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尤子君接到要护送明萱郡主回国的圣旨,真正的楞了好一会儿。当他听宣旨的公公说他娶了个深明大义的夫人时,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事还跟他的宝贝夫人有什么关系?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是郡主之意,皇上椎托,然后奏漫松的口,最终皇上下的旨。换句话说,他接到这道圣旨,还是拜他的宝贝夫人所赐。
他承认心中是有些不悦的,毕竟这个差事他不喜欢。再说也不知皇上攻打加尤国的命令何时下达,倘若在他护送明萱郡主回国之后……那么他此行可就有些危险了。明萱郡主的用意太过明显,三岁小儿都清楚她是要趁返回加尤国之际将他扣留住。但他刚和夫人儿女团聚何又怎会着了这种小伎俩的道儿?
所以接到圣旨的忠伯侯何回到侯爷府时十分的不高兴。府里下人见侯爷一脸冷色,看谁谁心惊胆战,所以前避着他走,生怕惹怒了侯爷遭殃。
秦漫正打算前去看看儿子读书的情况,却见大白天的尤子君回来了,不由得有些诧异:“子君,今个儿怎么这么早?还他照理说很忙碌的,怎么会正午刚过不久,就回府了呢?
尤子君看了她此眼,什么也没说便去内室宽衣换上便装,打算去街上走走。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在府里也是惹人厌,不如出去找太傅喝两杯。
喝,好像在生气?秦漫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不得不承认她被吓住了。认识他这么久,除了上回将她从大火中救出来后生气之外,她倒没听说过他的脸色冷成这样要冻死人似的。不过上回她醉酒,压根不记得他如何凶她了,这回看了个现场版。
她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献殷勤似的帮他宽衣,放软了声音问道:“谁惹了我们家侯爷呀?不如侯爷说来听听,妾身帮侯爷分一下忧?”
每回两人这般调笑何谁都会笑出声来。不过这回她似乎有些失败,因为尤子君依旧脸如寒霜,连正眼也不瞧她,自顾自的穿上干净衣袍,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
秦漫愣了一小会儿,追到门口叫道:“净绵她爹,不会是被净绵她娘惹的吧?还她就不信,他最爱的女儿都搬出来了,他还不理她。
果然这招有效,尤子君身形顿住了,但仍旧没有回头,只是丢给她此句‘自己好好想’便再度往前走,很快离开了院子。
愣了半晦的秦漫,实在是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几日她做过什么坏事。
话说她都在家陪娘带孩子也一半也没出门过,更是没跟外头人接触,哪里会惹到伟大的忠伯侯呢?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这男人在使小性子呢。他不愿跟她吵架,又一个劲生闷气,便只能用这方式表达他的不满了。
思忖了一小会儿,秦漫让月成去看看常亚那三个家伙在府里没,结果还真被她给料中了一一尤子君没让任何人跟上他,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你们三个是时刻跟着侯爷的人,怎么这回不跟了?”秦漫在正堂召见这三个尤子君的心腹,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他们应该是不会瞒她的。
“回夫人的话,侯爷说了,要是发现属下等人跟着,便将属下等人赶出侯爷府,决不留情。”常亚赶紧回话道,他也是一次得到这么严厉的命令呢,看来侯爷这次气得不轻,最起码是他跟了侯爷后看到的一次——当然,之前火海那次误会不算。
所以尽管常亚、章含宇、潘宝三人很想跟着,但是也不敢拿离开忠伯侯的事情作赌注,他们只有乖乖听令,呆在府里。幸好侯爷走之前说了,只是去找太傅喝两杯,所以他们还是很放心的。
“夫人请放心,侯爷只是去太傅府里喝酒去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不过一一夫人真的不明白侯爷为何而动怒吗?”章含宇虽然不知侯爷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在生气,但他知道既然侯爷连夫人都不理,说不定侯爷所生气的事情跟夫人有关。
秦漫讪讪的笑:“说实话也我还真想不起来。”她最近真的有很乖啦,而且这几日她天天都有和他温存,他也不可能是因为欲求不满什么的生气嘛…
想到这里何她脸有些红,急忙端起茶杯喝茶以作掩饰。
章含宇想了想何便说道:“夫人,不如属下将侯爷今日的行程报告给夫人听听,也许夫人能猜到侯爷是为什么而生气。夫人以为如何?”
