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康大夫几乎是小跑著过来的,匆忙的险些在屋门槛上搬倒, 被止水扶了一把才扶住。
碍著裘望安在, 他进去之后就命止水将房门关了上。
院子里的裘望安担忧的看著紧闭的房门口齿不清的问:「糖……糖哥哥、怎么了?」
九阴歪靠在石桌上轻轻笑了,「你堂哥哥身子弱, 总是会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她手指点了点桌面,「你好好练, 勤能补拙。」
裘望安转回头来, 舌头卷著珍珠眼巴巴的看著她的葡萄,葡萄上结出了一层水霜,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九阴将葡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练好了就给你吃。」
屋子里康大夫的声音极低极低,但九阴听得出来他难掩激动,一直在问:「王爷真的有痛觉了?这里呢?这儿呢?只有痛觉吗?有多深的痛觉?」
反而是裘衣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来。
好半天房门才打了开, 康大夫三两步的出来, 喜形于色的朝九阴走了过来,「夫人……」
九阴扭头瞧他, 惊讶的发现这小老头儿眼眶竟然是红的, 激动的站在她面前忽然拱手朝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妃……是王爷的福星。」康大夫郑重的道,别的话他不再多说。
那是自然,只要是她想罩著的人逆天改命也不在话下。
九阴靠在桌子瞧见止水推著轮椅里的裘衣轻出来, 他一眼望过来, 脸上眼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这次他膝上没有盖著绒毛毯子。
一侧的裘望安瞧著没人注意他,偷偷的伸手从碟子里摸了一颗葡萄慌忙塞进了嘴里, 被冰的牙齿一痛浑身哆嗦了一下捂住了嘴巴,太冰了吧!宋姐姐都不怕冰的吗?
止水推著裘衣轻过来停在九阴身侧,裘衣轻也没有与她说什么,只是吩咐春桃布置早膳。
「糖哥哥……好些了吗?」裘望安捂著嘴巴含糊不清的问他。
裘衣轻轻咳了两声,拿帕子掩住了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瞧得九阴忍不住勾了嘴角,裘衣轻连傻子也骗,戏可演的真全套,这么瞧也就在她面前没得戏演。
春桃轻手轻脚的布置早膳,裘望安探著脑袋瞧著一桌子的饭菜,小声问九阴能不能将嘴里的珠子拿出来了。
九阴正在逗他玩,搭在身侧的手被裘望安拉了过去,他不动声色的握著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膝上,摊开她的掌心让她挨著他的膝盖。
九阴偷偷瞟了他一眼,他仿佛在听著她与裘望安说话,可双手包著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膝上,垂著眼轻轻笑了。
他在偷偷高兴什么?高兴他的腿终于有知觉了?
他捧著她的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她碰到他他高兴,风吹过来裤脚摩擦在他的皮肤上他也高兴,只是非常非常轻微的一些知觉、触觉和痛觉,可对他来说,难能可贵。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会体会这些寻常的感觉了。
她之与他,何止是「福星」两个字这么简单。
裘望安在嗣王府一待就是一上午,到了下午还赖著赶也赶不走,说要跟著宋姐姐好好练习不结巴。
直到下午裘衣轻在隔壁院见了老太傅时他也没走,好在裘望安乖乖的坐在院里当真听话的在练习含著珠子说话。
九阴在打坐,他练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趴在了桌子上看春桃剥莲子,看著看著竟是有些犯困的睡著了。
九阴没留意到,她一面打坐一面听著裘衣轻和老太傅那边的交谈,他们好像在说宋燕音的事。
说宋燕音自从回京就被关在了一户小宅子里,禁止出入,也很难派人混进去,这样他们很难将药送进去,若是能让她进宫便好借著皇后的手摆布了,但皇帝好像忘了她这号人一般,也不曾去看过她,若是她不能怀孕,只怕要成废棋了。
又说今晚圣上会微服亲自带著来朝的外邦太子以及使臣游湖,不知道能不能借此出宫的机会想法子让圣上想起宋燕音这号人,再次承宠。
九阴听著听著睁开眼,瞧见裘望安睡著了,伸手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一下,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揉著脑袋抬头看她。
「我听说你父皇今晚要去游湖?」九阴不与他这傻子拐弯抹角,「会带你去吗?」
