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魂儿

在懵懂无知的孩童时代,我总是对周围世界不感兴趣,每天总是坐在房顶上望着天空发呆。妈妈每次看到我的样子都很担心,也许在她的眼里我已经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了吧。

"一定是被鬼怪吓掉魂儿了吧"每当邻居看到我呆滞无神的眼睛时,妈妈总是这样解释

"得赶快找个神嬷嬷看看啊,帮忙叫叫魂儿"那个邻居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睛,抿着嘴,小声急促地说着,生怕泄露了什么秘密一样。

于是乎,我被妈妈强行拉去"看病",也拜那位好心的邻居所赐,我有幸看到了那天奇妙怪异的一幕。我被妈妈强行带到一个黑屋子里,一张摆满贡品的方桌前端坐着一个人影,妈妈领着我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一束淡蓝色的阳光从墙上的孔洞里斜射进来,在我和她之间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光斑。这时我才看清楚她的模样,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一样的皱纹爬满了她干瘪下垂的脸,头上带着插满黑色羽毛的帽子,一身黑袍遮住了脖子以下的身体,在黑暗中仿佛一颗头颅悬在半空。

摆满贡品的方桌中央有一个漂亮的陶制观音像,一群**着的男孩和女孩调皮地环绕在她周围,桌角放着一个盛满小米的碗和一根细细的柳条。听完妈妈的来意后,她将一条白布盖在碗上又把柳条极其谨慎地放在白布上。准备妥当后,她拿起这柳条和碗的奇妙组合高举在我头顶上方顺时针一圈一圈的转着,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但是我什么也听不到。转了几圈后她掀开白布,让我们看碗里的小米,碗里的那层小米中间多了一些黑色颗粒。然后她重新盖上白布逆时针转了几圈后再掀开白布,如此反复几次。她每让我们看一次,碗里的那些黑黑的东西就多一点。等到碗里那一层小米和黑色物质各占一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将那个柳条交给妈妈然后像那个邻居似得在妈妈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我眼前的蓝色阳光里充满了漂浮的灰尘,就像数量庞大的鱼群在海水中的光线里游过。

妈妈的自行车载着我慢慢地游荡在像是要被野草吞噬的街道上,被横七竖八的野槐树遮挡的水潭的水面上的翠绿若隐若现。这水潭以前是村民填埋垃圾的大坑,由于这几天的暴雨坑里积满了雨水变成了一个小湖泊,水面上长满了一层绿色的藻类。每次我经过这里的时候总是感觉阴森恐怖,但是今天我却感觉那个地方有无穷的魅力在吸引着我。

不知怎的,就像是信徒被神明召唤而来到圣地祷告一样,我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呼唤着来到那个地方。头上如积雨云般的枝叶遮住了天空,分不清白天黑夜,脚下不知堆积了多少时日的落叶,又湿又软,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吱的渗水声。隐藏在落叶里的蜘蛛,蜈蚣和潮虫偷偷地钻进我的裤脚,背后像蛇一样的生物沙沙地摩挲着落叶。但我却感觉不到这些,声音,触感,气味都被剥夺了。我只是无意识地这么向前走着,不知走过了多少粗壮,潮湿的树干,可这树林像是没有尽头,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压迫着我。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树影之间透出了一点亮光,我强拖着沉重的身体快走了几步,亮光越来越大,直至眼前出现了一个水潭,潮湿新鲜的空气立即钻进了我的鼻腔,如墨汁一般漆黑的树木包围着圆形的水面,水面中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就在湖中央一个浑身**的女人背对着我,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她苗条的腰上,柔弱的双肩,丰满的臀部,纤细的双腿。

人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景色。

我躲在暗处贪婪地窥伺着这诱人的肉体。

突然,她开始有节奏地抖动着着身上的肌肉,如触电般地剧烈抽搐着,随后她又像劈成两截的蛇一样着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就像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挣扎着,在平静的水面上,在黑色树木和灰色天空的映衬下,她转过身来仰天喊出发出撕裂声带的声音,尽管周围都能感到明显的晃动,但我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我只看到了那张脸,那张我永生难忘的脸,在那张布满如沟壑般皱纹的脸上,紧闭的双眼中不停的流着鲜血,填满了脸上的皱纹,就像是火星上的运河一般…

我猛的惊醒过来,被子,枕头都被汗水浸湿了发出一股难闻的酸骚味。房间里一片寂静,外面稀稀拉拉的雨声和雨点偶尔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的嘣嘣的声响。『又作噩梦了吗』我呆呆的望着床边的那根柳条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