自然与段痕有几分相似,而也正是这几分相似,勾起了剑的剑心。
而他此时所用之一招则正是他五年来用心所创,剑招之雄伟剑意之广阔根本不是常人所能企及,也只有他一心为剑而放弃做人,才能够拥有一颗通透剑心,也只有那样的剑心才能创出这样的一招。
——能够瞬间将无为击败的一招!
他这一剑贯穿了无为右肩琵琶骨,他这一只手自此时起便算是废了。
但握剑的手臂被废,无为嘴角却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剑这一剑自是贯穿了他的琵琶骨,但他这一剑却也同时贯穿了一个人的心。
这人不是剑,却是段痕,这一剑所刺的位置也和当年他刺中段痕的位置一模一样,两道伤口在这一刻完美的重合。
希音说过,要救段痕就只有他将自己全部的生命都赋予这一把剑交托给段痕,就如段痕当年将自己的全部修为交托给他一般。自是此时他这一剑刺中,段痕却没有丝毫反应,而他的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
阿一住处的前方,那些死去魔兵的尸体被摆成一排,这一战他们虽然占尽上风但也是伤亡枕籍,尸体并排摆着也是绵延三里长。
“这人,是谁杀死的?”阿一站在一具尸体旁边,这具尸体显然已经毙命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伤痕,这正是无为的杰作。
剑无敌忍着肩头剧痛,回答:“是一个和段痕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阿一点点头,道:“是阿一,想不到五年没见他却已经有这样的造化,能够不伤其身而破除体内真气,看来以后见到他,你们都要躲着走了。”
剑无敌却道:“哼,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还未来得及察觉,一个耳光就已拍在他脸上,当他察觉之时却只有一阵阵刺骨钻心的疼。“你若是有这个本事,何必让人伤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你对你人还有些用处,方才这一巴掌我就要了你的命。”阿一的修为虽然不算很高,但能让剑无敌在不觉之间受创,看来他这五年也并没有白过。
剑无敌挨打加挨骂,心情自然极为不爽,但此时却也只能强忍着怒气,但却还是怒形于色。
阿一道:“怎么,你不服气?”
剑无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道:“不敢。”
阿一道:“不敢最好。”正当他转头之际,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了出来,一巴掌捆在阿一脸上,而阿一这一刻所感觉到的又何止是疼。
书生走过来,道:“现在我替你出了气,满意了吧?”
剑无敌看了一眼在一旁滚成一团的阿一,道:“满意。”
却不想那书生又道:“既然满意了,就快将不求第二的秘密说给我听,不然我要给你的就不只是这一巴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