“这个主意好,特别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脸的,你快说说清楚,我一定能猜到他在气什么。”秦漫心里直呼妙哉,看这下子她还能想不起来?
“是,夫人。”章含宇应声,接着便回忆道:“侯爷出府后,直接去了天子学堂,照例考查学生;之后侯爷召集学堂里各位大人,检查各位大人对新进学生的考查情况;再之后……侯爷巡视学生的操练;最后,皇宫来人,宣读圣旨,侯爷领完圣旨便再次与天子学堂各位大人转达了皇上的旨意,办诫一番后离开天子学堂,回府。”
章含宇这么一回忆,潘宝也想起来了,急忙抢在秦漫问话前插嘴道:“夫人,属下也想起来了,侯爷接旨时愣了很久,还是宣旨的公公提醒了两三回,侯爷才接旨的呢。”
常亚也说道:“侯爷很少这么早回府,当侯爷说要回府的时候,属下等还以为听错了。不过细想起来,侯爷不开心就是从接旨开始的,但之前还没有这般明显,愈离侯爷府近了,侯爷才脸色愈吓人起来。”
秦漫抚额,这么说来,子君他生气是因为那道圣旨了?
啊……她猛地站了起来,双目瞪圆一一却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皇上的秘密行动根本不需要子君参与,那么会下旨给子君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明萱郡主的事。所以,她无须问圣旨是什么内容,她也能猜到一皇上让子君护送明萱郡主回国。
不过,想必还是有人多嘴,说是她同意的,所以子君才会那般生气,认为她丝毫不顾再人将来,将他雅向不得不做且有害的事情之中。
她有些头疼,看来人果然不能太自以为是啊……,
原本她认为这件事是小事,再说不管她同意与否,皇上也都会这么做的,所以她就没有特地告诉子君,明萱郡主来找过她。她怕的是子君知道明萱郡主拿净绵来威胁她,会暴怒到去找明萱郡主算账,那么岂不是完全大乱了皇上稳住明萱郡主的计划?
她撇了撇嘴,她是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生气啊。毕竟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得到皇上既然下旨,就一定会有后招的嘛。唉,她太不理解他心中所想了吗?
“夫人,圣旨上说明萱郡主归国得要侯爷护送,侯爷是不是因为这事生气?不过,这事也跟夫人无关帆……,“潘宝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侯爷会跟夫人生气的原因。惊喜不断固凄,请到跚鳅跚c晒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秦漫微笑道“,这样吧,你们去打听一下侯爷的去向,看看是否真去了太傅那儿。你们找到侯爷之后,也不要劝他回府而触怒他,就让他自己想回来时,告诉他我在府里等他,要给他赔礼道歉。”
她会解释,但不会道歉。她以为她并没做错什么,她若不答应这件事情,反而显得她不相信他了。正是因为相信他,相信他所效忠的皇上,她才会不假思索的答应明萱郡主的要求,而并非完全是迫于明董郡主的威胁。
“可是夫人,侯爷伽……”,常亚有些为难,看向身边两个弟兄也看见了他们脸上同样的为难。侯爷可是有话在前,谁跟去了就要被赶出侯爷府,他们……不想再开。
秦漫轻笑:“放心吧,侯爷那儿有我担待着,你们谁也不会被赶出去。正事儿你们必须得听侯爷的,我也不会插手,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而并非正事,你们完全犯不着因此而感到为难。还是说,你们认为侯爷是个不近人情的主儿,会因为私事而将你们这些效忠他的亲信赶出府去?“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三人齐声答道,也因她这番话而豁然开朗。夫人说得对,侯爷生气只是因为夫人,那么他们听夫人的话准没错儿。
秦漫见三人离去,这才转身去做她之前没完成的事了。虽然有些不能理解她那个聪明无比的男人会因为这点很明显的小事生气,但她还是为他的在乎而感到窝心的。毕竟,他若不是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怎会因为她对明萱郡主的轻易妥协而生这么大的气呢?
