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舒看着父亲林老爷笑得一脸灿烂,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是在开玩笑吧?”
林老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婚姻大事,岂有玩笑?这桩婚事本是当年你母亲在世时就订下的。唉,可惜你母亲福薄,看不到儿媳妇进门……”
林老爷说着,拿起帕子揩了揩眼角。
林子舒赶忙跪倒。
“父亲,是儿子不孝,让您难过了。可是,那罗昔昔可是青州城里出了名的凶悍,刁蛮。咱们林家怎么能娶这样的人进门呢?”
“那都是传闻,不足为信。罗昔昔一个闺阁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凶悍了?也不知这些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林老爷不满地说,伸手把儿子拉起来。
慈祥地拍拍他的肩,“儿啊,你和昔昔自小相识,虽然多年不见,但她从小就娇憨可爱,长大了也不会变到哪里去的。咱们林家最是信守承诺,决不能做那违背誓约的事。为父预备在春闱之后便为你们操办婚事。”
林子舒看着林老爷逍遥的背影,欲哭无泪。
2
远在青州的罗府小姐罗昔昔突然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她放下了手里的绣品,抬头四处看看,没起风,也没有人来。她拿起手帕,很没形象地使劲撸了撸鼻子,接着对付手中的绣品。
绣的是一对鸳鸯,可是针脚歪歪扭扭,形状扭曲,配色混乱。别说鸳鸯了,连野鸭子都不像。
接下来,该换丝线了。她拿起一卷碧色的线,可是穿了半天,那线就是死活不往针眼里去。她气恼地把绣绷往旁边一扔,“不绣了!”抓起一个梨子,狠狠地啃着。
“小姐呀,夫人说了,晚上要检查的。”丫鬟小棠无奈地捡起被丢到一边的绣品。唉,她家小姐这女红,真的是惨不忍睹。
这幅绣品花样子描好了,丝线也配好了,只要往上照着描上去就行。可是,昔昔小姐不仅针脚稀疏歪斜,就连配色也是因为懒得换线,就乱七八糟地一路绣下去。成了这么一副四不象。
“小棠,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罗昔昔按着小棠的肩,让她坐下,把绣品塞到她手里。
“小姐!夫人能看得出来!到时我又要挨打了!”小棠苦着脸。
“我替你挡着。再说了,前面都是我绣的,你跟着这么一路乱下去就行了。我娘看不出来。”
罗昔昔笑嘻嘻地说,又回头招呼她另一个贴身丫鬟小桃。
“小桃,把我的鱼竿拿来,咱们去后面小池塘钓鱼去。昨天我才看到那里面的鱼肥着呢,钓了鱼,晚上让钱妈妈给咱们做鱼脯吃。”
小桃很没有节操的“咕咚”一声吞了口水。马上急慌慌地找鱼竿去了。
小棠看着这两人。只能哀怨地拿起了绣品。
3
罗昔昔今年17岁了。是城中首富罗府的大小姐。罗老爷生意做得大,常年不在家。罗夫人性子和气,偏生罗昔昔生性活泼,从不爱受拘束。
罗家是商贾之家,对儿女的管教并不像一般高门世家那般严厉。所以,罗昔昔便长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跳脱性情。
罗老爷夫妻俩有时看着女儿这不合规矩礼法的行事作风,也不免犯愁。
一个月前,罗老爷跟夫人闲聊时说起女儿便只是摇头,“昔昔这性子,怎么好说亲事,城中的高门大户,哪个敢要她?”
罗夫人倒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说道:“老爷不必发愁,就咱们昔昔这模样,城中同龄的女孩子,有几个比得上?咱们这样人家,也用不着她去做针指女红,料理家务。到时,挑个好人家,咱们多多陪上一份嫁妆也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我还是想着,能为昔昔寻个读书人家,有功名的才好。”
罗夫人眼珠一转,笑道:“老爷莫不是忘了?昔昔从小和路州城林家订了婚的?林老爷当年可是两榜进士,他家孩子小时倒是极好。老爷抽空去趟路州,看看林家现状如何,那孩子是否上进,若是好,便把这事定了如何?”
“夫人不说我倒是忘了有这回事。不过,那都是多年前一句玩笑话,这些年咱们两家并无来往,合适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罗夫人伸出食指在罗老爷额头上点了一下,娇嗔道。
因着夫人一句话,罗老爷兴冲冲地去了路州,到林府拜访了林老爷。
两位父亲一见面,回忆起了当年比邻而居的深厚情谊,双方越说越投机,当场便把婚事订了下来。
4
林老爷生性淡泊,再加上前些年夫人早逝,伤心之下,早已无心从政,便告病还乡,只在家中教导儿子林子舒读书。
林子舒也不负父亲的期望,自小天资过人,小小年纪便已才名远播。如今只等着春闱乡试。以他横溢的才华,举人已是囊中之物。
他还不满16岁,便不时地有媒人上门说亲,但林老爷都以儿子还小,一概婉拒了。
所以,林子舒是万万没想到,他爹这次居然这么爽快,才见一面,就把他的婚姻大事给定下了!
