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突发

顾延章多少听出点意思来,虽说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顺着他的话音道:“我二人相识既久,你有话但说无妨。”

“听闻你原来查的那几个案子牵扯甚广,俱都累及皇家,却不晓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杨义府再一次停住了脚步,站定在顾延章身旁,语气诚恳,面上全是认真,“我那岳丈眼下已是有些老糊涂,他只道自己一心为君,却不晓得一朝失势,树倒猢散,竟在后头寻觅了不少小儿,旁的我管不着,只怕选定的人家会出得什么问题,延章,我也不要你多说什么,你只给我一句真切的,那些个案子,果真要不要紧,又挨着哪些宗室皇亲,若是我那岳丈择错了,便是拼尽全力,我也要去劝阻一回!”

杨义府又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不能随意外传,然则你我二人何等交情?我也不要你透露什么不可说的,你只告诉我,若是事情漏出去,会是什么……”

他话才说到一半,忽听得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连忙噤声回头,却见回廊远处几名内侍快跑而来,前头那人行得极快,已是将提着灯笼的随从远远甩在三四丈外。

顾延章也循声望去,见来人甚急,怕是接了什么要差,便往一旁让了让,不欲阻了来人去路。

他才侧身让步,还未退开多远,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大声唤道:“顾副使!”

шшш✿ttκǎ n✿c○

原来回廊上头正挂了灯笼,两人原本站定的时候还罢,此时顾延章转头侧身,头脸被那灯笼里的亮光映得清楚,正叫那领头的内侍官看在眼中。

顾延章这才朝来人认真看去,却见对方竟是管勾皇城司的朱保石。

“顾副使!”朱保石往前又跑了一段路,也顾不得歇息,喘着气道,“圣人有旨,召副使面见。”

他简单宣了旨,忙又左右看了一圈,见得是杨义府在一旁,招呼了一声,道:“杨官人。”

虽说杨义府自身官职不显,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叫朱保石刮目相看之处,可他毕竟范尧臣的女婿,光这一点,便能宫中内侍多留意他几分。

杨义府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当做自己回了礼。

——且不说文臣若是不鄙视宦官,叫旁人知道了,他都要脸上无光,再说朱保石原本管勾皇城司,乃是赵芮多年心腹,无论谁人继位,他皆无出头之日——只看此时赵芮大敛才过,此人便张太后拿来做些跑腿的活便可知晓,实在不值得他费什么功夫。

朱保石面上表情微凝,有一瞬间,上头好似浮过一丝恼怒,却是很快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不再理会杨义府,转头问顾延章道:“官人可曾见得胡公事?”

顾延章道:“他排在前头,当是已经出宫去了,都知若有急事,赶得快些,兴许能在半路拦下。”

朱保石草草行了一礼,留下一个小黄门给顾延章带路,领着其余人匆匆往外跑去。

当着宫中黄门的面,杨义府再多的话也不方便说了,饶是心中如同猫抓一般,十分想要知道这大晚上的,张太后寻顾延章究竟有何事,是否与那几个案子有关,其中又有什么内情,然则到底也没法子,只好磨牙道:“等出宫我再去寻你。”

两人就此别过,各自相背而行。

顾延章跟着那黄门原路往回走,心中还在想着杨义府今日所行究竟有什么意图,等到回过神来,已是到了文德殿门口。

他站定了,等着仪门官进去通禀,可奇怪的是,往日最多片刻就有回复,今次却是半日不见有人出来。

文德殿是大殿,特有一个地方与其余宫殿不同,那门窗镂空处不用纸糊纱封,却是用潮州进呈而来的一种薄片嵌卡在其中,自远处望去,仿佛能从中反射七彩光华,再走近定睛一看,好似又是象牙白色。

用了这薄片窗,殿又大,还离了两丈远,顾延章半点听不到其中的动静,他不知站了多久,殿门猛地从内被推开,一人几乎是冲得出来,也不看站在门外的顾延章,冲着外头叫道:“来人!宣太医!!”

——是张太后身边常年跟着的崔用臣。

两名在外侍立的小黄门领了命,几乎拔腿就跑,冲着太医院而去。

崔用臣一手反扣着殿门,另一手扶着门框,仿佛有些头晕目眩,头脸也涨得通红,他站了几息功夫才缓过来,见到近处一个小黄门,顿了顿,张口吩咐道:“今日孙奉药不轮值,你拿了令牌,速速去接他进宫。”

那黄门匆匆领命而去。

从殿门内开到两拨人分次外行,也不过几句话功夫,等到人走得再不见踪影,崔用臣终于喘了口气,这才发现方才那黄门候命的地方还站着一个身着丧服的官人,再定睛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原是张太后先前宣召回宫的顾延章。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也不多话,只行了个礼复又退了回殿,将殿门重新掩上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顾延章半点不知道里头究竟是有了什么事,可张太后宣他面见,到得此时也没有一句回话,着实叫他控制不住多想。

