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看着太尉何智渐行渐远的身影,淡淡叹了一口气。
何智对女儿何紫燕的喜欢是人人皆知,何夫人早逝,直到他身居太尉后,才有几房侍妾,虽有子,但不如这个女儿来得上心。几乎可以想见,两人一起,一步步走来,悉心的教导,才有了何紫燕现在的才华,再闪亮的星只可惜也只是一闪而落。
锦瑟满目复杂神色,眼前的这个小皇上要比子诺更加决绝。
子涵,他能拿得起,放得下,为了皇位,谁都丝毫不手软。
“紫春,我们回房。”锦瑟唤了紫春。
子涵微抬首时,只见她裙裾委地,款款自眼前而过,他目光一凝,坐起身,扯着锦瑟衣袖晃了几下,道:“现在清净了吧?”
“皇上放手。”锦瑟忍不住气愤,他真的要逼得她无路可退吗?
“你要干什么去?”
“臣妾多日不曾归家,家有小儿嗷嗷待抚,还请皇上荣我告退。”锦瑟头也不回。
看着子涵松开了手,她正欲抬步,子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不用了,恩赐在皇宫呢。”
锦瑟猝然回头,迎着的是一双清澈又带了恶意的笑眸。
“皇上。”锦瑟微微抖着,整个人如轻颤的蝶翼。
苍白唇色在齿下透出了淡淡的红,宛然抹在雪上的胭脂,锦瑟突然跪倒,“皇上,我已经回来了,还是请皇上送回子恕。”
子涵心里蓦然一跳,伸手去扯她,“王妃快起来,恩赐能有什么事?你真是担心过头了。\\^看书阁*朕就是担心你误会,才亲自才请你。你与我进宫吧!”
许多事已不敢深想下去,锦瑟顺着他的手站起了身,她已经命令暗卫带好子恕,到底是慢了一步。心里不觉有些恍惚。但,只不过片刻之间,神情又变得很平静地,敛着眉眼,只低低的地一个字:“是……”
锦瑟只带了紫春与子涵进宫。
车驾摇晃得脑中一片混沌。
紫春有些担忧的拽紧了双手。
“你放心,只要王爷在,你我都没事,子恕也没事。”锦瑟一笑,即是安慰着紫春,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锦瑟紧蹙了眉,竭力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总有一个关键处想不透——夏戈尔到底从何时开始走向了子涵。
皇上利用天下人幽幽之口来逼迫锦瑟和轩辕恪就范。
偏偏关键时刻,夏戈尔带了锦瑟去治水,无疑给了皇上一个漂亮的反击。
可在治水后,他又逼走了锦瑟手中控制暗卫的力量。
他和子涵逼轩辕恪尽早结束战争,返回都城,真的只是为了天下苍生。
轩辕恪不得不在一年之约时必须返回,他们真的就等不了这几个月?
夏戈尔,是锦瑟与轩辕恪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距离那无上权位最近的人。
面前一步之遥就是那天下至尊的位置,就有他梦想中的一切,只是面前却横亘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无望的时候,尚能埋头走好脚下的路,一旦面前那座山峰有了崩塌的可能,还会一如既往的低头吗?
是自己动手推倒山峰,取而代之;还是甘愿一生低头,止步于山峰之前——夏戈尔,他是背叛者,亦是一个被诱惑者。
可是,锦瑟用到他的时候太多,就连悄悄送走子诺,也用了夏戈尔之手。
若是,这一切,他都告之了轩辕恪。
他敢如何放肆,就算明明知道轩辕恪要回来,依然敢这么做,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手中握了太多她和轩辕恪的把柄!
最信任的朋友和最危险的敌人一旦携手,那意味着什么?
锦瑟阵阵冷寒,下一步,他的目标就是轩辕恪吗?
她和子恕现在都成了一颗牵制轩辕恪的棋子。
枉她机关算尽,总有人算在你前面,纵然玲珑百变,也抵不过天意弄人。
锦瑟知道,她与轩辕恪的命运,已经相融相连,犹如血脉筋骨,到死也不可分拆。
走到这一步,就算轩辕恪要弑天灭地,她也只能拔剑相随。
锦瑟默默握紧袖中短剑,透过剑鞘,似乎仍有彻骨寒意从掌心传来。
只是,倘若轩辕恪真的弃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袖中的剑从一直追随着她,也曾霜刃饮血,救她性命于危难,锦瑟惨淡的垂眸,这把剑代表了巨大的力量,只怕也能取自己性命于顷刻。
倘若真有轩辕恪弃她那一天,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到时,她宁愿引剑自戕,玉石俱焚,也不容许他人羞辱与她。
人间变幻万千,她不敢奢望在一切权利面前,当她毫无用处的时候,他还能不顾一切护住她。到时,只盼着轩辕恪能念及夫妻情分,护好子恕。
下了马车,锦瑟就迫不及待的上了软轿。
软轿走了几步,锦瑟就喝令停了下来,到底是嫌着慢了,下来软轿,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
含珠宫里,奶娘正在照看着子恕,百里懿坐在不远处眨也不眨的看着奶娘和子恕。
锦瑟眼中一热,立于殿堂中,怔怔的看着两个孩子。
“奴婢见过王妃。”一边的侍女跪身行礼。
奶娘这才惊回身,慌忙跪下。
子恕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向着锦瑟伸长了小说,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锦瑟惊诧的看着那么个小人。
才一两个月没见,他竟然能摇摇晃晃地走路。
小孩子一段时间不见父母,大抵都忘记了,他竟然还记得,伸手要锦瑟抱。
锦瑟蹬下身,长长的水袖紧紧的包裹住子恕软软的身子。
她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擦不断地往下落。
子恕却伸手揉着她的眼睛。“阿娘,不哭。”
软软的童音并不清楚,让锦瑟含泪而笑,她的子恕不到一岁,竟会叫阿娘,真是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