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归乡

湍急的河流边,冯氏长吁一口气:“终于回来了,过了河就是冯家村,也不知道我们那老宅子还在不,这么多年怕是早就塌了,没塌估计也被族里收回挪作他用了吧。”

顺着河岸走了一小段路两人心生疑惑,当年这渡口附近人来人往,繁盛的很,何时变得如此萧条,再行多行一段就见到了记忆中的渡口,可无人也无船,破败的石阶上布满湿漉漉的青苔,这渡口显然是荒废已久。

将安停下牛车,“娘,你坐会,我去寻个人问问。”

“去吧,不必担心我。”

将安走远些才见有农妇在田里耕作,一问才只那渡口早荒废数十年了,对岸也早没什么冯家村,好像是一夜之间全搬走了。再问下去农妇只说自己嫁过来不过数年,不知详情,要打听那么多年前的事,还是得去宁和镇上问。

眼见日头偏西,也该寻地方投宿,将安匆匆回转,跳上车和冯氏一起赶往镇上。从前的镇子人员繁盛却只有一家客栈,天黑就会没了客房,也不知现今是怎么个状况。待到镇上,客栈还是只有原来的那一家,两人正好赶上要了最后一间房。

进了客房,将安先服侍冯氏靠到床上休息,再请小二送些热水和吃食。店小二很快就整了一些拿上来,转身欲走时将安塞了几个大钱过去,“小二哥,辛苦了,再跟你打听点事。”

“客官您说。”小二边说边利索的把钱收入袖口。

“我和祖母来河对岸冯家村寻人,祖母说从前这有个渡口可乘船过去,今天却发现那渡口早已废弃,问人还说冯家村都搬走了。想问小二哥他们搬到哪儿了,该怎么过去。”

“冯家村?”小二笑笑:“令祖母怕是有个三十年没来这儿了吧,那渡口废了都多少年了。客官要去冯家村明个从镇西门出,走5里地就是横桥村,过了横桥村就有个渡口,冯家村就在对岸,过了河便到。”

小二的话让将安惊讶万分,冯家村族大人多,又处在渡口,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阖族搬迁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开口再问:“听我祖母说冯家村以前可是个大族,大族最注风水,族中众人向来以选了块福及子子孙孙的宝地为荣,怎么说搬就搬了。”

“大族,那都是老黄历了。这事啊,啧啧,说来不好听。”小二皱着眉摇头,啧啧有声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将安又摸出几个大钱递过去,“我和祖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二哥好心跟我们说说,也免得我们到时候闹了笑话。”

“因为闹鬼。”小二接过钱又开了口,面容有些狰狞,“听人说三十多年前冯家村里住着一个老寡妇和她捡来的女儿,都长得挺不错,尤其那闺女,水灵地很,就是好像生了啥怪病,不怎么长个。忽然有一年,来了个道士硬说那小丫头是妖精变的,全村人联合起来把她给弄死了,没几天那老寡妇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从那以后村里就没消停过,先是圈养的鸡鸭死了,然后是猪羊,再后来就死人了,据说死了有半村的人,后来搬离了才不再死人。”

小二顿了顿又说:“冯家村的人坚持他们没杀那对母女,谁信啊,很多人都曾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半夜游荡在村子里,那小的还杀鸡喝血。从前我们客栈后头那疯老头每次喝醉了都哭喊着什么‘安丫头’‘作孽呀’。现在那个地方没人敢去,进去的都一个都没出来。”

将安听着这话中的母女怎么说的就是自己和娘亲?那么那疯老头是谁,现在怎么样了,边想着也边开口问了出来。

“掌柜说那老头就是从冯家村出来,叫啥名我也不知道,五年前就没了。”

再问好像也没啥有用的东西了,将安起身送小二出去:“多谢小二哥,你去忙吧。多了,还有一事,请问附近可有厉害些的大夫,祖母连日赶路,身子骨不适。”

“客栈出门右拐过两条街,有个回□□铺,附近的人都去那看诊,坐堂的老大夫是方圆百里都有名的。”

“多谢。”将安送了小二出门,关好门窗,和冯氏一起梳洗用食。

“娘,小二刚说的话——”

“我都听见了,作孽啊。也不知道他们惹了什么东西栽到你头上。本想明天就去老宅子的,这下得改改了,要不我一个人先去看看。”

