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是什么,永安侯不知道。
他只是有条不紊地验证他不合常理的猜测。
反复几次下来,事实摆在眼前:
的确是簪子之故。
只要发簪在锦言本人身上,不论是拿在手中,还是插头上,甚至收在荷包里,她与乐先生都能感受到亲近。
在别人手中却是不成的。
任昆不成。乐立也不成。
“侯夫人的师父是?”
乐立实在忍不住了,虽然他亲眼见证了奇迹,可是,这也太颠覆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非常人也。当年岳父远行前将尚是婴儿的夫人托付给她,夫人是在道观中长大,师父待她如师如母,至于岳父与她之间的交情,我们不得而知。”
任昆解释着。
“侯夫人……”
他看向锦言,事非常理,若信,乐先生就是卫三爷;若不信,也没什么,虚幻的感觉可真可假。
锦言自是信的,乐先生尚在犹疑,这……
这的确难以接受——
任昆理解,正好,他也有个疑问待确认。
……
于是俩人跟着任昆出府,被带到了皇家猛兽豢养场。
锦言盯着笼子里的老虎,满脸莫名:“看老虎干嘛?”
之前不是在说乐先生是不是我父亲的事情?怎么又转动物园猛兽区了?
动物园再好玩,也得把正事敲定了再来啊。
知道任昆不是胡闹的人,眨巴着黑幽幽的大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任昆的心底却极度震惊。就算心有所感,见到事实时还是免不了震撼,“……言儿,你看那老虎。”
原先大摇大摆在笼中散步的老虎如今已缩到笼子的一角,表情甚是……惶恐?
老虎在害怕?
锦言眨了眨眼睛。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没错,它是在害怕。”
果然如此啊,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比人类敏锐了不知多少倍!愈是大型猛兽,愈懂得避让强敌。
任昆感叹着,取下锦言头上的发簪。“注意看老虎的反应……”
正在微抖的老虎似乎愣住了,它抬头四下打量,又侧耳倾听,先是迷惑不解,继尔如释重负。表情甚是逼真。
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嗅来嗅去,慢悠悠地踱着,重新开始散步。
这……它怕的是?
锦言捂住了嘴,这,怎么可能!
“对,你看现在……”
任昆把自己手中的簪又插到了锦言的发髻上,就见那正悠闲踱步的老虎猛然一僵。几乎没有停顿,惊慌失措直接闪避到笼子的一角,抱头缩起尾爪。仿佛被吓住的大猫。
这就是他们在深山老林里没有遇到一只猛兽的真实原因!
因为这只簪的存在,因为有师父的守护。
……
京城从来不缺热闹事,最近京城的热门话题是,永安侯找回岳父的佳话。
侯爷夫妇遭叛贼劫杀,流落深山,后被立城的乐大善人所救。结果,乐大善人竟就是失散的东阳卫家三爷。就是侯夫人的亲生父亲哦!当年也是状元公,了不得的大才子呢……
这桩寻亲的佳话。瞬间成为各大茶楼说书演戏的好素材,以此为基础,各种版本漫天飞,有神乎其神的,有缠绵悱恻的,有滴血认亲的,有神佛佑之的……
总之,各家演绎重点各有侧重。听了这一版的,还想看那一出的,沉寂多年的东阳卫府除了当年卫四小姐嫁永安侯被惦记过一段时日外,还从未有过这般家喻户晓的知名度。
就在这最热闹的时候,一干当事人出现在城外十里长亭。
今天是乐立,哦,现在是卫三爷了,三爷与李氏携手离京回立城,任昆与锦言一路相送。
那日亲眼目睹种种奇迹,乐立深信不疑,锦言对自家的师父向来信赖,另一个当事人李氏本就对乐立略有所感,对真机真人又向来敬佩感激,见识后,立刻认同了锦言父女的感知,接受了乐立就是卫三爷的事实。
待二人亲密相处之后,李氏真心确认,自己是真的找到丈夫了。
曾经好得蜜里调油的男女之间,床|第上有些不为外人知的小习惯也是有的。卫三爷虽失忆了,赤诚相对时,下意识里还是会保留着旧日的习惯,别人不知,与他好成一个人的李氏最有感觉……没错,就是三爷!
这样的认亲方式太过匪夷所思,知情者除当事三人外,外加任昆一个知情的,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永安侯怕惹麻烦,统一了口径,连自己的父母都未告知实情,只说是李氏后来想起卫三爷身体某处微小的特征,乐先生恰好符合。
“……别弄错了,这可是大事,儿戏不得。”
长公主殿下禁不住提醒,锦言的父亲就是昆哥儿的岳父,长公主府的亲家,这要认错了,可就贻笑大方了。
“绝对不会错,儿子亲自确认过了。”
永安侯信誓旦旦,当然儿戏不得。难道说锦言的师父早就料到会有这般波折?所以离开前赠锦言宝器,守护着她?