此时天色已晚,宴席结束时都已经过了戌时正,又耽搁了这许久,宫门早关了,虽说他不是宰辅之身,距离两府的位置也还远得很,可到底是提刑司副使,手中捏着三个大案,其中一案,那松巍子还临街死在州桥之上,再有李程韦一案,当众开棺验尸,犯人乃是杀母杀妻之罪,更是大逆不道,早叫坊间百姓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盯着。

他大半夜的被召进宫中,就这般彻夜不出,还不晓得明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顾延章站在原地,又等了不知多久,文德殿的大门忽然又被打开,这一回崔用臣终于跨出了门槛,却不忘反手关了殿门。他上前几步,对着顾延章道:“太后有事,请副使先行出宫。”

顾延章站在殿外站着,少说也等了有大半个时辰,此时崔用臣才出殿门,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把人打发走,从前赵芮在位时,便是随便一个入京廷对述职的知县都不会有此遭遇,更何况是深得帝心的顾延章?

然而他却只回了一礼,应了一声,跟着一旁带路的小黄门转身告退。

顾延章往前行了片刻,听得后头合页转轴开闭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恰好见得两扇门渐渐关上。他的眼力比起常人更要锐利三分,远远看去,从那由大而小快速合上的空隙,恍惚间好似见得一群人围在殿中,聚成一团,也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耽搁了这许久,再次出宫时宣德门外汇聚的官员们早已散开,因才办完赵芮大殓,又有阁门使领着禁卫在外皇城四面巡检。

此时天色早已尽黑,顾延章行得出门,又往前走了一小段,才见几人牵马匆匆迎了上来,当头的正是松香。

松香惯来醒目,他先开口叫了一声“官人”,未听到顾延章回话,忙提着灯笼走得近了,果然见得对方面色微凝,也不敢再多话,只将缰绳递了过去,小声道:“官人上马罢。”

又指着身后跟着的几人道:“陛下大殓,夫人怕坊市间无人买卖吃食,便着人送了些过来。”

顾延章早察觉出人数不对,听得松香这般说,便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后头跟着三人,全是府上的护卫,个个人高马大,只最后一个胳膊上挽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那包袱只有两个拳头大,看起来干瘪瘪的,对比起来,实在可怜。

——这架势,哪里向来送吃食的。

顾延章心知季清菱是怕赵芮新丧,京中不稳,有宵小乱行,是以特派人过来护卫。他心中一暖,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即时翻身上马,正要往前走,忽听得后头有人声,转头一看,正好见得一队禁卫从东边的行来。

那一行约莫三十人,比之往日的编制更多了十个,大半身上都背了长棍,另有数人腰佩长刀,再往回头宣德门上看,隐隐约约还能见到城门上被火把映照出来的八步弩,想来是为防出事,张太后下令加强了皇城的守卫。

顾延章盯着看了一会,当先打马而行,这一回,他没有走平常自宣德门而出惯走的梁门、州西瓦子,却是一夹马腹,往州桥的方向行去。

松香拍马缀在了后头,快跑几步,跟着顾延章道:“官人,今日要往西大街走吗?”

顾延章道:“不,今日循着朱雀门走。”

他方才听得那崔用臣说要去宣孙奉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预感,仿佛会出什么大事一般,因想到往日曾听人无意间说起过孙兆和住在保康门与朱雀门之间,按着道路,只要入宫,必会往御街走,索性便迎着朱雀门而去。

顾延章一路前行,无论民居、商铺,几乎家家挂白,户户吊幡,虽然时不时都能撞到一队队的卫兵,不过城中却并未宵禁,路上常有行人、客商,只是生意比起往常,实在也是零落了不少。

因要抽出精力注意来路,但凡遇到人马,便要打眼看一回,可走了小半个时辰,他走得甚慢,可已是过了州桥,依旧没有见到奉命宣召人进宫的黄门内侍,也不曾看见孙兆和。

及至快要行到朱雀门的时候,顾延章攥着缰绳,忽然拉住马,驱使马匹往靠另一条小道的地方走了几步,侧耳听了听,转头问后头护卫道:“可是有什么声音?”

松香未有防备,手忙脚乱地拖着马儿止了步,一行人则是先后停了下来。

此处距离坊市已远,乃是一片民居,早并不见半个行人,听得顾延章说话,众人顿时噤声倾耳细听。

过了十几息功夫,松香试探性地问道:“好似是风声?”