林子舒大大的震惊了!父亲说小时候和罗家比邻而居,他隐隐约约有点印象,罗家的确是有个小女孩,长得像个小团子,成天哥哥,哥哥的追在他屁股后面。不过,这么多年不见,他早已忘记了。
于是,他托了家在青州的同窗李修言去打探了,结果带回来的消息很是不好。
据说罗府小姐罗昔昔虽然生的模样极好,却是骄纵任性,行事乖张,与温柔贤淑四字那是绝不沾边的。
林子舒听了回音,便来找他爹抗议,表示自己不接受这门婚事,却被林老爷一通太极拳打了回来,再搬出他早逝的娘亲,指出这门婚事,是他娘亲生前为他订下的,如果他不同意,便是让他娘亲在地下也不会安宁。
顿时让林子舒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这门婚事,简直就是忤逆双亲,大逆不道。
5
罗老爷夫妻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却是含笑不语。
罗昔昔被看得心里直打鼓,掠了掠头发,整了整衣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难道是小棠替她绣的鸳鸯得到了双亲的赞誉?不可能啊,就算小棠后面绣得再好,前面她绣的那个也是没法挽救的。
“昔昔啊,你今年已满了17岁了。”罗夫人拉过女儿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摩挲着,一片慈爱之心溢于言表。
“对啊,我17了。怎么了?娘亲这是要为我说亲事?”罗昔昔瞪着一双大眼睛。
罗夫人差点让口水呛过去。
“闭嘴,女孩子家,一点也不知道害臊!”罗老爷抚着额头。
“昔昔,从现在起,你这性子,可要收敛一下,要有个闺中女子的样子。”罗夫人叹口气。
“闺中女子呢,要文静,娴淑。行不动裙,笑不露齿。说话切不可高声,要轻言细语。”
罗昔昔低着头没说话,心里想,“娘亲,这些话您天天跟我念叨,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罗夫人看女儿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接着说:“昔昔呀,你不要嫌我啰嗦。你想想,那年,你和李家二小姐起了争执,把那姑娘推到水里去了。如今城中人人道你专横跋扈,行事乖张,给你的名声造成了多坏的影响啊。”
“娘,那次明明就是她说我坏话,被我听到,质问她时,她自己心虚摔倒的,倒说是我推的她。哭哭啼啼地在众人面前装可怜。我实在气不过,才如她所愿推了她一把。谁知她那么不中用,直接就掉进池塘里去了。”罗昔昔说着,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有脸笑!”罗老爷夫妻齐齐喝止。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个中原委我们知道没用啊,你想想,过后谁听你解释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不都是说你行径野蛮,凶狠霸道,没有个大家闺秀的体统。”罗夫人诚恳地剖析着其中利害。
“哼!”罗昔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那又怎样呢,我不在乎。不嫁人才好呢,永远守在爹娘身边,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多好呀。
罗夫人瞧着女儿春花般娇艳的脸蛋,心中油然而生出一阵骄傲。
“昔昔呀,你还记得小时候,咱家隔壁住着一户姓林的人家么?他家有个子舒哥哥,你成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
“吭,哼!”罗老爷吭吭两声。心里哀叹。夫人啊,注意措词。要文雅!昔昔这样子,你这当娘的就没立好榜样!
罗夫人脸一红,也自觉失言了。
罗昔昔歪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当时我们两家大人,看你们成天一处玩的亲密,便给你们订了亲。”罗夫人有点惭愧。其实,当时也就是她和林夫人闲聊时的一句玩笑话。过后,谁都没有再提起,更别说什么交换玉镯啦、古玩啦之类的信物。如果不是自家女儿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的,怕是也想不起林家人来。
“后来,林家便因着林伯父官职调动,去了路州。两家便失了联系。上个月,你爹爹专程去了路州,拜访了林伯父一家。便把这门婚事定下了。”罗夫人满面春风。
她看了林子舒的画像,端的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更是有名的青年才俊,登榜指日可待。她对这个女婿简直不要太满意。
罗老爷把画像取出来,又把林子舒一通好夸。
罗昔昔迟疑一下,说:“爹,娘。你们既然定了,那他家什么时候来迎娶呢?”
“咳,咳”罗老爷夫妻差点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