“娘你的身子不好,不跟着我怎么能放心。当年的事别人不知道,我们娘俩还不知道吗。不过是他们怕人说,心虚才编出后头这许多事来。再说,真有精怪只怕还是向着咱们的,不然怎么我们在的时候没事,一离开了就那么多事。”将安安慰冯氏,心底也确实不在意,就算是妖又如何,这些年又不是没见过。没打交道到是真的,每次只能看到一些虚影从眼前急速飘过,有像人的,也有奇形怪状的,为此娘还去求了平安符,后来遇到再不敢和冯氏说。

冯氏思索片刻,“这可不行,娘老了不怕,你年纪小不可冒险。要不先去冯家村打听打听吧。”

“娘,我都50多了,该是做祖母的年纪。哪里年纪小了。”

“多大都是娘的小孩子。”

母女俩聊了一会,早早上了床休息。

自打冯氏身子不好,将安一直浅眠,大约五更天时,听得楼下有人窃窃私语。悄悄披衣起身,胡乱拢了拢头发,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向外看。窗外栏杆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下头的院子了两个人在压低了声音说话,间或还有啜泣和劝慰的声音。

略听了几句,确定与自家没有妨害,将安重新关好窗。坐在床边有些神游天外,冯家村不像是会因为两个人的逃离搬迁村址的族,若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当真有精怪,那会与自己有关吗?

天色渐渐明了,冯氏醒了,将安如往常般将自己扮成蜡黄模样,收拾好东西搀着母亲出门,走到门口小二迎上来:“客官,早啊。”

“嗯,赶着上船钱先去趟医馆,小二哥,给我打包点干粮。”

“行嘞,您稍候。”

干粮包好,房钱也算完了,天色尚早,将安不顾冯氏的反对硬是先去了趟回□□铺。孙大夫捋着胡子眉头紧锁,开了药偷偷把将安叫到一旁:“小姑娘,这药不治病只拖命,令祖的身子拖多久算多久了。”

将安点点头,没说话。第一个这样说的大夫两人吵了嘴,说的大夫多了也习惯了,只剩失望。

水路不适合再用牛车,将按犹豫了下还是卖掉牛车,带着母亲慢慢走到渡口,随着众人一起向对岸而去。

下了船,众人四散开去,将安母女顺着人流进入冯家村,先在村子买了头毛驴驼冯氏,顺便打探了下老冯家村的事,不想开口问了几句后差点连毛驴都买不成,之后又借投亲为名问了几家,村人旁的都好,一旦牵扯到当年有关人事马上翻脸不认人,后来甚至开始驱逐两人。不得已两人只能宿在村外破庙。

天气有些冷,将安生起火堆,往冯氏身上多加了几件衣服:“娘,明天我们去老宅吧。”

“不行,就瞧他们今天的样子,当年一定发生过大事。”

将安沉默良久,拨了拨火,“娘这么着急赶回来不就是想落叶归根,现在不进去,等以后,我还是要一个人进去的,还不如现在两个人去。”

“你!”冯氏有些噎,“那等我死了你随便找个地埋了,反正也很近了。”

“不,娘。明天我们娘俩一起去或者以后我自己一个人进,您选一个吧。”将安找到突破口,笑得有些狡黠。

冯氏赌气一夜没理将安,第二天还是不得不一起走上去老宅的路。时隔多年,已记不大清路,又兼之无人常走的山路崎岖难行,晌午时分两人一驴才到了老冯家村村口。

冯氏手抚牌楼轻声叹气,从前的牌楼虽旧却是年年都会修整补漆,哪是如今这要倒不倒,破败不堪的样子,村间小道还散落着不少快辩不出原来样子的村人常用物件。看来但年真是走的慌乱,冯氏又有些犹豫了,不想女儿跟进去。将安翻个白眼,一脚踏进牌楼,冯氏无法,只好一起走。

两人继续往村子里走去,满目的荒凉,野草都快有她的人高,一间间房子也都如那村口的牌楼一般破败。循记忆在村里绕了两个弯,来到旧时老屋,推开大门进去,门上的落灰呛的将安连退了好几步。用衣袖掩着口鼻,四下打量着这曾经的房子。厨房和一楼的房间收拾收拾不到雨雪天还能用用,楼上的的房间已经完全不能住人了。

将安把屋内唯一没坏的凳子抹干净,让冯氏坐了,“娘您先在这歇息一会,我去打水收拾房子”。然后端起个完整的瓦罐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