裘望安趴在桌子上皱了皱眉道:「母后、母后说……说带我去,但、但,但说让我……不要、当著、外邦……那些人,说话。怕我给父皇……给他丢脸,惹他……生气,我就、不想去,不去了。」他趴在桌上玩著珠子,「反正、反正有顾舅舅、母后、不需要我陪,我在堂哥哥、这里玩。」
九阴探身过去轻声对他道:「可我想去玩,你带我一块去。」
裘望安眼睛亮了亮,「宋姐姐、宋姐姐若、若和我一块,我就去。堂哥哥……去吗?」
「他不去,他病了,出门会死人的。」九阴胡诌道,裘衣轻如今才好一些,她可不想让皇帝老儿再想起他来,折腾他。
她与裘望安商量好之后,裘望安便高高兴兴离开嗣王府回了宫,说晚上来接她。
等裘望安一走,九阴便起身去了隔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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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守在门口,看著她独自过来,犹豫著不知道该不该拦。
屋里便有人先道:「是夫人来了吗?」
「是我。」九阴在院门口探脑袋进去看,房门没关,她瞧见屋里坐著的裘衣轻,倒是没瞧见老太傅,「相公耳朵这么好,听见我来了?」
「让夫人进来。」裘衣轻在屋里对她招了招手,止水立马恭谨的让开请她进去。
是了,爷如今还有什么是避著夫人的啊。
房间里站在屏风后的老太傅低声开口道:「王爷,不然老臣先退下改日再来商议此事?」他已经得知裘衣轻的腿有了轻微的痛觉,也知道这份功劳除了康大夫全是这位嗣王妃做药引来的,他如今对这位嗣王妃也很是感激,只是关系到王爷报仇复位,太紧要了。
「老太傅走什么啊。」九阴笑吟吟的进来屋子,这才留意到老太傅一直坐在屏风后的椅子里跟裘衣轻说话,院子里放著许多鶏鸭鱼,想来这次老太傅是扮演给嗣王府送肉的商户来的,可真谨慎。
她走到裘衣轻身边笑著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裘衣轻对她伸了伸手,唇角的笑意就泛了出来,「闻到了。」他喝了这么久她的血,对她的气味十分熟悉,听见止水的动静,就闻到了她的味道。
「是吗?」九阴闻了闻自己的手臂,「我又没有熏什么香,你闻到什么味儿了?」
他说不清,明明她身上没有特别的气味,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靠近他就「闻得到」仿佛……因为喝血所以对她格外敏锐。
他拉过她的手闻了闻,轻声说:「莲子的味道,你方才在吃莲子?」
她倒是刚吃过。
屏风后的老太傅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个人。
裘衣轻拉著她坐在了身侧,「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九阴看著屏风后的人影笑道:「二皇子方才说晚上要陪什么外邦王子去游湖,我闷在府中怪无聊的,就让他带我一块去。」
裘衣轻唇角凝了一下,「夫人想去游湖改日我陪夫人去好不好?」
「我哪儿是想去游湖啊,游湖有什么趣。」九阴笑笑说:「今晚圣上和皇后也会微服一同去。」
裘衣轻看著她那双笑眯眯的眼,像只狐狸一样,他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好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圣上也会去,我才不想你去。」
「为何?」九阴问他。
裘衣轻抿了抿嘴没说话。
屏风后的老太傅却忽然开口道:「王爷,或许夫人去,也好。」他没有明说,只是意有所指的说了一个成语:「睹物思人,王爷。」
裘衣轻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老太傅不会用成语,便不要开口。」他自然明白老太傅的意思,他的意思正是裘衣轻不愿他夫人去的原因。
在旁人眼里宋燕音有几分像九阴,老太傅是想说九阴去了,或许能让皇帝想起一夜**的宋燕音来。
但这让裘衣轻厌恶,既厌恶「睹物思人」利用九阴,更厌恶皇帝看著他的夫人想起宠幸的女人来。
何止是厌恶,他已经打算著在搬倒裘景元之前,绝不让九阴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睹物思人?」九阴自是也明白这两位的心思,却装不明白的问他。
「没什么。」裘衣轻握著她的手指道:「夫人若觉得游湖无趣,改日我带你去玩你想玩的,今晚便留在府中。」怕她不肯听话,又轻声补了一句,「陪陪我。」
裘衣轻居然在跟她说软话。
九阴瞧著他,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笑盈盈问他:「相公知道我想玩什么吗?」
裘衣轻的耳朵就红了红,想到了不该想的。
她却故意凑过来低低与他道:「我今晚就想玩,相公可是答应过我的……」
他……他答应过她什么?
