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娜还没在那边说话,我就急急的脱口而出:“姐,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
哎,我还是叫了“姐”,其实,我真的更应该叫她“杨娜”的,无比担心无比关切又无比亲密的叫她“杨娜”的。
杨娜在那边道:“嗯。”
我道:“什么事呢?”
杨娜没有回答,反是问我:“弟,你刚才都哪里去了呢,打手机也不接,座机也不接,给春花打也说刚刚才看见现在却不见了,搞得姐好担心的。”
我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去青梅办公室了,手机早上又放家了忘记了带。”
杨娜道:“去青梅办公室?”
听得出来她有些诧异和担忧,她能不诧异担忧吗,在她平时看到的都是我和青梅之间的隔阂,没事我是不会主动去找青梅的,我去青梅办公室不是找青梅麻烦,就是被青打电话叫去找我麻烦。
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
说到这,又惦记起那封信来,又说不出的焦急。
既然从杨娜的语气可以听出她打电话给我虽然是有事,也许也很要紧,却并不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让人担忧,我的焦点转移到皓然的那封信是多么自然而然情不自禁。
但我却没在语气表现出来。
杨娜忽然在那边轻声道:“弟,你是在电梯口吗?”
我诧异,四周望了望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她用更轻的声音笑道:“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呀。”
她能这样笑着和我玩笑,说明她打电话找我的事更加不值担忧了,我彻底的放了心。
然而,对那封信的焦急却比先前还要浓烈了。
我道:“姐,我有事先不和你玩笑了。”
却发现她早已在那边挂断了电话。
电梯刚从楼下上来,在我前面停下,我也没管是上行下行,见门一打开就急急的往里钻,不想里面却走出个人来和我撞了个满怀。
凭我和那个人的胸的亲密接触时的柔软而又弹性的感觉,我第一反应立刻就意识到对方是个女人。
不觉向后退了一步,没怎么敢抬头,脸有些微红的低声道:“对不起。”
也不等对方说“没关系”,就又要低眉从她身边钻进电梯去。
那人却是笑。
笑得很有意思又笑得声音特别熟悉。
我完全不敢相信的熟悉。
但我还是禁不住抬起头来。
竟果然是杨娜!
我脸上的又歉意又羞怯的颜色完全没有了,有的只是说不出的惊诧。
怪不得刚才她在电话里用那么轻的声音问我是不是在电梯口,还玩笑的道她有千里眼顺风耳,原来,她是根本就在电梯里听到了我和她通话的声音。
当然,惊诧中我也有些惊喜,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心里都有些惊喜的,哪怕是吃醋的时候,只是吃醋的时候没把那分惊喜表现出来,表现出来的更多是酸酸的冷漠罢了。
我道:“姐,你,你怎么来了,也不见雪儿?你不是说雪儿进幼稚园得先体检,而且体检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拿到结果的吗?”
杨娜道:“怎么?不欢迎呀?”
我道:“欢迎欢迎,十二分的欢迎,只是我惦记着雪儿呢。”
心里却暗暗好笑,公司又不是我的,你来公司关我欢迎不欢迎什么事,而且你还是公司的管理,只有你欢迎不欢迎我的,哪有倒过来说的。
杨娜笑道:“恐怕不是惦记着雪儿,而是忘记着别的吧?”
“惦记着别的?”
我诧异的望着她。
我是惦记着别的,非常非常惦记着别的,可她怎么知道?有关那封信我可是只字没对她提过。
我又有些委屈。
即使她是从我焦急的眼神胡乱猜测,可她又怎么可以说我是惦记着别的呢?她应该知道,即使有天大的别的事,相对雪儿和她来说,在我心里也算不上什么事的!
回想起先前,当春花告诉我她打过好几次电话时,我心里那种比发现那封信不在了时还要强百倍千倍的紧张慌乱,此时却换来她这样的话,感觉眼睛就酸酸的,要滚出几颗热泪来!
我有些赌气的别过脸去。
杨娜却还是发现了我眼中的几分潮湿。
她有些急了,道:“弟,别担心了,其实……”
她还说,还以为我之所以眼睛湿湿的是在惦记那别的事,我心里更不是滋味,眼睛也更加潮湿并且视线模糊了。
我甚至要再次钻进电梯下楼去。
既然她半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思,既然从她先前的玩笑的话我已看出她和雪儿都没有发生我以为的让我担忧的事,既然我此时的的确确更加惦记的是那封皓然要我亲手交给青梅的信,我何不下楼去把来时的路都重新仔仔细细的找一遍。
然而,我却发现电梯门早已关上,并且显示板上那跳动的带着光亮的红色字迹显示轿厢也在向离我们这层越来越远的方向直直而去。
但我没有就此罢休,我伸出手按显示屏上的下行键。
按得很重,好像电梯招惹了我似的,生气,非常生气。
杨娜却道:“弟,你真的不用这么着急的,更何况你即使下楼把你来时的路都找个遍你也找不着的,其实,其实,我之所以在去幼稚园的路上遇上朴丽,朴丽正好没事雪儿又很喜欢她,就把雪儿托付给了她,急急的赶公司来,就是给你送这个来的,你要急着找的也是正这个吧?”
