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气冷得令人烦躁,发肤之上,水分已被蒸腾殆尽。别墅里冷清得死气沉沉,窝在沙发上发呆的Judie,突然希望自己也能像真纯那样,自由得就仿佛是不属于这天地间的茫茫一粟。
好像离开一秒钟也不能放心,Judie一下子跳下沙发,奔向真纯的床头。打开房门的瞬间,她依然还在期待一个不可能的奇迹,但是就在那一秒,她感受到了来自于房间的,不可思议的暖意。
这一次,她淡淡接受已经体会过无数次的失落,失落到不会再失落,她早已失去了知觉。
包围在房里的暖气,像春的舒适,真纯安睡在绿的怀抱,就像小鸟栖息于天地的大房间。Judie还是握着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太强的缘故,她的手,竟然是那么的暖。这种高温的暖从她的指尖渗透进Judie冰凉的手掌,她看着真纯微微泛红的脸,突然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大对。
Judie把手伸向她被头发盖住的额头,除了滚烫的触感,还有一层细腻的微汗。她立即找来温度计,慢慢移开她身上有些沉重的被子,随即拨打了Joesen的电话,同时用毛巾为她擦去不断渗出的汗珠。
“Miss Judie,打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到达目的地。”Joesen的声音在英国如刺刀般的寒风中不自觉的颤抖着。
“快把电话给志保,真纯发烧了!”她急切的说道。
旁边的志保敏锐的听觉快速捕捉到了Judie的焦急,她拿过电话仔细的询问着。
“现在的温度是多少?”
“38度4。”
“还好,不算太高,观察一下她的眼球,看看有没有异常。”
“好。” Judie掀开她的睫毛,绿色的瞳孔晶莹明亮。“没有异常。”
“唇色怎么样?”
“比平时更红一些。”
“后背有没有出汗?”
Judie打开扬声器,放下手机后轻轻抬起真纯的身体。“有,几乎要浸湿了衣服。”
“呼吸呢?平稳吗?”
“呼吸很规律。”
“好,这样看来,只是普通的发烧。”志保听了Judie的描述,暂时可以放心。“你不用着急,先给她换一件衣服,把汗擦干,暖气调到26度就好。然后,再给她的后背垫上一个枕头,让上半身保持30度仰卧,枕芯的材料更容易散热,也能让身体里的热量蒸发得快一些。”志保耐心的指导着Judie。
“好,我知道了。” Judie以麻利的动作,依照志保的指示一步步照做。
“好了,之后呢?”
“先让她出一出汗,每隔半个小时检查一次出汗的情况,体温也要继续监测,如果两个小时之内温度没有降下来,就用酒精进行物理降温。”
“好的。” Judie忙活了几分钟,自己也出了许多汗,她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心里暗自责备着。
“别担心,这并不是坏事,她身体里的毒素需要被排泄出来,出汗就是最好的方式。只是她的抵抗力比较弱,只要能退了烧,就没事了。”志保的语气的变得轻松起来。
“嗯,还好,真是吓死我了。” Judie捡起手机说着,一边为真纯擦去脸上的汗。“你们到曼彻斯特大学了吗?”
“是的,现在正坐在图书馆旁的花园里。”Joesen接过电话说。
“那快去办正事吧,小心一点哦。”担心完真纯,Judie又担心起他们。
“好的,放心吧,你也要注意休息哦,之后我们再联系。”Joesen轻快的声音让Judie宽心不少。
“嗯,再见。” Judie的嘴角微笑着。
“再见。”Joesen嘴边的弧度也与她相同,挂了电话之后,他低头沉默着。
“在担心什么?”志保问他。
“真纯,组织,药品资料,甚至连快要下雨的天气也担心呢。”Joesen笑得很淡。
“可是现在看来,真纯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乐观。”志保自责了很久的心终于有一丝安慰。
“为什么?”Joesen不懂。
“发烧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代谢现象,真纯会发烧,至少证明她体内的毒药只是一种单纯的封闭性药物,不会对身体造成其他的损害,就像镇静剂一样。”志保看到了希望,她越来越期待能拿到马上就能见到的资料。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看来,过不久她就能苏醒了。”Joesen也很开心,这几个月以来,这大概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不知道这个\不久\会有多久,还是别期待得太早吧。”志保也开始变得不敢肯定,因为任何一种毒药或解药的研究,都是一项浩大漫长的工程。
“无论多久我们都愿意等。”Joesen看着她,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那一天的到来。
“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放弃。”志保也愿意为此而奋斗终生。
“那就快去拿资料吧,希望就在眼前了。”Joesen从长椅上站起来,呼出一口热气搓一搓被冻僵的脸。
“嗯。”志保深呼吸一口,她期待又害怕,害怕那间实验里,会有一张嗜血恐怖的脸孔在等着她。
穿过图书馆外围的花园,药理研究所赫然矗立在眼前,二楼的那间实验室窗户依然还开着,从外面看过去,那里似乎还是一成不变。
“一点儿不像有人的样子啊。”Joesen觉得奇怪,难道组织的人没有对这里严加看管吗?“Shirley,你的感觉怎么样?”