裘衣轻耳朵都被她吹麻了,忙握住了她的手指,「夫人……」
后面制止的话还没说,就听见九阴继续道:「相公答应过要替我好好出气收拾那宋燕音的,今晚这么好的机会相公怎么能什么也不做?」
裘衣轻顿了住,她……她指的是收拾宋燕音啊。
九阴得逞的抿嘴笑了,还故意问他,「相公想什么呢,想的耳朵都红了?」
裘衣轻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指,无奈的撇开了脸,她便是故意的。
「王妃是何意?」老太傅在屏风后忍不住问道。
九阴手搭在裘衣轻的膝上道:「我今夜就想出出气,相公想想法子将宋燕音住的小宅子给烧了。」
「?」老太傅惊楞的从屏风后瞧住了这位嗣王妃。
裘衣轻也顿了一下,瞧著九阴没说话,她要选在今日放火烧掉宋燕音的宅子,在圣上微服游湖的时候。
「这……只怕不妥王妃。」老太傅开口道:「若今夜烧死了宋燕音,圣上一定会彻查此事,只怕会查出什么对王爷不利……」况且那还是王爷布置的棋子啊。
「谁要烧死她了。」九阴瞧了屏风上的影子一眼,「我自然知道直接烧死她会惹来麻烦,我只是要把宅子烧起来。」
「这……老臣不懂。」老太傅被她说晕了。
九阴「啧」了一声,「老太傅果然是个迂腐的重臣好人,不能懂我们妇人这些个阴险诡计。」
裘衣轻忍不住笑了一声,望著她没有说话,听著她眉飞色舞的道:「今夜一把火烧起来,定是会将皇帝和皇后惊动引过去,皇帝想起这宅子里还养著他的小美人,再见他的小美人惊的魂不附体,且能不心疼?若他心疼的将小美人暂且带回宫中安置,那还不将皇后气死?皇后会放过她?」
九阴慢悠悠道:「皇后这把刀,不用白不用,哪里用你们亲手动手烧死她。」
老太傅从屏风后的椅子里站了起来,惊讶的半天没说话,细细在思量她的话,再看裘衣轻,他仿佛半点不惊讶,笑著望嗣王妃。
「夫人可真是个阴险诡诈的小妇人。」裘衣轻笑著勾了勾她的腰,「但今夜你不能去游湖,这些事也用不著夫人亲自跑一趟是不是?」
九阴不乐意的道:「若我不去,这戏就不够精彩了。」她没有与他说全,留了一半戏份,还有她的小傻子裘望安的戏份呢,天赐良机,裘望安翻身的第一回今晚正好。
「你非要去不可?」裘衣轻瞧著她,「我若不准你去呢?」
九阴忽然凑到了他的耳朵边低低轻轻的问他,「你是不是怕皇帝老儿看上我啊裘衣轻?」
裘衣轻气的捏了一把她的手,她既然知道还问。
「他哪里配。」九阴转著他腕上的珠子说:「裘衣轻,他可不配做你夫人的下家。」
她侧开身靠在他臂弯里望著他,对他挑了挑眉轻声道:「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利用我呢。」
裘衣轻顿了住,她这话的意思,是明白老太傅「睹物思人」利用她的意思。
她的手指勾著他腕上的珠子半点不高兴也没有,松开手指珠子落回他晚上,她低低道:「裘衣轻,你可以利用我,干嘛跟我这么客气。」
裘衣轻眉头轻轻皱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指,他不喜欢她这么说,「我不会利用你,无论现在还是以后。」
他不会利用她来报仇,更不会利用她来做皇帝,这些与她比较起来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