后来尤兰珍听她笑着说了这件事后,也责怪了她,说是他们之间没有三人插足,所以有什么事情都得摊开来说,就算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也得让对方知道,不然就很容易造成摩擦。
秦漫恭敬称是,保证下次改正。说起来她也是有些粗心了,也或者是最近甜甜蜜蜜的忘了这档子事儿。不过被人生气还这么开心的,她也算是罕见的例子了。
当夜,秦漫并没有等到尤子君回府,一个人在房里等到天亮。清早她顶着个熊猫眼得到常亚的禀告,说是他们确定侯爷进了太傅府里,但是他们三人在府门口等了一晚,侯爷也没从太傅府里出来。
秦漫一想也是自己的错,便强打着精神让常亚去安排三人轮流等候了。她心想尤子君总会回来的,就算生气他也会有限度,不会十天半月的不归家。现在他们的感情不像以往了,他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不过她料错了,尤子君还真的三天没回府。常亚他们轮流在太傅府门口等候,始终没有见到他们的侯爷出来。
到了四日,秦漫坐不住了,她连续几日没有睡好,甚至可以说没有入睡。不管她如何相信她的丈夫,可她终究不喜欢他几日几夜不归家,留宿在其他地方。她会担心,偶尔也会胡思乱想。
“常亚,你说我去太傅府找侯爷,合适吗?“秦漫虽然坐不住,可规矩还是摆在一位的,她想看看其他人怎么说。万一不合适,她就还是得在府里等。
“这个……这个……“常亚吞吞吐吐了半晌,没答出话来。按理说侯爷的夫人得呆在府里,贸然去太傅府-一还真有些不合适呢。
还是潘宝这个机灵鬼最终想到一个好主意:“夫人除了忠伯侯夫人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而太傅是教导太子的先生,若说长公主带着小少爷去太傅府里求教,也未尝不可的。说起来,这还算是太傅的荣幸呢。”
秦漫眼睛一亮,乐了:“说得好!就这么办!“
其实秦漫不光是担心尤子君继续生气会伤身,她同时也担心他的真正下落。虽然常亚他们确定了尤子君是去了太傅府里,可万一弄错了呢?所以他们等待了几日,其实尤子君根本不在太傅府里?她有点担心,毕竟是两国即将交战的敏感期,她害怕又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她必须得去确认一下:尤子君真的在太傅府。
之后奏漫便带着儿子尤立砚乘轿去太傅府了,她一路上想着说词,打定主意不能流露出太明显的意思让人发现她去是追夫的。那太傅既然是跟尤子君一起反的,想必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就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太傅也应该会适当放点话出来让她知道。
到了太傅府,秦漫没有摆出架子让人家前来迎接,而是直接牵着儿子到了门口,请侍卫通传。
侍卫倒也认得这经历了两朝风雨的长公毒,急忙敞开大门迎接,又派了其他人进去通报。到秦漫进入正堂后,太傅便赶来了。
尤子君的确在太傅府里,而太傅之前正在与尤子君对弈,此刻听得通传说是长公主来了,太傅便迎了出来,尤子君依旧没露面。至于他不露面的原因——实在是他烦恼了好几日,以至于太傅不得不拿出棋盘来让他静下心来,虽然成效并不太大。
太傅吁了口气,才走进正堂中,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孩子笑道:“小少爷真是吸收了忠伯侯与长公主的全部优点。”
待秦漫站起身后,他才跪下迎接道:i,臣叩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傅大人快快请起。”秦漫急忙说道“,我此次是带砚儿来求教的,太傅大人无须多礼。”说着,她将尤立砚带往太傅身前,说道:“砚儿,快叫太傅大人。“
尤立砚规规矩矩的行礼:i,尤立砚见过太傅大人。“
太傅笑着称好,而后在秦漫请坐了之后,他才在秦漫稍下方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君臣有别,长公主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人,也是皇室中人,他这个前朝太傅可不能失了礼数。
“砚儿顽劣,所以我想请太傅大人帮忙教导他几日,也好让他收些小性子。不知太傅大人……”,秦漫不好直接开口提起尤子君,只得还是以儿子为由说话。说实在的她在来时想了许多种方法,但是一到了这太傅面前,她似乎没办法使用那些小伎俩了。
