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按说面对世子与郡主如此诚意满满,秦烈应该识趣的表示出受宠若惊欲迎还拒等等……可他却还犹豫了下:“我还要照应一些生意……”言下之意,住在安王府不怎么方便。
赵吕俊脸发黑:“什么生意这么要紧?”
小冬好奇地问:“你现在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这两个问题秦烈可以一并回答:“我家中从许多前年起,就有一些小买卖。从山外将东西背进山里……再把山里的东西背出去,到了我母亲手里时,已经有不少店铺了。我这次来京城,也得照看一下京城这边的两家铺子。”
赵吕露出“我的感情受了伤害”的表情:“原来你是来照看生意,来看我们只是顺带啊……”
咳……
小冬忍着笑把头转过去。
可是一眼看到枕边叠好的新帕子,小冬又觉得脸要发烧。
——到底那条弄脏的手帕被秦烈拿哪儿去了?
也许他出门就顺手扔了?
交给某个丫鬟去清洗了?
他总不会想,洗洗干净自己留着用吧?
其实小冬完全可以装成若无其事,反正她的手帕上又没写着名字——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前那情形:秦烈手里握着她擦了眼泪擤了鼻涕的手帕……
“行了,你就算要照看生意也不用白天黑夜每个时候都盯着吧?我就不信你那铺子半夜三更还开门做生意?”
秦烈笑了:“那倒是不会。”
“那不就结了,你要有事就去办事,办完事就回来吃饭睡觉。”赵吕手一挥,很武断的替秦烈做了决定:“我让人去给你收拾打扫院子,你把你的东西还有随从都搬来。”
嗯,听赵吕的口气,好象秦烈的随从也可以装进小包袱里,打个结往肩上一背——这倒是挺方便。
“今天是不成了,明天吧,明天我去交待一声,也得收拾打点一番。”
第二天小冬没去学堂,然后到了后半响,赵芷上门来了。
小冬也不觉得意外,不过还是挺高兴,两人手拉手坐在榻边,红芙端了茶来。
“听说你中了暑啊,”赵芷老实不客气地把两杯茶都灌进自己肚里:“现在好些了没?”
“嗯,其实没什么大碍。”小冬朝她挤挤眼:“就是天气太热了,躲个懒。”
赵芷送了她两个荷包,手工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一个上头绣的是荷花,另一个是戏蝶图,荷包里塞着香草和消暑生津丸。
“这可是我亲手绣的,不准嫌弃。”
小冬笑着收下:“多谢你了。”
她和赵芷的水平也就是半斤八两,绣出的东西也就勉强让人能看得出绣的是个什么,至于其他的……要求不能太苛刻。反正去年安王生辰,小冬还给他做了一双鞋。赵吕生辰,小冬还表示了一个笔袋。至于这次给太后的寿礼,小冬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足足干了两个多月才得了那件袍子。而且几个要紧的地方,还是旁人替做的。
“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西侧门有马车停在那里,还有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是什么人啊?”
秦烈已经搬来了?
小冬觉得心情象是鼓满了风的汽球,飘飘荡荡地向高处飞上去。
“是我表哥搬进来了。”
“你表哥?”赵芷问:“姓沈还是姓姚?”
“嗯,姓秦。”
虽然隔的时间不短,可是赵芷是何许人也?对于旁人家的家长里短三姑六戚从来不会弄错。
“那年你家不是来过一个表哥叫秦……嗯,对,叫秦烈吗?这个也姓秦?”
这个不但姓秦,而且名字也叫秦烈呢。
“就是他。”
“咦?这人又回来了?”赵芷觉得奇怪:“他的年纪可不小了吧?难道还回来做伴读?对了,他成亲了没有?”
没有吧?
虽然昨天没有谈起,可是秦烈若是成了亲,昨天也不会一字不提的。
应该是还没成亲。
这时候的人成亲都早,小冬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一帮未成年——可是许多人在秦烈这个年纪就已经成亲了。
正说着,红桃笑盈盈地进来:“郡主,秦少爷打发人送了东西来。”
小冬忙说:“快拿过来。”
红桃把盒子放在桌上。
那盒子做得极为精巧,光亮的漆面儿,花纹盘曲,锁扣是一对铜花扣,轻轻一扳就弹开了。
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小冬怔了一下。
赵芷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就象一团柔软而瑰丽的轻雾。
小冬想起红楼梦里的软烟罗。
象梦一样美好的名字,正衬她看到的东西。
从盒子里拎出来的那块纱轻薄柔滑,隐隐有微光闪动,如同天幕上一点一点的星光。
“这……是块披帛吧?”
小冬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秦烈没有交待,可是小冬觉得,这样东西,应该是姚锦凤送的。
昨天秦烈说过姚锦凤也让他捎了东西来。
而且,这东西也不象秦烈的风格。
那么……嗯,看起来硬朗的人,送这么轻柔淡雅美丽的礼物——实在有点不搭。
“来来来,披上看看。”
赵芷将纱提了一下,拢了拢,顺手搭在小冬的肩膀上。
因为不出门,小冬只穿着家常短衫和撒脚裤,这身儿装束和这块美丽的披帛实在不怎么衬。
“真好看……”赵芷退了一步,怔怔地赞了一声,拉着小冬去照镜子。
“你自己瞧瞧。”
大铜镜里映出小冬的样子,披帛长长的拖曳着。
大约是姚锦凤对她现在的身高估计过于乐观了。
她还没有那么高。
也可能这礼物并不是送给她现在披的,而是要等她再长大一些,到了及笄之年的时候,披上这个就正合适了。
镜子里的人脸庞小巧,头发梳了个慵散的金鱼头,淡绿的丝缎发绳混编在头发里。
这张脸本来是小冬看熟了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很陌生。
也许是因为这件披帛的关系,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成年仕女的韵味。
也可能是——其实她有很久没有好好的,仔细的打量过自己了。
她不再是初到安王府时那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丫头了,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高,身材渐渐变得细瘦起来,这样侧着身站着,看起来腰肢纤细,肩若削成,整个人仿佛笼在一层淡淡的烟雾之中,很有几分窈窕绰约之姿。
铜镜的颜色自来便有几分沉沉地黄旧,镜中人仿佛站在遥远时光的另一端,隔着重重浮生与她遥遥相望。
时间真是奇妙,它就象一把刻刀,在人们没有知觉的时候,一下一下地刻画,一下一下地雕琢,改变了所有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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