冬日风大,路旁树叶也快落了个精光,北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梢,难免有些呼啸声。

后头另有一人却是皱着眉道:“我听得……恍惚有人声。”

一时有人又道:“怕是跑马跑久了,耳朵被风灌出的声响?”

如果是平时,顾延章也就随他去了,可今日不知为何,从赵芮大殓仪式开始,他整个人就有些心绪不宁。

他回头往来路眺望了一眼,路上昏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又朝去处看了一回,并没瞧见人影,便向左右问道:“方才最后一回见得卫兵是在何处?”

松香想了想,道:“怕有盏茶功夫路程了。”

顾延章闻言,越发觉得不对劲。

先皇大殓,京城纵然没有宵禁,也要戒严,就算今日已经是尘埃落定,可那巡检比起往日都要严格三分,巡卫的人手也增加了一倍有余。虽说此处已经快到了内外城的交接处,到底还是在内城,按道理五百步内当设有巡铺,怎的快马行了足有盏茶功夫,还不见官兵?

他虽然比不得杨奎、陈灏,却一般经历过大小战阵数十次,亲自上阵的次数也有足十回,身体里已是仿佛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嗅觉,能提前闻到危险的味道似的,此时一觉得不对,也不耽搁,立时点了三人名字,叫其中一名护卫做领头,分派道:“你三人走向前路去看看。”

自己则是领了另两人,也不敢快跑,只小心拉着马匹的缰绳往十余丈外的一条小道行去。

此时已是夜半,此处又不是平日里惯走的熟路,幸而顾延章近期为了修城内沟渠,常在京城大街小巷行走,倒是慢慢认了出来,皱着眉头道:“这不是去往相国寺的路吗?”

一旁跟着的一名护卫道:“有些像,只是天太黑,看不太清楚地方——放在白日应当能认出来。”

三人还没往前多走几丈远,前头已是又分成了两条岔路,一条乃是民居,街道就当着大门口,另一条则是靠着汴河边,两处都是乌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顾延章正要说话,左侧的一名护卫忽然“咦”了一声,打马前行了十来步,蓦地回头,右手指着靠着汴河那一条路,口中叫道:“官人,前头是不是有人?”

第七百二十一章 致谢第八百五十八章 热闹第二百四十一章 举荐第五十九章 打探第二百九十章 道破第四百六十一章 闲趣第二百七十六章 离任第四百章 还银第一百九十五章 花灯第三百三十五章 喘息第六百六十三章 变化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炬番外 授课(六)第四百一十一章 刨根第四百二十二章 探究第八百八十九章 度考第一百八十九章 吃相第九百五十三章 团饭第五百五十五章 奔走第一百七十章 睫毛第七百四十一章 水落第二百八十一章 失踪第四百零一章 禀告第四十四章 邸报第五百五十七章 功亏第七百五十七章 前夜第六百零三章 历牌(下)第六百六十八章第三百一十一章 背锅第八百零八章 暴露第六百六十一章 探听第五十三章 接手第三百六十一章 抵达第六百七十四章 利钱第四百零三章 忧虑第七百零七章 担忧第三百九十八章 准备第四百六十章 烧身第七百六十五章 山崩第七百六十三章 指认第九十一章 发烧第四百七十五章 重遇第七十八章 偷看第四百七十八章 高兴第三百八十章 炊饼第九百六十章 感知第九百二十章 寻访第八百零九章 手帕第四十五章 询问第八百一十章 流向第八百四十三章 功课第一百五十二章 鼠窜第四百六十一章 闲趣第四百九十三章 扼腕第四百九十八章 得罪第四百二十章 自辩(给moshuyan亲的加更)第六百五十九章 入宫第七百八十五章 道谢第四百七十八章 高兴第六十三章 心事第六十二章 考量第三十二章 议论第二百二十一章 先后第五百二十五章 存亡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通第七百二十二章 俸禄第八百八十四章 不难(给书城修仙的加更)第八百四十二章 醉酒第一百四十九章 舍弃第四百七十章 巧合六百三十三章 外出第八百八十七章 不懂(给moshuyan的加更)第九十五章 安排第八百六十四章 阿娘第九百四十三章 谣言(补更)第六百一十五章 特意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公第二百七十三章 妇人第六百九十三章 旧情第六百五十五章 禁军第一百四十一章 后怕第六百五十二章 提议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奈第一百五十一章 调令(月票550+)第四百九十六章 急报第二百四十九章 差遣第七百二十三章 荷花第二百八十九章 未了第八百二十一章 褒贬第七百二十九章 考功第八百四十五章 学中第九百五十四章 挑刺第六百九十一章 问话(中)第四百八十四章 拜访第六百八十七章 暂歇第三百二十一章 唱难第六百七十八章 提前第七百六十三章 指认第七十九章 办法(一更)第二百二十章 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