她的脸看起来很放松,她摇摇头说:“我并没有那样的感觉,也许他们真的不在吧。”
“上去吧,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赶巧了。”Joesen瞬间心情大好,三步并两步的走上二楼。
“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志保走进没关门的实验室,想起以前与星野博士共同努力的日子,不禁觉得感慨。
“是吗?我不知道,因为以前你从来不让我进这间实验室呢。”Joesen看着这里,他只能说和几个月前的样子没有分别。
“那你现在就好好看看吧。”志保淡淡的笑笑,随手翻看着柜子上的瓶瓶罐罐。
Joesen也微微笑着,他靠在桌旁,就这么看着她沉溺于这些药品的样子。他在想,还好命运是这样为他安排,如果能重新来过一次,他还是愿意用五年的空白来换与Judie的现在。
“发什么呆,忘了我们来的目的了吗?”志保转眼看看他,同时把几个有用的密封罐放进包里。
“哦,我知道了。”他挑了挑眉毛,也开始搜罗起来。“看起来,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哦。”Joesen用手指摸了摸摆放着化学仪器的柜子,上面的灰尘已经很厚。“看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组织的人也没有出现,难道他们放弃这个毒品库了吗?”
志保环顾四周,看起来的确像Joesen所说的样子,她开始感到不安,于是快速的将所有的抽屉和橱柜都翻了个遍。“快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她急切的说。“如果组织真的放弃了这里,那么以前保存在这里的各类资料,很可能会被销毁。”
Joesen意识到了这种情况有多糟糕,这意味着,他们不仅白跑一趟,还失去了一个挽救真纯的最好的机会。他也开始翻箱倒柜,不过每拉开一个抽屉,都是空空如也。
“看看电脑。”志保打开了办公桌一角的台式电脑,也许是已经太旧,它的开机速度让志保忍不住想砸了它。
“电脑还正常,不过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漫长的等待过后,他们绝望的发现,这只是一台只有一架空壳的裸机。
“果然什么都不剩了,从实验室建立开始的所有实验报告,每种药品的详细资料,包括我和星野博士多方搜集来的大量参考文献都没有了。”志保只觉得身体被掏空,原来组织真的会那么轻易的放弃,隐藏在曼彻斯特大学里的这个秘密据点,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挽留的吗?
“我们建立起的连接线,又从这里断了。”Joesen欲哭无泪,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还有最后一条路。”志保关闭了电脑,低着头有些担忧的说。
“什么?”Joesen不抱希望的问。
“这里没有的东西,组织总部一定有,而且从前由我负责掌管的所有有关实验的资料,现在应该都在Amaretto的手里了。”志保笑得哀伤,她知道,要想从组织手里直接抢得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里有,就去哪里抢。”Joesen无法保持他一贯的沉着镇定了,他真的不想再兜圈子。
“如果有那么容易,我们也不用在这伤脑筋了。”志保几乎放弃了这个方法。
“有一个人,她应该很容易办到吧。”Joesen走到窗口,推上让冷风肆虐的窗户。
“你是说泠?”志保转过身看着他。“如果我去拜托她,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帮我,可是……”她又犹豫了。
“你担心这件事难度太大,她会因此而暴露了与我们的关系吗?”尽管Joesen十分迫切,但他还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嗯,Boss非常多疑,表面上越信任的人,实际上越会存有戒心,一旦被他发现一点点异常,他一定会杀了她的。”志保实在不想对泠开这个口。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们先回去与James商量看看吧。”Joesen还是把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按耐了下来。
“嗯,我们不能轻易赌上谁的命。”志保站起来,抱着手上沉甸甸的背包。
“回去吧。”Joesen替志保拿着那些珍贵的药品,轻轻关上门。
他走时没有多留恋,志保也不再回头,两人带着有些惶恐的心,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只回望过半个小时的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