这么说来,言儿的师父必是修者无异了……
古籍中有零星记载,修士曾与凡人混居,后来不知因何相继离开,如婴氏,其实就是为修者打理世俗杂事的家族……
这等绝密事,知晓的人寥寥无几,但任昆的身份不同,倍受先帝与今上宠爱,多少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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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夫人尚在世,卫三爷理应去往东阳,但乐先生离开立城时,没想到会走这么久。若去东阳,再回立城,至少又要三五个月。
于是永安侯派人,先走一趟东阳,捎去他自己与三爷写给卫老夫人的信。告知认亲之事,并告知他将与李氏先回立城,安顿好之后,即刻前往东阳拜见高堂。
锦言心里明白,不管舍不舍,她与三爷夫妇没有长相伴的父母缘份。立城也好,东阳也罢,总之,没她什么事。
任昆见她送走了父母,神色怏怏。笑言开导:“岳父说了,等回东阳时,会先从立城来京与你见过面,再南下东阳,过不了一两个月,就又见着了。”
“你已经出嫁了,自然要与夫君一处。等以后,咱们将他们再请来京城……或许长居京城也说不定。”
卫家老太太厌恶李氏。对于未来三房在东阳的生活,任昆私心里认为容颜禀性都改了的卫三爷,未必会喜欢。或许会带李氏到立城生活。
父母在,不远游。他失踪多年,主动提出比较难,但任昆提就不同了,永安侯请自己的岳父岳母进京小住几日,这个面子。卫家人一定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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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言沉寂了两天,就恢复了正常。天已经开始变凉。府里针线房开始准备做冬衣。
她闲来无事,决定给任昆做几件衣服。
先从中里衣开始。上好的淞江细棉布,又软和又吸汗透气,特别适合每天都要练功打拳容易出汗的任昆。
她多是在上午或午后做,下午太阳偏西后就收起,是以,即便锦言没有特意瞒着,要给惊喜,每天临天黑才下班回家的任昆一直没发现她在为自己做衣裳。
等到她做好拿给他时,着实十足惊喜。
“你做的?给我的?”
任昆又惊又喜,美滋滋在室内转了几圈。
“你站好,我看看哪里不合适……”
是从针线房要的现成的衣裳样版,没量过尺寸,不知她裁得有无差池。
“哪里都合适。”
任昆将人抱到怀里:“真的,哪里都合适。”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短缺过东西,衣裳更是如此,若他想一天换三套日日年年不重样,也是小事情。
可他穿的都出自针线房,即便皇外祖母或母亲送给他的衣服,也是由不同的针线房的绣娘做出来的,从来没有人亲手为他做过。
他习以为常,没有遗憾,尊贵如太后娘娘,如长公主,是不需要也不会做女红的。
生于尊贵,就不要向往平常人家的生活。世家贵族的女人,即使学过女红,也不是真要应用于将来的生活,绣花,那是一种与弹琴无差别的修养艺术,不是烟火生香穿到身上的暖。
“真的吗?库房里有几匹紫色织金缎,非常漂亮,明天给你做身外袍。”
一见到那些料子,她就想这种颜色会特别衬他,嗯,一人做一身,一定超级好看。
“好!言儿,我很喜欢。别累着,慢慢做,过年时穿……”
任昆将脸搁在她的脖颈间,闻着她香甜的气息,只觉得上天对自己实在是太过眷顾,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言儿……”
低下头,一个深深的吻呼之欲出……
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夏嬷嬷人未进来,站在外间禀告:“宣夫人即刻进宫。”
宣我即刻进宫?
锦言诧异地望向任昆,说错了吧?找她做什么?宫里无论有什么事,也不该找她!
任昆面露不解,安抚地抱了抱她,莫慌,凡事有我。
“宫里来的是谁?可说要夫人进宫是何事?”
“殿下派来的柳嬷嬷说,是陛下跟前的陈公公,好象是三皇子不太好了,详情不知,只说速去正院,一起进宫。”
夏嬷嬷虽知有侯爷在,不会有灾祸找到夫人,但忍不住惶然。
“给夫人更衣,我陪你一起。”
陈公公是皇上身边心腹内侍,任昆实在想不出三皇子不太好了,为何要大晚上的召锦言入宫。
心底却并不慌张。虽事出突然,有他在,宫里再急,也不会是宣了锦言去找碴挑错的。
柳嬷嬷来知会,就是说先报于母亲那边了,那就更不会有事了。
二人迅速换好衣服,先到正院见长公主,殿下正等着,“快些,我陪你一起进宫,说是三皇子不太好了,喊着要见锦言……”
喊着要见锦言?
三皇子,那个小正太?前几天听说生病了,竟病到危及性命了吗?
“他?为什么要见锦言?”
任昆每天在宫中行走,自然知道三皇子的病情愈加严重,太医令日日守在宫里,他不好了,找锦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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