边说边用白净修长的手指拉开她随身携带的包,并且将手伸了进去。
我惊诧的盯着她的手。
当她的手从包里拿出来时,我就更加惊诧了。
在她手里的,赫然就是那个牛皮纸的信封,里面装着皓然多年前就写好却迟迟没有交给青梅的神秘的信的牛皮纸的信封!皓然要我亲手交给青梅却被我一不小心弄掉了以为再也找不到了的牛皮纸的信封!
我擦了擦眼睛,问:“怎么在你这?”
杨娜道:“这么说来,你之所以急竟果然是找这个了。我也是早上送雪儿去幼稚园时才知道你的东西掉在车里的,当然也不是我发现的,是雪儿看见的,雪儿捡起来递给我时,我就猜是你的,想必里面装的是什么资料吧,怕你急,打电话又找不到你,我便急急的赶回公司给你送来了。”
这么说来,她是没看信封里面装的什么了,不然,她也不会以为里面装的是我会急着要的资料。
我道:“是的,我急,因为我要把它交给青梅,但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资料。”
“不是资料?交给青总?你刚才说我打电话你没接那会你是去青总办公室了,难道就是为这事?”
我点点头,道:“是的,是为这事。这是一封信,一封多年前就写好了的信。”
“写给青总的?”
杨娜对着我的脸,很认真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道:“是的,写给青梅的,我要亲手交给青梅,我以为被自己弄掉了再也找不到了呢,没想到竟是落在姐车里了,真是幸运。”
杨娜道:“既然是多年前就写好的,既然是写给青总并且要亲手交给青总的,怎么还不快快拿去,我不耽误你了。”
杨娜把牛皮的信封递给我,我刚从她手中接过,她便转身就走了。
她有些冷的语气和转身时那生气的眼神把她藏在内心的秘密全暴露了出来。
她竟然在吃醋。
因误会而吃醋。她以为那封信里装满了多年来的柔情蜜意,我对青梅的柔情蜜意。
这一刻,我相信她是真的爱我。不然,她不会吃醋,即使误会她也不会吃醋。她一向都那么希望我能和青梅消除为她所不知的原因造成的隔阂。
我对着她的背影道:“是多年前就写好的,也是写给青梅的并且我要亲手交给青梅,可写信的人却不是我。”
我的声音很急,那么担心她很快走远再听不到我的解释。
她离去的脚步停住,并且转过身来,对着我,满眼惊喜,她道:“写信的不是你?”
我道:“是的,不是我。写信的是皓然,我是受皓然所托要把它交给青梅。”
“皓然?”
杨娜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认识皓然,皓然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太陌生。
我道:“中学时的校友,和青梅同级。”
她笑道:“这么说来,是一封他写给青总的情信了,这人真是执着又胆小得有意思,你不是说他是多年前就写好这封信的吗,竟然这么多年都不敢亲手交给青总,又这么多年还是要让你替他交给青总让青总明白他的一往情深。”
我没有说话,我在心里想,真如杨娜所说的那样吗?如果真是那样,皓然把信托付给我时何以要那么痛苦不堪,青梅听到我敲开她的办公室门是有封皓然多年前就写好的信交给她时,又何以要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将我赶出来,而且面色痛苦苍白,眼神中满是莫名其妙的惧怕?
杨娜道:“改之,怎么了?是不是为皓然担心,怕青总根本不领他的情?”
我撒谎的道:“是啊,毕竟能把一分情深藏这么多年是件太不容易的事啊。要是我……”
杨娜道:“要是你,要是你怎么了,早放弃了?看你也是个三心二意的花心男人,怎么可能有皓然这般执着。”
我道:“我哪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是我,早就大胆的给人家坦白了,哪会暗恋得这么辛苦,再说,我三心二意了吗,花心了吗,你何时看到我对爱情不执着过,我可是比皓然还执着百倍千倍呢。”
杨娜笑道:“是吗,那你对谁执着了,又对谁大胆坦白过了,我怎么没看到没听到?”
我也笑,边笑边望着她,道:“真的没看到没听到过?”
杨娜依然笑,一双眼睛却有些不敢看我,只是摇头道:“没看见没听到。”
我道:“昨晚呢?昨晚我不是说了吗?姐……”
我不再笑,而是那么凝重认真,柔情似水。
杨娜却没等我说完,柔顺的长发间的脸忽然就娇羞得可爱,一个转身婀娜的远去了。
我远远的望着的她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那么温暖幸福。
然后,我也转身,再次走向楼上青梅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