这个太傅,虽然满脸带笑,但自有一种成严在眼中。单看他的头衔并未被皇上去掉,而是让其等待皇上的太子出世,也便能知道他在朝中的地位了。能够爬上高位的人,都不简单口她觉得她最好,不要妄想从他口中套话,而是等待他心甘情愿告诉她的比较好。
“小少爷天资聪颖,据臣所知并非顽劣之辈;而忠伯侯为朝廷鞠躬尽瘁,宁舍小家也要为大家,其子自然会继承衣钵;再说小少爷年纪尚小,长公主实在不必担心他误入歧途。“太傅十分明白对方的来意,便先左顾而言他,其中又有些微暗示。
秦漫叹气,累然不好对付,看样子砚儿不能留在太傅府里,也就无从得知他爹是否在太傅府了。她之前教导了砚儿许多,看来是白费心机了。未等她开口,太傅便又说话了。
“长公主神色间似有疲惫,应是近日来夜不成眠之故。臣在此劝说长公主务必要保重凤体,以免他人挂念。”太傅大人见她似乎没听懂他二句话,便再度暗示道。他得遵从皇上的意思,不过忠伯侯日后若见长公主受累,必定心中责怪皇上,那是他不愿见到的。不过他相信长公主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秦漫心一喜,太傅大人所说的,他人挂念“是指尤子君么?一定是的,否则太傅大人怎么知道她夜不成眠?看来尤子君果然在府里,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府呢?难道,还在生她的气么?
想了想之后,她四下看了看,见没有闲杂人等在,便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与太傅说道:“我有书信一封,希望太傅大人帮忙转交,我感激不尽。“
太傅急忙站起,接过信函躬身道:“长公主言重了,臣必定会转交,请长公主放心。”
秦漫放下心来,虽然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不过只要他看了这封信函,应该就会消气了。她却也不怀疑太傅会私扣信函不给尤子君的,她便说道:“太傅大人公务缠身,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
“长公主慢行,臣恭送长公主。“太傅跪了下来,直到一大一小消失在门口,他才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
尤子君此刻正在凉亭中烦躁,他想出去的,可是……唉,只怪他一时生气,落入了皇上与太傅的圈套,却弄得他与漫儿两地受苦。现在漫儿找上门来了,他也不能出去相见。他一想到漫儿可能会有的伤心与担忧,就恨不能冲出去,不管其他了。
“侯爷何必烦躁?夫人有书信一封,托老夫代为转交,侯爷不妨先过目?“太傅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看了看完整的棋盘心想幸好还没到掀了棋盘的地步。那一一就不像他所认识的尤子君了。
尤子君急忙接过信函,一字不漏的看完后,心酸不已。她却还以为他是在为那事与她生气,才几日不归家。面对她的言辞恳切,他恨不能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并没有气到如此地步。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他怎会再为了什么事与她闹到如此地步呢?
恨恨的坐了下来,他攥紧信函说道:“悔不该来找先生。就是太相信先生,才使得我们夫妻两地相思。“皇上也是将他看透了,早就和太傅画好了圆圈留个缺口等他入内后再将圆圈补上。他却也因为皇命难违,而无法违抗。再者太傅与他是忘年之交,他也舍不下这份情义。
太傅长叹一声,似有暗示地说道:“侯爷也不必觉得上了当,吃了亏,侯爷如今通过了重重考验,想必离飞黄腾达之日也不远了。说起来,老夫倒是羡慕。
尤子君一怔,什么重重考验?但他欲再问下去时,却见太傅已经重拾棋子,扬手下子儿,看样子也是不愿多说。他便只得吞下肚中疑问,静下心来与太傅对弈。不过他隐隐觉得太傅方才并非欺骗于他,看来有很多事情皇上瞒了他,一时之间心中有些不舒畅。难道真如漫儿一直所担心的,其实当初的锦儿早已变了,变得如此之快让他防不胜防了?
最后两人下到难分难解的地步,尤子君便问道:“先生以为,这盘棋还能下多久?”
太傅微微一笑,落子后说道:“棋盘一刻,人间一日,依老夫看来,这盘棋也最多不过三两刻便结束了。”
尤子君似有所悟,太傅说娘已经回到了府里,看来皇上舟事情也就在这三两日可以定下了。这么说来,他也能很快的归府,不必再顶着,小气,的帽子在外游荡了。
心中一畅通,他便全神贯注的下起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